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最后一定会是美满的幸福结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 她突然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她等来的不是儒雅的王子,而是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而她这么悲惨的人生不过是另一个人笔下的产物。最可笑的是对方是个女孩子。孟夏始终无法理解,身为女子最该知道女子的不容易才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对同样性别的人这样?恨么?自然是恨的。孟夏不是没有想过让肉肉尝一尝她的痛苦,让肉肉也亲身感受一下被强迫的滋味。她确实也这么做过,但总在最后关头会心软,她做不到因为自己淋过雨,就让另一个女孩子淋更大的雨。也许是同名同姓的那个善良女孩写下的温暖评论保留了她一点良知。她知道一旦经历了所有,会是多可怕的阴影,是永生永世都挥之不去的梦魇,是亲手扭转了命运亲自报仇也不能让自己释然的痛楚。这样的痛苦,其实她并不希望别的女孩因为自己去遭受一次。孟夏深呼吸着调节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她操纵着光球漂移少女身边。少女双腿弯曲,双臂环抱着膝盖,宛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中,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秀眉紧蹙,纤长但不算太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孟夏发觉了,她陷在梦魇里。孟夏突然想起最初那会儿,肉肉的灵魂刚进入到这个意识空间时,因为彼此都不信任对方,她们俩谁都不敢睡觉,生怕在睡着时对方会对自己做些什么。所以孟夏很少能看见熟睡中的肉肉。真奇怪,能写出这样恶心狭劣小说的人也会做噩梦么?光球靠近肉肉,微弱的光笼罩在她身上。霎时间,肉肉梦到的一切翻江倒海般向孟夏席卷而来。-肉肉很怕睡觉,她怕梦到生前的一切,她看着眼前的景象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又变成了生前的李图南,明知一切都是梦她却清醒不了。梦里的世界是混乱的,事件却是清晰地犹如昨日发生。年幼的她站在讲台上做着自我介绍,她的名字不好听,听起来就像是男孩子的名字,她确实瘦瘦小小,很文静的女孩子模样。很不匹配。同桌问她:“你名字和你一点都不搭配唉,你爸妈是不是一开始以为你是男孩啊?”她不说话,下课就往厕所溜。途中撞见了老师,她听见体育老师说,“图男?这家是重男轻女吧。”“不是吧。”语文老师解释,“我觉得是出自庄子的《逍遥游》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她愣了愣,走进厕所呜咽出声。年幼的她与弟弟争吵,将弟弟狠狠推开,弟弟叫着她:“姐姐,姐姐。”转眼之间,车开过来,是一片鲜红染了她整个梦境。直到红色退散,成年的她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头发全白的母亲捂着脸哭泣。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图南,你弟弟……还需要钱,很多钱。”她指甲抠进肉里,疼得钻心,声音却是极为平静:“好,我知道了。”母亲文她:“你有办法么?”她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大不了去卖呗。”母亲愣了愣,干裂的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也许有那么一刻是想要对她说,总会有其他办法的,妈妈和你一起面对。但却什么都没说。李图男觉得心被母亲冷淡的眼神剜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窟窿里涌出很多评论以及打赏,不断上涌着,翻滚在她眼前。【这本是我看过最垃圾的小说,女主设定蠢到家了,霸道总裁居然只发五百二的红包,怎么说也是个总裁吧?像小学没毕业。给大家避雷,别看。】【女主太蠢太弱了,写的什么鬼?】【就是来捞钱的呗,捞钱也有点诚意吧!】【你弟弟生病关我们什么事?】恶意狰狞地从四面八方袭来,冷风狠狠地刺进那个窟窿,李图南被寒冷包裹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写那种文的,寻求刺激的人打赏起来似乎格外大方。打赏的银珠从天而降,明明是虚拟的数字,砸在身上却格外地疼。每每写完她都会生理不适,胃里翻涌,咬着牙敲下最后一个字,接着有跌跌撞撞跑去厕所吐,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胃绞痛得厉害,她揉着胃瘫坐在地上。冰凉从瓷砖浸透她的心脏。死了会不会轻松点?她有些累了,却不能停下脚步,她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她的弟弟,还需要她。她终于盼来了意外的死亡,却没盼来解脱。——“这不是你最爱的情节么?亲妈?”不啊,她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这么写?看你笔下的我受折磨你很高兴对么?”李图南扒着地的手缓慢松开。啊,是她导致的一切。弟弟的事故,孟夏的人生,都是由她一手促成的。李图南像掉落进一个深渊,寒潭的水淹没了她,从口鼻钻入,是刺骨的寒意,围拢着她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水浪,她试图伸手去触碰水光粼粼那一端的岸,却什么都触碰不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