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细雪在窗棂上拍打,林二牛粗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炕沿。 破旧的蓝布门帘忽然掀起,裹着棉袄的福宝像雪球似的滚进来,小脸冻得通红。 刘氏正蹲在灶前添柴,火星子噼啪炸响,在昏暗的土坯房里明明灭灭。 "可冻坏了吧?"林二牛趿拉着草鞋就要下炕,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女儿手里的粗瓷碗。 福宝跺着脚抖落身上的寒意,急急灌下半碗凉水才开口:"五姐烧得说胡话呢,六哥咳得要把肺管子呕出来,郎中爷爷说两人都得了风寒,而且五姐约摸是磕碰着哪了,亲娘都不认识了…..." 刘氏搅动灶堂的手顿了顿,柴火混杂着暖意在屋里飘散略微驱散了林福宝的寒意。 她瞥见丈夫嘴角压不住的喜色,低头往灶膛又塞了把麦秸。 火苗蹿起来,映得林二牛眼里的精光更盛。 ——那日天还没亮透,他刚采完野菜下山,看见林长宁那丫头在河岸边上采野菜。 他灵机一动就让闺女拿着他从山下采的新鲜灰灰采去框那丫头,那丫头果真中了计,一脚踩上了冰面陷了进去。 而且碰巧撞上林家那小子回家,简直是天助他也。 这一下病了俩,林大牛的尸身还未发回家,两个小病秧子拖累着,林家肯定缺银钱,到时候他让长青跑跑路子,把价钱压下来,林大牛那几十亩上田就落他口袋了! 最妙的是,五娘那丫头磕碰着了,忘了人,亲娘都不认识了,想必也记不得那日是福宝撺掇的她。 想到这里林二牛止不住的乐呵。 油灯芯爆出个灯花,林长青蓝灰色夹袄下摆还沾着黄泥。 他身后杵着的林长孝像半截铁塔,粗布短打裹着结实的膀子,把本就不宽敞的土坯房衬得更逼仄了。 林长青眉目清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双目清明,行动间自有一番书生意气,听见屋里动静眉头直接蹙了起来:“爹,我已经去过里正家了,大伯娘若卖田会第一时间告知。” 似乎想到什么,林长青颇为不赞同的看着父亲:“莫要太过分了爹,儿子是读书人,读书人重风评,算计寡嫂田产这事终归不太光明……” "混账东西!"林二牛抄起炕桌上的陶碗砸在夯土地面,碎瓷片擦着林长孝的裤脚飞过。 刘氏慌忙把福宝往灶间拽,小姑娘手里的糖疙瘩啪嗒掉在灰堆里。 林长青清瘦的面庞被跳跃的灯火分割成明暗两半:"爹,里正今日问起大伯家的变故,那眼神..." 大伯一家顶了他们的兵役,终究是传到了学堂之上,不少人看他的眼光都变了。 这事他们不占理,现如今他爹又去算计大伯一家的田产…… 他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发抖,白日里赵中人摸着山羊须说的那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突然在耳畔炸响。 "读书读迂了!"林二牛额角青筋直跳,枯树枝似的手指几乎戳到长子鼻尖。 "当年你爷咽气前夜,你大伯多分了十亩上田!!!那时候怎么没人说厚道??若不是面前你爹我使了银钱让你大伯家顶了你们俩的兵役,我看你还读什么书!" 灶膛里爆出颗火星,映得他眼白泛着血丝,"你当束修银子是天上掉的?你弟娶亲的聘礼是土里长的?这几年年景本就不好,我若不打算,一家人都喝西北风去吧!!" 林长孝突然闷声道:"前日我去镇上送柴,听粮铺伙计嚼舌根,说北边闹马匪..." 壮硕青年搓着冻裂的手掌,结痂的虎口在油灯下泛着暗红,"大伯家当真回不..." "闭嘴!"林二牛抄起炕帚劈头盖脸打过去,林长孝不躲不闪任枯枝抽在肩头。 刘氏突然掀帘进来,手里端着的陶碗腾起热气:"他爹,喝口姜汤顺顺气。" 颤抖的碗沿泼出褐黄汤汁,在炕席上洇开深色痕迹。 林长青盯着那片水渍,恍惚看见冰面下泛起的涟漪。 那日他抱着书箱从私塾回来,正撞见福宝攥着把灰灰菜往河岸跑。 枯苇丛里闪过的靛蓝衣角,此刻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分明是爹常穿的那件旧袄。 "爹,"他喉结滚动,书生特有的清润嗓音掺了砂砾。 "县学王教谕最重孝悌,若这些事..." 话没说完就被冷笑打断。 林二牛从炕柜深处摸出个布包,染着油污的粗布里竟裹着本《陆子家训》:“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至于你大伯一家,五娘六郎胎里不足,不一定挺得过这次风寒,待你大伯堂兄们的噩耗穿回来,不一定挺得过……” 寒风突然撞开窗棂,卷着雪粒子扑灭油灯。 黑暗里响起瓷罐碎裂声,福宝带着哭腔的尖叫从灶间传来。 “乖福丫,没伤着你吧?”刘氏的眼睛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 刚刚不小心碎了腌酸菜的陶罐,吓了福宝一跳。 闻声的林长青摸着黑去扶跌坐在地的母亲时,指尖触到片冰凉——借着雪光,他看清是半块刻着"长"字的粗糙玉佩,分明是大郎出征前佩的那块。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到什么后,林长青闭了闭眼,叹口气。 事情已然做下,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福丫,来大哥这里,大哥收拾。” "明早去把村东王神婆请来。" 林二牛划亮火镰的声音刺破黑暗。 "就说常氏克夫妨子,需卖田冲煞。" 新燃的灯芯爆出幽蓝火苗,映得他半边脸如庙里泥塑的恶鬼。 林长孝突的抬头语气带着疑问:“爹?” 林二牛喘着粗气,似又生了气:“让你去你就去!问什么问!” 林长孝犹豫一下:“爹,我娶媳妇可以稍晚一些,只让大哥尽力读就是了,我不急,能不能……” 巴掌声炸响的瞬间,灶膛里爆出团火星。 林长孝偏着头,左颊迅速浮起五指红痕。 “不孝东西!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你们!你若嫌我狠毒,去衙门帮你大伯告我好了!!我怎么生出来你们这些个蠢蛋!!” 林二牛抄起炕帚又要抽,枯枝却在半空被铁钳般的手掌截住。 林长孝五指收紧,细碎的木屑从指缝间簌簌飘落:"爹,家里也没有你说的那么难,何必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大伯娘一家就剩两个寡嫂和五娘六郎了,两个人都是病秧子,都爷奶的子孙,何必呢?" "反了天了!"林二牛抄起陶罐砸向次子额头,却在最后一刻被刘氏死死抱住后腰。 温热的血顺着妇人松垮的发髻流进衣领,她哆嗦着嘴唇发不出声,只捂着头把福宝拼命往炕柜里塞。 碎陶片擦过林长孝眉骨,血珠滚进眼里,将整个世界染成猩红。 “你去不去!不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寒风卷着枯草灌进来,油灯忽明忽暗。 林二牛脸上的狠戾突然凝固,他看见次子染血的衣襟下露出截红绳。 ——分明是去年乞巧节邻村的一个丫头送的,那孩子是长孝的心上人,他去打听了,单单聘金就要二十两。 年景不好,长青还要读书,扣除大儿考试的费用和读书的束筱,把家里掏空了也拿不出二十两白银。 更夫的梆子声遥遥传来,混着野狗时断时续的呜咽。 林长孝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儿去。” “待收了田地,今年卖了粮,约摸就能攒够三十两,到时候爹就去给你东头的孙家给你提亲,你听话,爹娘能害你么……” “嗯”喜欢替弟从军后我嘎嘎乱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替弟从军后我嘎嘎乱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