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信被迫不得已架着胳膊站起来，一面笑骂道“你们胆子真是肥了”，一面也跟着跳起来，还不忘拉人下水：“就挑我好说话，有本事去找你们李将军跳去！” 有年纪大些，资历久些的士兵笑道： 廿信记得他，是个姓张的，老家在蜀地一带，入营有些年头了，刚刚被派去做这群新兵的指导。 一群人边哄闹着“不信不信，怎会怎会”，一边吵闹着远去了。 颜欢抱着廿信新给她打的那杆枪，坐在叶语安一侧，默默地往嘴里塞吃的。她是个姑娘，那群胡子拉碴的糙兵汉子也不大好意思带着她乱混，她就坐在了这里默不作声地，吃那张比她脸还大上一圈的饼。 叶语安歪头对她说：“你离着伙房近，半夜饿了偷吃个馒头多方便，能不能分我一半？” 人群散去时，已有人酩酊大醉。 这般瞧去，能发现他着实生了一副好皮相，眉眼深邃，剑眉上挑，骨相优越。林师心道，也难怪几乎每每上街，总少不了姑娘朝他丢花，扔手帕。 今夜无月。 他的视线扫过刘景珉颈边垂下的发梢，下额，嘴唇，鼻梁，最后轻飘飘地停在额头间。 他没由来地想起，小时在山上，入睡前，师父会给两个孩子每人额间一个浅浅的亲吻。 后来渐渐长大了，入睡前的那一吻便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好梦。 但骗得了他人，却着着实实说服不了自己，他哪怕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心里也毅然明白，此时他这般心境，与小时师父那般，到底是不同的。 心也随着那发梢，轻颤了几分。 他没有醒。 于是林师挽着鬓间垂发，俯下身，就像是常人哄孩子那样，在刘景珉额间轻轻一吻。 他又怕将人吵醒，于是离开时压低声音，用气音喃喃一句。 他直起身，轻轻舒了一口气，打算悄步至庭院小坐一会，透透气去。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才那被他细细描摹的，那双剑眉星目正于上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林师被钳着双手压在床上，被打了个措不及防，气势倒也不甘示弱，亦盯着刘景珉的眼睛，他沉下气，出语先发制人：“你装醉。” 刘景珉直视着林师的眼睛，却教人看不出一点情绪，他一字一句道：“我、真、醉。” 他的一改往日嬉笑神情，严肃得叫人有些害怕，林师听见他在耳边问：“你这是何意？” 林师那先发制人的气势蓦地便弱了下去，他眼皮颤了颤，神情便飘忽了许多，又想逃开这令人尴尬的境地，于是整个人往下缩。奈何刘景珉像是预料到了，抓他手腕抓得太紧，令人动弹不得。 林师慌得很，缩着脖子：“我并未……我并无它意，只是…只是……” 林师原本便答得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半，被他直言一问，又噤了声，他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躲开刘景珉那般直勾勾的视线：“你何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