('暑假集训,整日被关在空调屋里,十六度的空调不停歇地运转。她身体有些虚寒,受不得直吹,但空调遥控器总被那几个活跃的男生把控着。为了不被冷空气刺激得头晕恶心,闻笙不得不在上课时戴一顶黑色鸭舌帽挡风。后来班上同学私下里偷偷喊她“黑帽子”,背后窃窃私语。偶尔也有看她不顺眼的,说她矫情,“都来参加竞赛了,还挂着公主病。”闻笙这时记起来,在学校的夏天,迟绛经常从男生手里抢过遥控器。班里总是温度适宜。风力温柔,风门角度不会直吹。闻笙莞尔,发现新规律:宠爱约等于二十六摄氏度。夜晚住宿,有半小时时间使用手机。犹豫了很多遍,拨通迟绛的手机号。越过“喂”“你好”的寒暄,电话才接通就邀请她抬头看天。不同的区域,同一片夜空。“迟绛,你身子朝向学校那边,就是西南的方向,人马座正西沉。”“迟绛,身子转一转,书店的方向,你有看到那几颗亮星吗?是鲸鱼。”她开口时总喜欢先喊一遍名字,像位贴心的语音导览,用一通电话指明方向。迟绛跟随着她的指令,在夜空下被迷离星际魅惑得团团转。*有些心事,越是紧紧捂着想要藏好,越是处处失态。稍不小心,便露出马脚。每晚入睡前,闻笙最后一通电话总是打给对方,说“晚安”成了一种习惯。白天的竞争压力,也都被这句晚安稀释掉。闻笙发现她们两人好慢热,从前坐在一起的时候,矜持着别扭,白白荒废许多时间,话都憋在心里不讲。如今耗到了要离别的时候,见一面都不容易,却忽然恋恋不舍,似要把从前欠下的都偿还。“我为什么又在给你打电话呢?”某天通话到一半,闻笙冷不丁冒出疑问。“也许你知道,我提前半小时就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好微笑,等待呼叫。”迟绛声音小小的,手里抚摸着玩偶的茸毛。句子一出口,觉得不对劲,忙赔着笑意打哈哈:“啊呀,当我没有说。我才没有刻意等你,不然未免太暧昧了。”闻笙听她急吼吼地解释,唇角弯出一点弧度。顿了顿,问迟绛:“你和其她朋友,也会这样讲话吗?”“这样,是哪样呀?”迟绛起身走出房间,弯身从桌面上拿起一颗桃子,轻声反问:“那,你有给其她朋友打电话吗?”闻笙摇摇头,细瘦身影倚向窗台,颔首低笑:“号码,只有你知道。”她分给社交的时间实在有限,迟绛已经是唯一。话音抛出去,闻笙猜想着,迟绛此刻的反应应该很有趣:她右手八成又在不知所措摸耳朵。“我随口讲一句,你紧张什么?”闻笙压低声音:“喏,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吧。”“?”迟绛摸着耳朵的右手一时僵住。她狐疑地原地转了个圈,四处上下张望,确认没看见摄像——“喂!你把监控安哪里了?”“监控你,应该用不到摄像头吧。”闻笙站直身体,低头看着鞋面,唇角微翘。相处的时间久了,她不费力地看透迟绛的反应模式,特定刺激对应着何种反馈,她都一清二楚。对视超过五秒,会让耳尖烧红;十秒,连带着双颊泛红;被调侃到哑口,会尴尬地吹刘海;偶尔小计谋得逞,会在课桌下偷偷比个耶。而摸耳朵,要么是在害羞,要么是准备说句不高明的谎话。“她对我的观察已经细致到这个地步——她好爱我!”迟绛在心里欢天喜地翻跟斗。擅长自我攻略的人,时常情不自禁喜上眉梢,握着微微发热的手机,脸部笑得发僵。诸如喜欢啊、爱你啊,她们一句都没有讲过,却总是觉得夏日时光甜甜的。甜度距离“甜蜜”还有一段距离,甜味在心头快要漫开时,心尖又总会伴随着一阵微微的酸胀感,像喉咙处卡了一颗柠檬糖。幸福得微微窒息。每次撂了电话,迟绛总觉得自己精神状态很不对劲,亢奋得在床上振臂高呼,又躺下来抱着手机左右翻滚。如此折腾好一阵子,她才能冷静下来,胁迫自己正襟危坐认真念书。这怪不得迟绛。闻笙总擅长用一成不变的表情和语调,把迟绛的一颗心擀成一片云,轻飘柔软。她经常在电话里带着迟绛观星,教她辨认夏日的星子。认识星空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迷路。“说起来,有件事也需要拜托你帮忙。”闻笙摸着三角尺的刻度线,声音轻缓:“你可以帮我向宇宙发射小信号吗?”闻笙一直觉得,就像小鱼吐泡泡那样,人类也可以把小秘密卟噜卟噜吐出来,再发射到遥远的星球上去。“怎么发射呢?”迟绛摸摸自己头顶因怕热扎起来的冲天揪:“要靠我的触角吗?”“也可以。”闻笙点点头,继续与她解释:“以前,独自看星星的时候,我和它们一一对话,吐露了太多的烦心事。可这样对星星很不公平,可是我猜,它们也需要听到一些好消息。”被宇宙眷顾、向宇宙索取的时候,也要记得向宇宙回馈能量。“所以,你是要拜托我分享开心的事情给小星星。”迟绛听明白了。尽管捂着心口,她还是没能防住内心震荡,心房又塌陷了一小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