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情冷得吓人,可陈文续的手还是不受控地颤抖了起来。那人看了一眼陈文续,随后将酒瓶一把夺下,大方地说,“听说隔壁有熟人,那我当然得来看看。”声音的主人身量不高,但却能让在场的人都纷纷换了副脸色。方才还在呵斥陈文续的经纪人第一个认出了面前的人,“韩龄姐,你这会儿来这儿是要做什么?”陈文续今天已经让郑总丢尽了脸面,带着点保住郑总最后的脸面就是保住自己的位子的意思,那名经纪人赶紧迎了上去,为难地解释说:“哎你看真不巧,我们这儿”韩龄既是资深经纪人又是老板,圈内半数人要敬她三分,不过真正让在场众人有些忌惮的,是韩龄背后的,由她一路带起来的人。说起来,那人曾经还得管陈文续叫一声前辈,但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了。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陈文续,那经纪人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这儿闹了点儿脾气”“不巧?”不动声色地挡在陈文续和郑总之间,韩龄饶有兴致地看向陈文续,“我看我们来的刚好。”“我们?”难道韩龄今天也想来找这位郑总牵牵线么?“郑总今天怕是没兴致。”他显然是忘了以韩龄的实力,并没有必要多此一举。韩龄挑了挑眉还没有发话,包厢门口便传来了另一阵脚步声。“本来就不是来见他的。”这个“他”毫无疑问指的是半张脸肿起,但难以发作的郑总。韩龄出现的时候,陈文续眼中并无多少情绪起伏。可是听见这个声音时,陈文续的面上却出现了异样的反应。隔着面色各异的人,陈文续转过脸,看着门口的人一步步走近。靠近陈文续的,是一张久违的面孔。在这满地狼藉之中,来人显得格格不入。版型宽松的深色外套没有给她增添几分柔软,反倒衬得那张面孔更具有侵略性。那正是当下势头正热,又因为苏家独女的身份让外人忌惮三分的苏笛。“过瘾了么?”避开了满地狼藉,苏笛向前一步朝陈文续伸出了手:“过瘾了的话,不介意出来和我叙叙旧吧,陈文续。”第2章 即使她对自己再没有感情,她也不得不回到山温路里,像现在这样拥抱自己。申城的八月,气温不降反升。苏笛不喜欢苦夏的滋味,但是在接到信息的时候还是耐着性子坐车前往苏宅。难得回一次苏宅,苏笛刚进门就得知,苏严学在书房等她。苏严学站在窗边,书房里有茶香,女佣对她低头示意后端着杯子离开,显然是有客人刚走。看见了窗户中苏笛的身影,苏严学转身交代佣人:“再换一套新的茶具。”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摆摆手道:“不用了,你也不怎么喝得了茶,那盛碗银耳汤过来。”苏笛和苏严学原本就没什么话可说,但苏严学偶尔却还要装出一副在意她这个女儿的样子。不欲戳穿苏严学,苏笛坐下,垂着眼皮问:“喊我回来是有什么事么?”啜饮一口热茶后,苏严学才正眼看着苏笛,眼中隐隐有不悦,“刚刚卓永的人来提到,你要把你的资源都导到吉光传媒了么?”苏笛二十岁那年,苏明嘉出事,苏氏集团也由于盲目扩张险些资金链断裂,关键时刻,是卓永影业看中了初露锋芒的苏笛,才拉了苏氏集团一把。如今,苏家转危为安,苏笛也早已成了卓永的合伙人,又和韩龄一起开创了吉光传媒。近几年,苏笛的经纪约和广告约虽然仍在卓永影业,但影视约却已经签到了崭露头角的吉光传媒。卓永那边听说了这件事,不高兴也是正常的。没有否认这件事,苏笛回答他:“没有人愿意看自己名下的公司赔钱吧?您不用担心,我只是让吉光传媒能走起来而已,还不到能分卓永影业一杯羹的程度。”苏严学隔着茶的氤氲雾气盯着苏笛,似乎在确认苏笛话里的真假,但看了半天还是只能看到苏笛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早年大师讲过,他这辈子子女缘浅。所以折了一个女儿,另一个女儿也养不熟。不过好在苏家现在有了第三个孩子,他也算是有些寄托。只是由于这个孩子仍然不是沈静洲所出,所以最近他的日子也不平静。“那是最好,卓永影业和你也算彼此间知根知底了,你还是得上心些,别一不小心伤了彼此之间的情分。”这句话看似让苏笛分清主次,但实际上是在警告苏笛,他清楚她想彻底脱离苏家,但在那之前她最好还是先想一想她自己身上不能外传的“底细”。抬头迎上苏严学的眼神,苏笛目光中有思忖,但并没有回答,苏严学显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警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苏严学心情大好,撑着扶手站起来,他朗声说:“好了,先吃饭吧。”在苏家吃饭从来都是食不知味的,不过今天看起来有人尤其想让苏笛尝尝从前的滋味。众人面前都是例汤,只有苏笛面前多出了一盘香橙鹅肝。看着摆在苏笛面前的盘子,苏严学业不禁黑了脸,“谁上的那道香橙鹅肝?”其余佣人不敢说话,是从小将苏明嘉带大的云妈开了口,“夫人出门前交代的,说小姐难得回来一趟,特地让厨房做了小姐爱吃的香橙鹅肝。”小姐爱吃的香橙鹅肝?准确来说苏家只有一位小姐,而那位小姐因为肾衰竭,从来就吃不得鹅肝。而她也从来不爱吃鹅肝,现在更是碰都不会碰鹅肝。她第一次吃到香橙鹅肝的时候,苏明嘉刚把半桌饭菜推到地上。苏明嘉耗尽了力气,跌坐在椅子里狼狈地喘着气。可是在看到她来的时候,苏明嘉却踉跄着把鹅肝端到了她面前。她看着自己,像是在学一个姐姐怎么看妹妹那样,用一双浅色的瞳孔紧盯着她:“我吃不了,那就让小笛替我尝尝吧。”可她从来不喜欢鹅肝的口感,在她懂事后,她甚至觉得比起食客,自己更像是被强制喂食的鹅。苏明嘉的母亲沈静洲那么爱女儿,自然看不得自己安生。有时候苏笛不得不承认,她会羡慕苏明嘉有这样一个在她死后六年仍然惦念她的母亲。冷不丁地笑了一声,苏笛拿起了刀叉,脸上看不出半点生气之色,“好啊,我尝尝。”见她真的要把鹅肝送进嘴里,云妈倒是慌了神,“小姐!”苏笛觉得好笑,明明每个人都知道这块鹅肝意味着什么,可等她真要去尝的时候,他们又那么紧张做什么。也许是餐厅的动静大了些,苏严学的一句“端下去”还没说出口,楼梯上就传来了幼儿哭闹的声音。见状,云妈借机赶紧打圆场说,“是小少爷醒了,闹着要找您和夫人呢。”不过云妈也就是挑着苏严学爱听的说,这哪是要找苏严学和沈静洲,分明就是想找自己的亲生母亲。苏家这个新得的小少爷,和苏笛一样是苏严学的私生子。苏严学惯会去母留子,所以沈静洲连陌生女人的身份都没探到,苏思珩就被从外面里接了回来,抱回来后还大办了一场三岁生日宴。一个不及半人高男孩从楼上哭闹着跑了下来,苏严学只看了一眼,就铁青着脸吩咐:“把少爷抱进去。”沈静洲不可能养他,苏严学更是只会动嘴皮,所以锦衣玉食地养了一个月了,苏思珩还是每天闹着要回去找他的“妈妈”。许是今天苏家有些热闹,佣人一时紧张没能拦住剧烈挣扎的苏思珩,竟让他“扑通”一下摔在苏笛脚边。原本苏思珩就委屈,现在摔疼了就更是哭得停不下来。原本众人的注意力在苏思珩身上,可他这一摔,众人却慌乱地不停瞟着不动声色的苏笛。那这时苏笛在想什么呢,苏笛在打量着苏思珩的长相。苏思珩下半张脸像苏严学,但搭配在那一张脸上和路上迎面走来的五官糊作一团的小孩并没有区别。如果苏明嘉知道最终取代了她的是这样一个存在,当年会不会后悔呢。就在苏笛伸手准备去扶苏思珩时,苏严学竟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就好像是担心苏笛会对苏思珩做什么一样。苏笛的耐心终于耗尽,懒得再维持彼此相安无事的体面,她往后撤步,就这么任由苏思珩趴在地上,转身回包里去拿东西。在不绝于耳的哭声中,苏笛拿出手上的一个长条包装盒,轻笑道:“您以为我要做什么?”“上个月生日宴我没回来,这次回来既然见到,那就把给思珩的礼物顺便拿给他。”打开长条的红色包装盒,里面是一条黄金的链条手链。送孩子,当然是送黄金寓意比较好,“我没什么巧思,只能祝思珩平安健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