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齐照常在秦柯身边上班。 只有站在江齐身后的西西拉了拉他的衣角,给了个安慰又复杂的眼神。 秦柯想要的那份协议是三天后由张助理亲自送来的,江齐并没有看到内容,但从西西的反应来看估计分手费给得不少,显然就连秦柯自己也显得有些震惊。 “陆总这两天在国外,就不亲自来跟你见面了,还希望你不要介意。”这些年秦柯的事都是张助理在处理,如今算是最后一件了。 买卖不成情意在,论情人,陆总样貌情调皆有,轮投资,眼光独到不吝金钱,现如今,不管对方有没有看出自己的小把戏,都给了一个体面的收场。 秦柯看完之后很平静地在协议上签了字,对张助理说了句“代我向陆总问好。” “什么?”惊讶的不止秦柯一人,听到自己名字的江齐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江齐刚刚开门见到张助理的时候,还以为对方会先找自己,总得知道马愿不愿意再去卸驴吧,没想到却是直接找了秦柯。 难道就这么笃定自己会答应吗?还是说自己预料错误,对方根本对自己根本没兴趣。 “江先生,借一步说话?” “等陆总回国后再亲自见你。”张助理又上下打量了青年,开口说道。 “陆总的意思是他还没决定好把你放在哪个位置,但是不管怎样,在此之间还请你能够接受他的好意。” 江齐捏着手里的收据,他妈已经偶有失智倾向,照料成本颇高,一年的费用对于自己来说已是不菲。至于债务的处理则复杂得多,还涉及到一些灰色地带,自然要回来看江齐值不值得了。 “秦哥拍摄去了。”西西停下说。 回到片场,秦柯正在躺椅上休息。 江齐把冰美式递给秦柯,来人将咖啡贴在脸上躺下休息,早上起得太早了脸有些水肿,多少会影响到拍摄效果。 如今四下无人,秦柯在躺椅上闭着眼,江齐只好收拾下四周散物。 旁边突然传来低沉的嗓音,江齐手中的水瓶差点滑落。 江齐竟然和陆廷之有些渊源这事确实令人惊讶,不过陆廷之分得如此爽快也令人惊讶。 “秦哥是在……劝我?”也可能是安慰。这种新旧情人接棒的微妙感,总觉得不该出现在这样两个人身上。 至此,秦柯便不再说话了,只专心地开始琢磨下一场剧本。显然,他这几年的成功跟他自己的敬业努力也密切相关。 从母亲的辱骂和陆家父子的反应来看,最像那个男人的应该是自己,但是论神似,秦柯侧脸不动的时候,整个气质是才最像记忆里那个他的。 江齐见状惊醒,恍惚间又感到一道虚影划过。 正想着什么的秦柯突然一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带着摔倒在地。 瞬间人群拥了上来,刚刚一辆装满道具的拖车在下坡时师傅不小心脱了手,借着惯力直往这冲,恰巧秦柯选了这片阴凉地当休息处,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够喊一声了。 “江齐!你留血了!”西西突然大喊。 刚刚电光火石间,江齐把人带倒躲避已经反应够快,但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还是让他的来不及顾上自己,小腿被拖车的边缘刮伤。 秦柯已经站了起来,“我没事,你先看看他。” 青年不知道是被这变故还是疼痛激住了,双手撑着膝盖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终于,江齐抬头看了眼秦柯,念叨了两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医院里,江齐看着自己腿上的纱布,不由觉得好笑,这样的纱布从自己手上消失也没太久,大概以后出门得看看黄历才行。 伤口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些皮肉擦伤,但秦柯还是给他放了两天假。 随着时间推移,这份工作倒是越来越上手了,有时候西西有事要忙,都是江齐一个人跟着秦柯跑前跑后。江齐大部分时间还是带着黑色口罩。好在因为这几年疫情大家养成的习惯,再加上这边工作人员大多带个口罩以防不小心入镜,倒也不显得他奇怪。 张助理开着车去接的他,直接带去了一个酒店,正当江齐有些惴惴不安的时候,发现只是想让他洗个澡换身衣服而已。 江齐这一身其实也简单,柔软的白衬衫和一条卡其色休闲裤,但绝对亲肤的布料和一些小细节上的设计还是很容易感觉到价格不菲。 江齐总觉得这种场面似曾相识,再看了两眼镜子想起来这不就是偶像剧里霸总带灰姑娘变身的基本套路吗。 坐在开往郊区的汽车后座时,江齐觉得自己体会到了什么叫喜欢顺从。 不是别墅广告里那种一楼带院子的宣传用语,而是放眼望去偌大的缤纷花园里建起了两栋精致的别墅。 “我就不进去了,陆先生已经在里面等你了,会有人带你进去的。” “江先生跟我来吧。”有侍者招呼道。 时值黄昏,花园里的暖黄灯光开始逐渐亮起,花丛中摆着一些用白布铺底鲜花装饰的长条桌,精致甜点和豪华烧烤应有尽有,三三俩俩的宾客在互相交谈,有人见来人是个年轻生面孔,便打消了上前打招呼的念头,不甚在意。 最终他被带往北边的一个独立小阳台,在来的路上就能感觉到人越来越少,到了这更是人迹罕至,只听见陆廷之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两人回过头来,霞光把那男人的脸映衬得模糊不清,江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喊了声“陆总好。” 江齐不知另一人的身份,只能微微点头。 “高总好。” “说够了没,快滚吧。”陆廷之只回了这一句。 看来这位就是花园party的主人了,比他想象的要年轻许多。 这些年的成功与富足并未让眼前这个男人催生出大腹便便和油腻做派,和上次相比,今天的男人一身休闲打扮,但周旋资本和驰骋商界的经历仍然让他的沉稳气度中带有一丝锐利,足以让人一时间忘记平时对资本家的唾骂。 江齐顺着男人的眼神抬眼望去,确实很美,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把天空染得红橙相间,极其炫目。 “好的,陆总。” “不敢,那天是我冒犯了。” 江齐坐下来,没接话。正因为越来越像,那个女人才变得越来越疯。 当年江齐给人指了路,还跟在人屁股后面,陆廷之当时只当是小孩子好玩,直到门打开后才发现就是这家小孩。 陆廷之原本是在考虑,可是这次从国外回来,他的心态到底是变了。 看这架势应该是后者了。 “我是来谢谢陆总的,那笔住院费张助理和我说了。”江齐还不想去评判他们父子间的事。 说话间,有人将餐食送了上来。 江齐今天中午忙得没怎么吃,本就饿了一下午,现下美食美景,倒是暂时缓解了几分紧张。 但这些似乎都不足以吸引陆廷之的注意力,他示意江齐眼前的餐点,“吃吧,我只有今晚有空,高总是我老朋友了,正巧想看看你,索性就让你直接过来了。” 有人念念不舍白月光,连故人之子都不放过也许算个人渣,那她这个送上门的故人之子又能好到哪去。 厅里传来几分喧闹,有几个零碎的脚步声,来人举着酒杯高喊着“陆总,听说您今天也来了,这高总也不说一声,我们只好冒昧过来找你啦。” 那人却好像浑然不觉,脸上泛着红晕,大概酒喝了不少。 “打扰?哦,烛光、鲜花,陆总这是在陪美人啊,这位是……秦柯?不对,是……” 陆廷之的语气严厉起来,来人终于吓醒了,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得罪人,“小、小辈……好像是有点像,我们就,就打个招呼,打扰了,那我们回去了……”说着就踉踉跄跄地被人拉走了。 “你看着我在想什么?” “秦柯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收尾,还没到需要解释的时候。”虽然这样一来猜到的人也差不多了。 果然如某人所说,挺喜欢扮演深情。 晚饭过后,江齐原本以为还有后续,但张助理却单独将他送回了住处,仿佛今天就到此结束了。 秦柯的拍戏进度也到了一定阶段,江齐也有了两天的休假。 天气转凉,下过几场雨后久违地放了晴,他扶着女人去了花园躺椅坐着。 “我的钥匙呢?”突然,他妈站起来摸着四周口袋,“我们刚刚关门房门钥匙没拿,不行,那个贱人又要偷我东西了,我得回去……”说着便要走。 江齐想起医生当初的嘱托,摸出自己口袋里的钥匙地给她,“妈,妈,钥匙在呢,刚刚出门你还吩咐我放好,你放心不会有人进去的。” 最近的几次见面,他妈难得心平气和,他便任由她说了下去,旁边走廊就有便利饮水机,江齐倒了杯水给她。 “妈,我最近换了个工作,是给一个大明星……”江齐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女人对儿子的近况并不关心,只沉浸在自己的过往中,激动间手中的热水又一次倾倒在江齐身上。 没多久他妈就执意要回房,江齐将她送了回去,临走前,女人躺在床上突然问道,“齐齐,你衣服怎么湿了?” 就像当初江阳死后,他尽力做了一切,变得更乖,更能干,更“热爱”学习,却不再能得到她及时的夸奖与欣慰。 她似乎依然在意他,又似乎不再看得见他。 那天,他们吃完晚饭。 “好!”他一向是个乖孩子,自然应允,然而等他走到楼下才想起来那东西涨价了,要六块才行,于是只能又爬楼折返。 因为他听到了他爸说—— 他妈却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收拾着手中的碗筷,许久后碗才被放下,发出了“咚”的一声。 “不,不全是因为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现在有家庭,有江齐,就算,就算没那么爱,但很多家庭不都这样一辈子过去了吗?”女人的声调逐渐提高,这些日子以来不良的预感终于变成现实。 “别拿这套话堵我,所以说,你还是怪我当初威胁你结婚?”一声哼笑。 女人镇静了下,哼了一声,“那就算离婚,你又能如何?” “江阳你贱不贱啊,他当初抛下你说结婚就结婚,那时你狼狈成那个样子,现在挥挥手又让你回去?” “不得已?是家族地位让他不得已,还是金钱权利让他不得已,现在等人死了就可以了是吗?我不会再把你让给他的,我不同意。”女人控制着自己的歇斯底里,将碗筷端去了厨房,剩下男人继续擦着桌子。 走出疗养院的时候,江齐遇上了催收的。 “哟,巧了不是。”那大哥对着江齐,吹着口哨走近。 旁边的门卫探了探头,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要在门口惹事。 “最近发达啦,阿姨这疗养院住着也不便宜吧?”显然来人也不想在摄像头下闹事,勾着江齐的脖子拖到了旁边小道。 “你当我赵哥傻啊,哪个被要债的不是这么说,前两天去酒吧找你说你不在了,怎么,不卖脸,改卖身啦,哈哈哈哈哈。”对面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我遇到了以前的老同学,给我介绍了个更来钱的工作,你们要是想要,过两天我就打给你们,要是不要,你们今天把我打死了也没钱,反正疗养院你们也进不去。” “啧,到底像是发达了,口气硬了不少。” 江齐看着人消失在巷口,又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直到被远处的汽笛惊醒。 迟早变态,江齐常常这样想。 他想说自己也发过传单做过家教力为家里减轻负担,可他看着他妈那张憔悴狰狞的脸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的太晚了。墙补西墙式的还法,终究是维持不了太久。 那天回去之后,江齐拨通了张助理的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换了个安静些的地方,张助理是个人精,对着这个第一次打过来的电话回道“陆总现在在开会,不方便让他接电话,一会我会转告他的。” 晚上9点,上次同样的酒店。 一个普通人待在极尽奢华的酒店套间,竟然产生了和当年踏入一间散发着闷臭的招待所时,感到同样的无所适从。 是的,他还带着行李。 这段时间江齐留在江城的时间不多,也就没找到合适的房子,难得几天要么偷摸蹭住在韩泽那,要么就便宜小旅馆住一夜,这两年被催债,江齐也早就习惯了居无定所。 江齐能说的不多,韩泽也未来不明,到最后两人便干脆沉默。 韩泽则走到门口,关上了门,从背后抱住了江齐。 江齐没忘记今晚的任务,于是按住了韩泽正移向自己敏感部位的手,“不行,今天真的不行。” 对于韩泽,虽然两人谈不上什么感情,但他是感激的。 期间江齐已经洗好了澡,坐在窗边发呆,他倒没有天真到以为今天陆廷之依然是请他来酒店包间吃饭看夜景的。 陆廷之今天还是穿得像个外交官,眉头并不放松,似乎白日里有什么事情还在烦扰他。 来人见他穿着睡袍,点点头,“吃了吗?” 旁边醒酒壶里有来时就醒着的红酒,陆廷之倒了一小口喝掉才回,“嗯,我先去洗个澡。” 出来后,陆廷之先是关掉了几盏晃得刺眼的水晶灯,等房间变得足够昏黄暧昧但又能看清人脸之后,走向正端着一杯红酒要喝不喝的江齐。 “江齐,我已经给够了时间你后悔。” 江齐不语,放下了酒杯转过身去,看向了这张平和的脸。 久而久之,甚至一些在令人羞耻的、昭示着自身性向的旖旎之梦里,男人也在恍惚间充当了导师。 说完,他缓缓滑落,解开了男人的腰带,隔着裤子亲吻胯下胀起的那部分,嗯,很壮观,刚刚在背后的时候江齐便发现了。 江齐将他的东西掏出,用手扶着底部,从下舔到上。他一般都不给人做口交,不知道是急着取悦某人,还是从心理上给自己断了后路。 明显感受到男人的激动,江齐开始用手扶着边舔边吸,直到仔细地上下舔遍,感受着肉根的逐渐胀大,江齐换了只手扶着,一手抵在他胯部,将唇部包裹住龟头,开始轻轻地上下吞吐。 耳边开始传来低沉的喘息声,偶尔江齐抬眼看他,却被陆廷之抓住脖颈重新压了下去。 “乖孩子。”上方的男人摸了摸他的头,夸奖道。 他还没到能让人射在嘴里的地步。 明明刚刚还在剧烈喘息的,这会除了脸色还是微红,已是一脸镇定地坐在床边 已经,太多年没人叫过他宝贝了。 男人的床事风格和面相的温吞不同,和……梦里的也不同,而是相当的直接。 再次硬起的阴茎即便抹上了足够的润滑,进入的时候仍然将江齐逼出了眼泪。 操你妈的孩子孩子,谁家会操孩子呢。江齐感受着许久不曾经历的内里疼痛,内心突然暴躁起来,恨不得掀翻背后的人。 所以江齐只能忍。将手探往自己下身蠕动,不断深呼吸让自己放松,甚至连把上面的男人想象成韩泽他都试过了,才终于放松下来。 不紧不慢,却令人窒息。到了激烈处,江齐只能叫出了声,以确保自己不会死亡。 没有关照,只有物件。 完事后,江齐仰躺在床上。。 江齐不会过问金主去哪,倒是男人自己说了句“工作有事要出去一趟,不回来了,你今晚就在这睡吧。” 江齐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笑着说道“突然觉得您像企业家,不像资本家。”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了你的行李,你没住处吗?”那行李已经放得够不显眼了。 “明天晚上你搬去我那吧,省得找地方了。” 第二天秦柯有工作,没人说他可以请假,所以江齐照常上班。 旁边就是化妆镜,江齐对着照了一下,掩盖在发梢和领口中间若隐若现的是一片青紫咬痕,不算重,但凑近看还是能看清楚。 到底是被情人和儿子合着算计了一道,即使选择顺手推舟,也要从其他方面反击一把。 见效果已达到,江齐没必要再把自己当靶子,便走去秦柯身侧的化妆台上拿个气垫把脖子遮一遮。 江齐错愕,以为秦柯已经介意到要那人泄愤的程度,却见面前这张俊美的面孔,盯着自己看了足足几秒后,俯下身重重吻住了自己。 “怎么?他亲你也有这么爽吗?”秦柯看着眼前之人的失神调笑道,这是一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他应该还没亲过你吧?他这人不怎么亲人,只有做爽了才会恩赐般地亲过来,好像这是个不得了的奖励似的。” 秦柯将手扶上了江齐脖颈,凑上去舔舐着那块青紫痕迹,“他喜欢咬人后脖颈这个习惯倒是没变。” “他不是想让我看看新人的待遇吗,我看到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见人离开后,江齐站直身体,用手指抹了下嘴角被撞疼的地方,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把戏。 下班后是张助理来接的,车停在了一栋独栋别墅门口。 张助理倒是和气地回头笑道,“我拿钱办事,不用总谢我。快进去吧。” “是江先生吧?陆先生跟我说了,您先坐着等等,他还没回来。”那阿姨带他去了客厅又倒了杯茶,就一个人继续忙去了。 然后晚饭并没有等到陆廷之,说是有事忙,让他自便。 半夜,江齐被楼下的声音吵醒,还以为是陆廷之回来了,便披上衬衫下了楼。 他原以为这栋没什么他人生活痕迹的别墅,只是陆廷之用来藏娇的金屋,可看陆景行这架势,倒像这就是他家,尽管这位年轻的主人可能并不怎么回。 “我不想骗你。” 只是那人既然都已经从那段关系中脱离,怎么可能跟再陷入另一段与之仍有牵扯的感情。 他们是朋友没错,但也只能是朋友了。 但是他错了。他最后努力过了。他失败了。 “秦柯……” “我不是。” 陆景行坐起了身,揉了揉酸胀的额头,“啊,是你啊……”他没想到那人居然把江齐带回了家。 他突然想到书房里被他无意中发现的那张照片,当时自己一边替秦柯感到不值,一边顿时想起了眼前这个青年。 进了房,他也这才发现这套房子里确实有他的房间,他的生活印记。 “嗯。” 江齐在家只穿了条背心短裤,原本外边还套了个衬衫,如今动作间都车开了,肩颈处尚有痕迹未消。这人皮肤雪白,当年大家一起去温泉旅行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当初接近他一半是因为秦柯的拒绝令自己失望,另一半也是因为江齐的长相确实足够英俊。 陆景行转过身去,躲避着恼人的灯光。 “以前我妈喝醉的时候,这样会比较舒服。” 那不是秦柯光明正大的勾肩搭背,而是隐秘在温泉里,抽搐靠近的情意绵绵。 眼前的身影突然离开,刺眼的灯光再次袭来。 江齐看着眼前的青年,突然做出了秦柯教会他的那个笑,走出了房门。 两人在楼梯口相顾无言,一时间都有些尴尬,最终江齐侧了侧身给人让行。机说清楚。” 然而说着不怎么回来的陆景行,当晚又回了老宅。 钟姨应该是知道陆景行要回来的,饭菜口味明显有些区别,像是分了两部分,一半端在了陆廷之面前,一半端在了陆景行面前。 但实际上江齐的口味倒是跟陆廷之更贴近些,因此饭桌上的菜量比对挺明显,钟姨上汤的时候突然笑道,“小江倒是也爱吃芹菜,以前都只有陆先生吃,景行从小是碰都不碰的。” 药芹有一股天然的苦味,确实很多人不爱吃,即便以前在江齐家,也只有自己能接受。 “以后给小江就照着我的口味做菜吧。”陆廷之喝了口汤,对阿姨嘱咐道。 三个大男人的饭量很可观,钟姨似乎也很久没见到父子一起在家吃饭了,一下次做了七、八个菜,如今竟也吃得差不多了。 陆景行有两次抬眼看他,搞得江齐不明所以,估计他也觉得不自在。 陆景行没想到他爸会在饭桌上问他,抬眼看了下江齐,一时间没回答。 “坐着就行,把你碗里的汤喝完。” 陆景行见状皱了皱眉,但还是开了口,“秦柯说他最近联系不上你。” “下周的邀请家宴,他想过来给你祝个寿。” 盛世娱乐是陆家投资的产业之一,每年也会有高管和个把明星受到邀请,也算是圈内的某种风向标。陆景行被他爸叫回国的时候正是传媒娱乐大热,便先让他去了盛世练手,但是他还没到可以决定宴会名单的地位。 江齐听闻挑了挑眉,陆景行倒是沉默了半晌,答道“朋友。” “你连个秦柯都搞不定,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陆景行这下是彻底放下筷子了,他一向和男人话不投机,平日里这人在公事上对他一向严苛,最近更是重压之下几近揠苗助长,这导致他累得半死不说,看起来似乎还远达不到他爸的标准。 “您还年轻,用不着考虑继承的事。”陆景行也有些闷气,说话带了点刺。 陆景行吃完饭就走了,钟姨收拾的时候还想劝他留下。倒是陆廷之习以为常,说了句“随他去吧。” “啊呀,今天在这的就一辆,明天小张说要来开了载先生出门的。”钟姨的语气带着些为难,陆家车当然不缺,但不都停在这。 “我送你到山脚下吧。”江齐突然开口,看了眼陆廷之示意询问。 “也好,那就你送下他吧。” 虽然他大学就学了驾照,工作时偶尔也会开别人的车,但还真算不上熟练。 “不是,是太贵了,我怕开坏了赔不起。” 江齐倒是没觉得什么,就是总觉得这话耳熟,还有谁对他说过类似的来着,啊好像就是秦柯。 两人一路无言,车里有些闷,江齐便把车窗开了条缝,果然好了些。 汽车开得平缓,陆景行一手撑着额头,试图找些话题。刚刚江齐看着后视镜准备变道左转事,把他的后脖子露出来了,闪烁灯光下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依稀是青黄一片,煞是可怜。 “你……还好吧?” “脖子。” 其实那块原本没那么严重,是被秦柯舔咬成那个鬼样子的,如今伤快好了反倒显得唬人。 只是想到陆景行昨天那幅醉酒的样子,第二天却还能来替秦柯说情,说好听点是深情,说不好听就是舔狗。 江齐实在觉得没什么好回,只能说一句“没什么。” 江齐笑笑,债还没还完,走什么走。 “你和秦柯不一样……” 江齐把车档挂在了停靠上,把脸转了过去,凑上前笑着对人说道: 得罪陆景行没什么好处。 江齐开车返回的时候,摸了摸后脖子那块, 不过好在等他回到别墅的时候,钟姨说陆廷之还有事要在书房处理,嘱咐他自己回来了先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江齐又跟着秦柯出了差,两人选择性失忆般地相安无事,遇上用得着替身的地方江齐也都得上。 之前的工资江齐大部分都打给了催债的,自己所剩不多,但和总额比起来还是杯水车薪,张助理倒是给了张卡说平日的生活用度可以随便刷,但关于债务则是一概没提。 江齐差点想去问问秦柯,讨教下如何管金主要钱的经验,想想还是忍住了这股恶寒,决定回去后再看看陆廷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诶,小江回来了啊,明天就是家宴了,陆先生说这次请的人少,就不折腾去祖宅了,就在这办办。” 听钟姨说,陆家祖宅比这大得多,“就跟庄园似的”,而这套是陆廷之结婚时自己买的房子,后来祖宅那长辈去世后换了陆廷之当家,却也没完全搬走,平日里还是习惯在这住得多。 不过陆廷之却没给他跑路的机会,没一会就让张助理把明天的衣服送来了。 所以第二天当宾客陆续进场的时候,发现陆总后花园里突然冒出一个长相酷似秦柯的小青年时,再结合最近的传言,有知晓些内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兴味。 小孩?什么小孩? 至于江齐,在接受了一波一波不明所以又意味深长的打量之后,已经憋了一肚子脏话了。 众人就更是迷糊了。 江齐自从那天刺了陆景行之后,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觉得那样的陆景行真是异常有趣。 “诶诶,我刚看见秦柯来了。” “不知道哇,是陆总邀请的?还是自己来的啊。” “谁知道呢。” 然而众人期待的好戏并没有发生,秦柯只是走上前说了句“恭喜陆总”,递上了早日准备的礼物,而陆廷之则收下礼物递给了旁边助理,笑着跟陆廷之握了手,说了声“谢谢,辛苦你了。” 到底是成年人的游戏。 有人不断在江齐和秦柯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这少年人虽说与秦柯有几分想象,但论姿色论气度,自然还是成名已久的秦柯更胜一筹,就这还能让堂堂陆总喜新厌旧,众人只能想着兴许这人有点东西。 比如胆子。 陆景行说过他是在他爸书房里瞥到的照片,但因为书房是他爸禁地一般的存在,他竟也没敢再进去复核。 桌上放着几本翻过的书,有本帛书版本的《老子》,江齐笑笑,想不到这人还有点文化。 他妈当初搬家的时候,把他爸所有的东西扔的扔烧的烧,连张照片都没能留下。所以即使这些人总是喊着他多么多么像那个人,江齐自己却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了。 抽屉里也没有。 “你在找什么?” 男人走近的脚步不紧不慢,脸上也不显怒色,但江齐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不断砸在胸口,堵住了他的发声。 “我……不是。” “没什么,在楼下待得无聊了。”江齐把依靠在桌子边缘的身体拉回站直。 江齐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什么? 名贵木材定制的书桌足够宽大,一个大男人倒下去也只是扫到了些零碎小物,江齐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但料想的拳头并没有砸下,男人用另一只手扒开了他的裤子,下身一阵清凉。 “脾气倒不小,不过,你确定真的要反抗?” 江齐愣住了。 陆廷之把他的头扭了过去,“告诉我,你在找什么?” 陆廷之眯了眯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他的脸松开了。 “啧,硬成这样,看来你确实喜欢书房。” 这陆廷之果然很变态,这样还能做得下去。 “对,这样才是乖孩子,知道了吗?”男人喑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喧哗,楼上却是安静地只有自己淫荡的叫声,有时间陷在火热的欲望中,有时候又仿佛在冷眼旁观,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做完之后江齐就没再下楼,气得躲在自己房里睡大觉。 等他再醒来下楼的时候已是宾客散尽,杯盘狼藉,连陆景行和秦柯都不在了,不过显然也无人真在意他这个小人物的存在与否。 这样的场景突然让江齐回忆起那个男人的葬礼。 江齐本想走过去抱抱她,却察觉到了他妈在僵硬的姿态中所憋着的一口气。 到最后,还是回过神来的女人发现了身后站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小人,最近的变故太多,她几近歇斯底里,已经顾不上其他。 以前旁人总夸自己儿子跟他爸像极,将来减减肥也是个能迷到小姑娘的,她还总是欣慰的笑道:“是啊,都是儿子像妈,我家的倒是更像他爸,不过也好,像爸爸好。“ 那件事情后他妈的情绪就开始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有时候会突然烦躁冷漠,似乎这张逐渐长大的脸是某种罪证,总是能勾起她最痛苦的回忆。 再到最后,似乎已经忘了怎么爱他。 江齐原本以为他们母子就将这么相依为命下去,他会更加好好学习,以后好好工作,让他们的生活别再这么难过了。 那天上学的路上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江齐却想起昨晚的旖旎梦境里那张见过几面的脸,从此万念俱灰,满身绝望,他想着,原来同性恋是绝症,会遗传的。 “你醒啦,陆先生在书房,说你醒了就过去找他。你还饿吗,要不要给你找点吃的。” 江齐站在熟悉的书房前,故地重游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不过这次他倒是很乖地敲了门。 屋内陆廷之戴着眼镜在看文件,见江齐进来了,便将办公椅转到一边,抬头示意让江齐直接到身边来。 陆廷之递给了一张借条。 江齐看着上面写着债务已偿还两清的证明,这才惊讶了下,昨天才又接到催债电话,今天却已经把事情办完了,不愧是张助理的工作效率。 如今,这就算结束了? “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终于还是来了。 陆廷之先把债还清才来和他谈,已经很有诚意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 “就像当年我去找你爸爸那次,他拒绝了我,我也尊重了他的选择。” 江齐试图在回忆中拼凑起当年的往事,想说他其实并没有拒绝你,他只是……只是想要先跟他妈离婚。 也许他妈错在当初明知这个男人对她没有感情,却还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逼他爸结了婚?甚至在他爸的口中,连陆廷之当年都有万不得已,那到底谁错了?是自己错了吗? “是陆叔叔吗?” 后来又问他,“你喜欢陆叔叔吗?” 他爸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了他很久。 “我签。” 四个月后。 当初陆廷之的后事因为早有安排,张助理上上下下都很妥当,没什么要他强撑起来操心的。 但他必须挺住。 前两天参加某个活动发言的时候,甚至有长辈特意走过来拍了拍他说,“景行成长了,越来越像他爸爸了。” 陆景行是在酒吧包厢里见到江齐的。 等到他根据指路找到江齐的时候,桌子上已经全是喝空的酒瓶,再看江齐,懒懒地躺在沙发一侧,虽说脸色并未大变,可那恍惚茫然的眼神无意昭示着主人早已不再全 不过,刚才路过那人想说的意思不是酒喝得多,而是莺莺燕燕有点多吧。 陆景行看着这一切,直接拔掉了一边的音响,“都出去”。 很快,屋内除了他俩再无一人。 江齐还是那个姿势,眼神有了几分清明,“不好玩吗?你记不记得我们重逢就是在类似的场合,只不过那时候你们坐着,我站着……” “陆景行,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好多好多钱。” “我突然想起来秦柯跟我说过,说只要我——” 沉默了几秒,江齐继续解释道,“是给小玩意的,不是,不是给……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几不可闻。 “他分给你的都是最省心的资产,你没有从小长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公司那群人你玩不过他们。” 陆景行不是全然冷情的人,他明白那样的事情开端也有自己的一份,又想到最初的最初,青年对自己托付过的信任和隐隐依赖,于是走上前,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陆景行把江齐扛了出去,路过大厅时有之前包厢里的人看见他们,各种传闻的版本各不一致,于是只能眼神暧昧。 第二天江齐醒来的时候,衣冠整齐,而陆景行还在旁边睡着。这人应该也很久没睡过整觉了吧。 江齐看了半晌,来了句,“你倒是跟他越来越像。” 陆景行拿黑咖的手顿了顿,“怎么?你想拿我当替身?” “什么?” 青年皱起眉头,“我……” 自那天以后,许是江齐也觉得那样的自己有些无趣,没再闹出什么事来。 于是他就真的躺平了。 仿佛一夜之间成为了真正的自由人。 有时候他去疗养院看那女人,坐在终日昏睡的病人床前,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是一个下午了。 直到江齐说出,“你放心,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顶楼咖啡厅,江齐和秦柯对坐。 “前两天有路过的媒体拍到你扶我的照片,差点炒成绯闻。”秦柯喝了口咖啡,突然调笑着说道。 “陆景行压了下来。” “听说他有点生气,说不定是有点吃醋了。”秦柯揶揄地对着江齐笑道。 秦柯并不知道那些事,不会再有人知道那些事了。 所以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