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戏。 陈拂衣已亡故许久,小七这一提,那些个灯下共撰共赏风月戏的旧事又鲜活起来,离了梨园之后,拂衣的确常写戏本,而他临别前作的词曲——小七的神情不像是有求于她,若这出戏特殊到要小七特意要在这时告知她的地步—— 对拂衣坦然地一口一个父亲,还要去排拂衣记了他们相处经历的话本——小七彻底不把他们视作亲人了。不,还有一个淮儿。眼前闪过八女的面孔,她无不复杂地想: “好。”干练精明的妇人难得展露倦色,林沅对姊妹的态度已让她心灰意冷,林湘的疏远更往她心底又铺一层寒霜,半阖了眼,她道:“等身子好些了,去找你岚姨,和她一起认认帝京的戏班子。” 排戏是她早早就定好要做的人生大事,可戏目登台之前,第一步总要先征得故事原型的同意。 利用对方的补偿心理达成目的,是她迁怒于林携玉才生出的卑劣想法。眼前这个人不会看不出内中关窍,却不假思索同意了。 林携玉这人到底是怎样想的呢?坏也不坏彻底。 这是她欠“林湘”的,只是她自己的事,和旁人都无干系。 “淮儿的父亲太娇惯她了,将她纵得天真任性,你既然和她要好,记得日后多来看看,带她出去走走,挫挫她的小姐脾性。” 二人相对无言。 许是心里有气,她对林携玉行礼时的表情不情不愿的,一张嘴都可以挂油瓶了。 见状,林携玉挥退府医,吩咐下人煎了药来,旋即离了屋子。 叁人剑拔弩张。 此时的她并无法想象,这件闹到让小七与林家断了关系的事,竟然也能有转机。 坐在床边,林淮摸了下病人的额头,她并不懂这些,只觉得指下温度有些烫了,但好像不是特别过分,便收回手,又掖了掖被子,不慎将被角带了出来,她又忙塞回去。 “和你无关。”小傻子眼睛里还织着红血丝,林湘尽量将语气放得柔和,劝她:“这是我和……林沅,个人的恩怨。” 头一次林湘落水,她惊惶无状,午夜梦回还常想起,但那担心只是因为对方是她的亲人。可这次不是,水面的波纹一圈比一圈小的时候,林淮发现,自己想象不出七姐死掉会是什么样子。 她也有一父同脉的阿姐林渭,但两人差了年岁,阿姐又在母亲身边长大,相处时总少了份亲密。 没说两句,眼前的姑娘啪嗒啪嗒直掉金豆子,林湘无奈极了,到底谁是病人?哪个来照顾哪个? “你拿我取笑——”小姑娘止住眼泪,委屈地控诉。 林淮似懂非懂点头,七姐好像真的不是在骗自己。 和林淮说着话,一时半刻,林湘还真想不出好法子。林淮义愤填膺地说着她昏迷过后的事情,嗔怪母亲偏心,又说今后定然会想法子为她报仇如何如何,不时还要问问林湘的看法。 “你也想…吃馄饨?”林湘问。 想到林沅今天的种种言行,愣如林淮也打了个寒噤,偃旗息鼓了。 林淮没有回话,睁着双眼,她心底惊起滔天巨浪。 为什么他会在? 只是为了制住林淮,再跳水把她捞出来,任一通水性、力气大的下人便可,而林沅却毫不遮掩动用了他。 眉间深蹙,小说的剧情和与林沅的数次接触件件在她脑中拉长慢放。 问题就出在这里—— 她不该因为竹峙的靠近浑身僵硬、警惕不已。无论是作为穿越者林湘,还是作为林家小七林湘,她都不该认识竹峙,更不该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想清楚个中关窍,林湘只觉得,心里那把从清醒后就没熄灭的怒火,烧得越发旺了。?”林淮还在叫她,眸露担忧:“你是不是不舒服?” 从头到尾被牵着鼻子走,怎么会舒服呢?林沅真是好算计,一步步算准了她的心。 夜更深。 连瑛却是早见惯了,移步行到内室,她冲东墙边那张黄花梨木寝榻跪下,道:“主子,七小姐人已经醒了。”犹豫再叁,她又添了一句: 事实上,若是没有怨愤,才是一件奇事。 这不,八小姐将主子的行径向林娘子处一告,主子就……又吃了一顿鞭子。 颔首以示知晓,他并不开口说话,连瑛知趣地请辞退下,她是个贴心的下属,聪慧得恰到好处。 那个毫无科学依据的二次实验只是顺便,之所以有今天一事,他有自己的考量。 “穿越”,对二人的遭遇,她是这么叫的。 “势”已经造好,现今,只等她入局中。 那么,她会怎样报复呢? 种种可能性在心里浮现又隐去,不可避免的,他又回想起那个女人入水前,又哭又笑的矛盾情态。 “你不像好人。同样是穿越,你看着就像那种身怀绝学、游走于黑白两道的主角,什么鬼医圣手、特工雇佣兵……网文里都是这么写的!” 蠢笨,既已清楚他不是好人,还要去信。 “竹峙。” “我有个任务要交予你。”他说。 我调高了湘湘的智商。要和林沅斗,她要再聪明点。 但有一点,算阿鱼给他的找补吧,就是,他算计人同样坦坦荡荡,可以说是另一种层面的光明正大(b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