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手痛,不拍了。” 黑暗中,苏熠的声音自我旁边传来:“明天开,今天不能出去。” 四周一片黑暗。 我看不清,苏熠冰凉的小手拉着我,我能感觉出方向,是冲着刚才那稻草去的。 等我缓过神来,适应了黑暗,再望向苏熠时,他眼神空荡荡的,静坐在稻草上,似乎很习惯这样的场景。 黑暗、缄默。 我想起最开始被破烂系统诱拐攻略他的时候,它给我放的那段VCR。 那里,已经成年了的苏熠浑身是伤,带着枷锁坐在废旧的车厢里时。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再到后来就是我死了,他抱着我尸体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那眼神不是绝望,而是空洞。 空白如同虚空,没有恨,也没有任何东西,不是黑,也不是白,而是如同瞎了一只眼的盲人瞎掉那只眼所能看见的东西。 没人知道独眼盲人的另一只眼里能看见什么。 那他在想什么? 他的「虚空」里,有什么? 我哭着:“我想去找爸爸……呜呜呜呜爸爸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呜呜呜呜呜。” 苏熠想伸手摸我的背,但是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 应该是怕弄脏我的衣服。 他好奇的看着我,好像我是个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小桐为什么哭?” 我一个人哭,得不到回应,抽抽噎噎的也就停下了,回答他:“我……我找不到爸爸……” “明天能出去,明天门开。”黑暗里,苏熠还在往自己嘴里塞糖,能听见他撕糖纸细碎的声音。 “可是爸爸找不到我会担心我。”我蔫蔫的。 “哭很吵。”他声音淡淡的补充:“哭没用。” 我听了他的话,停止抽噎:“月牙儿,你不怕吗?” “怕?”他略有疑惑:“怕什么?” “怕黑。”我说:“这里没有光,还臭……” 我抱起身体缩成一团:“还冷。” “臭……”他似乎只听见了这一个字,想了想:“妈妈说我也臭,我走远点。” 他抬腿就要走,被我一把拉住。 这黑灯瞎火的,本来就只有我和苏熠两个活人,别说他臭,就算是臭气熏天臭豆腐转世我也不能让他走啊。 “别。”我违背良心:“月牙儿不臭。” “你撒谎。” 苏熠甩开我的手,表情变得很严肃:“小孩不能撒谎!小桐是坏孩子!妈妈说只有坏孩子才撒谎!” 我一直以为他呆呆的,就算骗他他也不知道。 没想到他不仅拆穿了我,而且反应还这么大。 我被他吓住,又想哭。 我一哭,苏熠更烦躁,严肃喝止我:“别哭!” 我不听,继续哭。 他反应更大,抬手拍在我背上。 我被他拍个正着,他劲儿也没收着,我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我于是把头埋进膝盖里,哭的更大声了。 这一次,我没有再被他打。 他也不再回应我。 等我哭停了,抬头一看。 人早就没了。 苏熠走了。 “月牙儿!”我吓得赶紧喊他:“月牙儿哥哥!你回来!我不哭了!你回来!” 谷仓里回荡着我的声音。 一圈一圈的,回荡着「月牙儿——」。 苏熠没回来,我不知道他去哪了,只能沿着谷仓的墙壁摸索着,想找到他。 我一边喊,一边打量周围。 谷仓的顶很高,对于小孩子来说,像一座高高的塔,我沿着墙转了小半圈,也没能看见苏熠。 这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就这么不见了。 又往前走了二十几米,前方豁然开朗。 一道光忽然刺进我的眼睛,晃得我眼睛一疼。 我走到了谷仓的另一面。 另一面的顶上有一扇小天窗,光从那小窗中洒了进来。 光下是个小小的工作台。 工作台前,小小的男孩把不知什么东西往衣服上来回磨蹭。 那像是锯末一样的东西被他扬起搓在身上,被顶上的光一照,就好像光有了载体,飞扬在男孩的身边。 “啊契——”我被那锯末呛到,打了个喷嚏。 我扬了扬手,把多余的锯末扇出鼻子。 这时,我才闻到。 是崖柏的味道。 有人在这工作台上用崖柏做梳子,周边都是做梳子剩下的锯末。 苏熠拿着那些锯末在往自己身上蹭。 看见我来,他没说话,仍旧继续着这样的动作。 那锯末搓在他皮肤上、被殴打过的伤口上,我根本不敢想象有多疼。 但他似乎没感觉。 “月牙儿,我错了。”我小心翼翼的贴过去:“月牙儿哥哥,我不哭了,你不走行吗?” 苏熠看了我一眼,最后拍了拍身上的锯末。 “你不听话!”他板着小脸儿教育我:“你说谎,还哭。” “那你还打我呢!”我瞪着眼睛看他:“你打人就对吗?” 苏熠的眼中闪过迷茫的神色:“为什么不对?”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打人疼!”我摸着身后被他拍的那一下,火辣辣的刺痛。 “打了你就记住了。”他毫不在意:“下次你就不骗我、就不哭。” 他板着脸,严肃的说:“妈妈就是这么说的。” “那……我不骗你了,月牙儿能不走吗?”我害怕他又偷偷跑掉,只能按他说的做。 苏熠点头笑笑。 “香香,蹭过了,你闻。”他把袖子举到我鼻子前。 他的衣服和皮肤被崖柏的锯末摩擦过,身上恶心味道暂时被掩盖住,比刚才好了不少。 我诚恳的点点头:“好多了。” 这次,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不撒谎,我不走了。” 其实我就本来不在意他臭,说臭只是顺口一说。 苏熠拉着我坐在光下:“这儿不黑,你别哭了。” 明明是坐在光下。 明明是坐在光下,而他还是那样。 他空洞的望着黑暗中,这四四方方的光是为他划出的囚笼。 我害怕,拉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瘦小的肩膀上。 浓郁的崖柏气味钻进我的鼻腔。 他的手冷的像冰一样,我去握住,反而是我在暖着他。 苏熠应该是累了,被光一照,头就垂下来了,和我靠在一起。 我也困了。 用光编成的笼子里,我俩相依而眠。 …… 再醒来时,周围的光已经不见了。 天彻底黑下来,谷仓里开始冷,我被冻醒了。 苏熠还睡着,靠在我肩膀上,我这一动,他也醒了。 他呆了一瞬,往四周看了看。 “天黑了。”他说:“没光了。” 我点点头,问他:“现在去哪儿?” 他无言,没回答我,倒在地上闭上眼,好像想继续睡。 我来回推着他:“月牙儿,我冷。” “冷……”他被打扰到睡眠,似乎很不耐烦。 但他还是抓起我的手,沉默的往前走。 “你要去哪儿?” …… “月牙儿?” …… 在我的询问声中,他带我回了刚刚的稻草堆上,也不管我,自己倒在上面,背对着我闭上了眼睛:“床,睡吧。” 床…… 我瘪瘪嘴,躺在了他身边。 被稻草包围,确实没有刚才冷了。 我伸手扯扯苏熠的衣角。 他不动。 我又扯扯。 他仍旧置若罔闻,只自己睡自己的。 “月牙儿……”我忍不住,凑到他身边拉他的手:“月牙儿哥哥,我害怕。” 偌大的谷仓,只有我们两个小孩。 真的很可怕。 苏熠被我连番折磨,终于没了睡意,睡眼惺忪的转过身来,把我的头摁在了他肩上。 他身上还有崖柏的锯末,呛得我咳了好几声。 “你醒醒吧。”我说:“和我说话吧,我害怕。” 苏熠坐起身,小手揉着眼睛:“睡吧,睡了就不怕了。” 真的很会安慰人。 说了跟没说似的。 “月牙儿哥哥,你为什么总睡觉。”我摸了摸苏熠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爸爸说只有生病了才会一直困,月牙儿生病了吗?” 他的额头也凉凉的,和他的体温差不多。 没有发烧,也没有病。 “困。”他说:“想睡觉。” 给苏熠的糖早被他吃完了,我从小包里又掏出一颗糖,剥了塞进他嘴里:“我给你吃糖,你和我说话,行吗?” 这次苏熠的态度略微好点了,问我:“说什么?” 是啊,说什么。 我想了想,问他:“你身上不疼吗?” “疼。”他说:“睡着就不疼了,小桐不让我睡。” …… 我抓过苏熠的手,把他袖子轻轻挽上去,轻轻向他的伤口上吹气。 也有好处,他的伤口又多又密,无论怎么吹都吹得到。 吹了会,我问他:“这样好点了吗?” “没有。”苏熠呆呆的看着我:“还是疼。” …… 我有点想笑,比起长大了满嘴谎话的小骗子,小时候的苏熠真是意外的非常诚实。 直男的过分。 很难想象这样的他以后能长成个小绿茶。 我叹了口气,挫败的放下他的手。 “很热。” 他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话。 “什么很热?”难得苏熠愿意和我搭话,我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小桐的手。”他说:“很热。” 我更正他:“这个叫「暖和」,不能说热。” 我说:“热水,烫手,才能叫热,我拉着你的手,”我说着,又伸手去拉他的手:“你得说,我觉得很暖和。”喜欢她在末世收破烂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她在末世收破烂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