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满知出了餐厅,看见站在墙体水族箱前的秦宴风。 男人姿势闲散倚在墙边,视线垂眸落在水里的食人鲳,偏头看到沈满知时,眸底浮现一抹柔软。 “吃饱了吗?” 沈满知其实没什么胃口,这两天需饮食清淡,刚刚又被温临打搅谈了事,更没胃口了。 她看着走近的人,微微仰头,“再去吃点?” 温临下来前,秦宴风也没怎么动筷,都在照顾她了。 他没异议,只以为是她没饱腹,直到被带进后厨,听着沈满知用本土语和掌厨的外国佬交流了几句。 她转过身时眼底有些雀跃,秦宴风淡淡看着她,“你现在不能吃这些。” 她微愣,挑眉,“你听懂了?” “大概。” 秦宴风在北美呆过一段时间,对他来说这并不难。 他挽起袖口,显然是准备亲自动手,“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温临的饮食喜好也跟随这边的习惯,餐桌上基本都是洋餐,自然是比不上国内口味儿,她更是吃不惯的。 沈满知弯唇,放下他的手袖,“明天吧,今晚陪你吃。” 秦宴风神色微凝,又失笑,抬手抚上她的脖颈揉了揉。 这边海鲜烹饪的味道刚出来,那边温临就闻着味儿进来了,“做什么呢?” 刚想斥沈满知两句,看到两人亲昵的动作时,又识趣地闭嘴了。 温临视线从炭火烤锅上移开视线,不甚明显地吞咽了一下,又看着沈满知好整以暇的表情,若无其事道,“晚上没吃饱?” 沈满知偏头朝他笑了笑,“一起吃点儿?” 温临顺势接下,“行啊。” “温先生。” 秦宴风目光温和地看向他,礼貌问道,“待会儿能麻烦您送我回红房那边吗?太晚了,有些分不清方向。” 温临有一瞬的头皮发麻,下一秒就和沈满知冷沉的视线对上。 她语气微凉,“你让他住红房?” “不是,”温临总觉得这两人在一起他就会吃亏,下意识地想解释,“我第一次见他,不像和你知根知底的......”自然要留个心眼。 解释到一半又觉得不对,他蹙眉,怎么觉得秦宴风那话是故意说的? 沈满知点头,“也对,这毕竟是你的地盘,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 秦宴风语气自然,“那我今晚还过去吗?” 沈满知握紧他的手,瞥了温临一眼,“不用,和我一起。” 温临语塞,直到看见男人微勾的唇角,后知后觉这人就是故意的! 是回击他之前说的话? “我说......”温临嗤笑,靠在墙上意味深长道,“晚上节制一点啊。” 说完他就往外走,懒得再和他们掰扯,“待会儿让人送点来楼上。” 留下两人相顾无言。 沈满知见人走了,刚想松开的手却被秦宴风回握住。 也不怪温临,他警惕性高,和秦宴风又是第一次见,自然是要留心眼。 只是沈满知听他口中提起秦宴风时的偏向性态度,才忽略了这一层。 红房在岛上远离城堡的另一处背阴面,远且不说,环境很糟糕。 想来是秦宴风白天会过来,晚上又要赶回去。 沈满知手指柔软勾了勾他的手心,“待会儿一点也别给他留。” 秦宴风轻笑,“好。” 吃了八分饱,沈满知带他出去散步消食,夜里回了房间,秦宴风知道她非要洗澡的习惯,担心创面感染,只让她简单清洗一下。 沈满知下午醒来换衣服的时候其实就看过自己身上的伤了,比起早些年的时候,其实都差不多,只是她没想到秦宴风会这么在意,而且,是每一次。 每一次受伤,都会如此。 要不怎么说,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是心疼呢。 浴室里寂静无声,她对镜挽起长发,突然对镜子里的人有几分陌生。 明明刚刚还鲜活明艳的面孔,在这安静狭小的空间里,无端的悲伤从骨髓、血液、皮肤一寸寸钻出来,像是被抽空了的躯壳,一点点失去色彩。 门外响起秦宴风的声音,“沈满知?” 她回过神,长睫颤动垂眼,带着笑意应了声,可那眼底分明没有笑意。 顺势打开水浴,外面便没了声音。 再次推开门,热气从浴室奔涌而出,沈满知低头按住裹发帽撞进了秦宴风怀里。 她措不及防,抬头失笑,“……做什么啊?” 秦宴风抿唇不语,虚环着她腰身,低眸去看她的神情。 那层灰暗的、糜烂的、坏掉的某些东西,又重新包裹了起来。 沈满知笑着推开他,“去洗澡。” 秦宴风没发现端倪,抚开贴在她脖颈处湿润的发尾,“等我。” 沈满知应声,勾着嘴角随意擦着头,听到浴室门合上的声音,她放缓了手上的动作,思绪凝滞了半秒。 人在独处的时候最容易陷入过往的情绪中,被掩盖在平静之下暗涌的晦暗或是热情,抽丝剥茧一般,撕开强撑在上面、薄薄一层吹弹可破的皮肉,直到某处崩裂,从身体四肢血液神经开始呈现出来。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意识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沈满知眼尾下垂,蔓延出几分无趣来,将毛巾随手搭在椅子上,去翻之前衣服里口袋的糖。 秦宴风收拾得很快,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吹风机,见沈满知整个人窝在窗前的椅子里。 他心底无端地有些沉,走上前撩起她的湿发。 气氛其实算得上舒适,夜色阑珊,年轻夫妻,你侬我侬。 沈满知闭着眼像是要是舒服得要睡着。 秦宴风关上吹风的那一刻轻声喊了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睁眼,温热的气息已经到了眼前,于是被抬起下巴感受碾过唇齿的柔软。 身体慢慢软下来,嘴里的糖果被轻轻卷走,她眼皮微掀,却被那双亮人的眼摄了心魄。 他分明没有沾染半分情欲,只是专注认真地看着她,像是透过她的眼睛要抵达她心底。 他早该看出来的,在军区医院醒来后她就开始伪装了。 于是没来得及隐藏的颓废和漠然,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沈满知突然有种摆烂的心态。 她往后仰靠,眼神却分寸不离地黏着他,有点懒散又有点轻佻地笑了笑。 像刚接触那会儿,沈满知就是这样,看似随性慵懒与人谈笑自如,实则冷淡疏离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她不想交心时,就会这样给自己上一层保护壳。 “秦宴风……” “沈满知,”他撑在椅子两侧贴近她的鼻尖,先一步喊了她名字,“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这话在这样的姿势下过于暧昧,但他的神情却认真又正经,沈满知猜不出来。 秦宴风偏头凑近她耳边,“我真想把你做到……让你没办法想那些糟糕事情的样子。” “……” 强势又野性,让沈满知差点忽略他作为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掌控力。 他透过那层皮肉,精确地擒住了她揉成碎片的溃烂之地,想要替她抚平。 再一次轻吻,“别瞒着我,我不想失去你。” 沈满知视线有片刻的迷糊。 其实她算得上懂事,从小就知道最好的良药是自愈。 比如她年少时丢失的亲情,被欺凌孤立后独自反抗的整个青春期,成年后孑然一身走灰道的经历,都沉淀成黑色的脏墨,形成深浅不一的淤泥。 她尽量表现得像个正常人,闲来无事就清理清理,日积月累的东西太黏腻就难以清除,于是先放任不管,等某天又静下来,再去提溜出来,将褶皱翻出来一点一点抚平。 一直陷在废墟一般的垃圾场里是很痛苦的,她双手血迹斑驳,算不上好人,因为见过太多,变得有些麻木冷漠,所以能困住她的其实也不多。 只是那午夜梦回的山林里,熟识的人掐住她脖子目眦欲裂地问她为什么要杀他时,她梦里梦外都难以原谅自己。 所以她努力去尝试一些鲜活的事物,好像这样就能粉饰内心的塌陷,让她觉得自己还算正常。 可总有些淤泥,是清除不掉的,是好不起来的。 不想让身边的人也沾染上,于是浅交即止,没有人真正走近她的内心。 哪怕她已经将眼前这人纳入自己的范围圈里,却从来没想过要将他拉入自己的灰暗中。 可他又实在诚恳真挚,耐心十足,温柔神情,偏爱她一人。 沈满知看着他,近乎无声喟叹,漂亮的眼睛铺满了碎亮的光影,“爱我这样的人,不觉得很累吗?” 她破碎到不行,于是问过好多遍这样的问题。 值得么? 怎么这么喜欢我啊? 不觉得累吗? 他这样好的人,爱谁都会风生水起。 秦宴风指腹蹭过她眼角,“我也不是生来就会爱人的,只是因为是你。” 所以无论她问多少遍,问过多少次,他都会如此回答,当然值得。 沈满知忍住眼底的酸涩,却忍不住泛红的眼,“我这么幸运啊。” 秦宴风将她抱起往里屋走,“是我才幸运。” 沈满知埋进他脖颈间,尽力呼吸着他身上干净气息。 决定剖开内心之后,气氛反而有些安静了,或许是有些难,也或许是不知如何开口。 秦宴风没有半分催她的意思,只是安安分分地环着她腰身,温柔注视着她。 “那只傻白甜……” 沈满知缓慢抬眸,轻声问,“在哪儿买的?” 傻白甜? 秦宴风微微挑眉,还不知道她给赐了个这个名号。 “捡的。” 沈满知露出几分狐疑,“两年前捡的?” 她挑了一个非常巧的问题,几乎是串联的关键。 秦宴风没让她失望,“嗯,救命恩人捡回来的。” 救命恩人。 沈满知脑海里绷紧的那根弦像是被弹了一下,弦音泛起波纹。 两年前,她以南栀的代号前往境外执行任务,在山下救了一名重伤的华国人,几天后捡回来一只奶猫。 半个月后行动提前,在山林火圈里,那人替她挡下子弹,以命换命。 后来,秦宴风将救命恩人捡回来的缅因奶猫,取名只只,带在身边养了两年。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他们之间的羁绊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全部对上,“弦”彻底断了。 沈满知连自己都没意识到颤抖的手攥紧了他的衣服,“你……活下来了?” 那场暴乱中,她亲自手刃致幻发疯的同伴,妄想挽救幸存者,可最后,催眠师无情地枪杀了每个可能的活口,除了被挡子弹的她,无一幸免,全都留在了那里。 “都活下来了,你救的那些人,都活下来了。” 秦宴风手掌温柔地抚上她绷紧的脖颈,目光怜爱,反复地给她答复。 “救援来得及时,没有伤及要害,送回国内军区医院后,得到了很好的治疗。” “只是任务特殊,围剿行动失败,以免后患,所有消息都进行了全面封锁,他们现在都好好活着。” “我也活着。” “沈满知,你做得很好。” “不必内疚自责。” 他温顺又耐心地接住了她摊开来的淤泥,赶走她内心的阴霾,将她捧在了心尖尖上,赠予温暖。 沈满知有些失语,视线模糊,低头抵在他胸口,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拥有坚硬外壳的动物第一次露出柔软脆弱的脖颈,主动寻求归属,全身心依赖。 秦宴风将她抱了个满怀。 从此梦魇不必她独自承受。 颤抖的身体慢慢平复之后,沈满知在他衣服上蹭了几下,眼眶湿润,“你……为什么后来不记得我了?” 秦宴风摸了摸她的头,眉眼温和,“创伤后应急障碍,都忘掉了。” 他神情自然得像是谈论日常,沈满知心脏莫名紧缩了一下。 原本都选择性遗忘了,但是再次进入那样的环境里,回忆便疯狂闯了进来,他闯入那场山林时,也成了亲身经历者。 在那场行动中,被反复折磨的远不止她一个人。 沈满知贴近他几分,仰头想去贴他的唇。 秦宴风轻捏住她脖颈,低眸荡开笑意,“心疼我?” 沈满知盯着他,神色担忧,“你比我会隐藏。” 他捧起她侧脸,“比起那让我午夜惊醒的梦魇,我更在意的是你。” 所以就算记起来了,回忆反复折磨,在和她相比起来,都可以忽略不计。 说得沈满知红了耳,她偏过头,思绪游离了一瞬,手掌无意识地撑在他身前,顺势往上滑了几分。 秦宴风拖着漫不经心语调,垂眼,“沈满知。” “嗯?” 沈满知回过神,手已经穿过松垮的浴袍贴在了平坦紧致的腹肌上。 不让摸算了。 她撤回手,抿唇,从他身上下去,哪有人上一秒还在疼惜述情,下一秒就装正人君子的。 秦宴风坐在沙发上不疾不余地系紧睡袍,待眼底的情欲散去,他才抬眸,看见沈满知蹙眉的神情。 “别这样看着我,我现在很难控制得住。” 沈满知叛逆惯了,换作以前他这样说,她指定坐过去引诱一番再毫不留情走掉。 可她知道,他是担心她身上的伤,阔别那么久,才一直忍着没亲昵。 更何况,他看似平静的眼底实则藏匿占有欲的危险气息,都快溢出了。 她若这个时候惹火,遭罪的是她自己。 毕竟他大多时候都怜惜她,只是某些时候折腾起来要命。 想通了之后,她转身往床边走,有些困倦有些懒散,“隔壁有空房。” 秦宴风眸色微凝,“……”喜欢她是玫瑰最绝色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她是玫瑰最绝色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