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勿要取笑我。”“不是取笑,真心实意。”“那便是嘴上抹了蜜,专挑甜的说,我可没什么可赏你的。”柳湘湘把愣在一边的谭五月拉了来,“人我先借走了。”谭五月云里雾里地跟着柳湘湘走了。她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阿三哥的手捏着柳湘湘指尖的那一幕。身边柳湘湘拉着她的手,不知想着什么,嘴角轻轻勾起来,看起来有一丝俏皮和得意。谭五月心里有些古怪的东西在作祟:“你为什么要给他碰你的手?”女儿家的手,可以随便给人碰的吗?“哟,我家小五月这是……在吃醋?”“……”谭五月没好气地瞥柳湘湘,加快了步子。见谭五月不说话,柳湘湘又说:“你对他有意思?”“什么意思?”柳湘湘笑:“崔莺莺待月西厢的意思。”“你别乱说。”谭五月莫名生出些恼意,她狠狠瞪一眼柳湘湘,可那眼神配上一张红红的小脸儿,显得软弱无力,落到柳湘湘眼里反倒变成了羞恼的表现。“你实话跟我说便好,我看他对你恐怕不简单,我大可替你俩做一次红娘。”那厢谭五月面色已经涨红了,她越抓心挠肺,柳湘湘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就越讨厌:“随便你如何作想,以后不管你了。”柳湘湘赶忙拉住她:“你要是为了他生我的气,我可是会伤心的。”谭五月不理她,闷头往前走。“走这边。”柳湘湘赔笑,“惹你生气是我不对,带你去见一个人,保准见了你就不生气了。”柳湘湘看着谭五月那生着闷气一声不吭的样子,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向来都是别人巴着她哄着她,如今风水轮流转,也换她这样好言好语地哄着别人了。说话间已经绕到了土戏台子的后面,用木头搭出来的简陋棚子。谭五月没有进去过戏班子的后台,她知道这是闲人勿进的地方。柳湘湘一边嘴里念着“放心”,一边将她拽进了后台。谭五月瞪着眼,看着柳湘湘如鱼得水地和后台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打招呼,然后形同傀儡地被柳湘湘带到了正在卸妆的“穆桂英”身边。柳湘湘半倚着穆桂英的化妆台,白色洋装的裙摆顺着身子垂下来,身段修长妙曼,谈话笑语嫣然,让谭五月恍惚想起书上说的“窈窕淑女”四字。“这就是小五月?”穆桂英探过脑袋,仔细打量站在柳湘湘身后的谭五月。“五月,这是冯英,叫冯姐姐。”柳湘湘是个有天大本事的女人,谭五月这回是信了。卸了妆的冯英五官变得有些平淡,不如台上那般英姿勃发,眼神却仍是灵动,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嘴角抿着的笑有两分台上的风流模样。冯英十岁开始就随着戏班子四处演出,转圜了许许多多地方,所见所听的新奇人事装了满满一肚子。大抵唱戏的都有几分讲故事的功底,冯英跟谭五月描述得绘声绘色,柳湘湘在一边看着,但笑不语。“我去你们班长那一趟。你把我的人看好喽。”柳湘湘道。柳湘湘一走,谭五月就全没了听故事的心思,不住回头,总归放心不下。“她丢不了。”冯英笑道,“她说,要帮我们的戏班子写封推荐信,荐我们去上海城有名的戏院演出。”“柳姐姐是个有本事的人。”谭五月说。冯英挑了挑眉,这个动作让谭五月一瞬间觉得她又像了那穆桂英。她远远看了一眼柳湘湘离开的方向:“看起来风生水起的人,暗里总归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苦楚。”谭五月想起柳湘湘青丝半绾懒懒倚在床榻上的模样,还有她那一桌子的胭脂水粉。这样的人也会有苦楚吗?柳湘湘回来的时候,谭五月迎了上去。“怎么的,她欺负你了?怎么眼神怪怪的,还皱着眉头。”谭五月摇摇头,轻声说:“该回了。”“不着急。”柳湘湘抚上谭五月紧皱的眉毛,勾起唇角一笑,“我刚才和领班的点了一出我最喜欢的,听完再走。”叫柳湘湘青眼相看的不是别的,正是赵盼儿和宋引章的一折《救风尘》。娼门女子宋引章执意要嫁与花台子弟周舍,结义姐姐赵盼儿见久劝无用,踮脚退了两步,捻起袖子,眉眼悲戚,愤泣唱道:“久以后你受苦呵,休来告我。”宋引章却也下了决心,争锋不让:“我便有那该死的罪,我也不来央告你。”小伶大抵都是有些功力的,那一字三颤的尾音如泣如诉,余音绕梁,五月便被带进了戏文的情节里,瞧那宋引章油盐不进,不自觉急得直瞪眼。戏虽是柳湘湘点的,她却好似有些百无聊赖,目光落在台上,心已经不知道神游到了哪。谭五月看见柳湘湘略施粉黛的侧脸,精致的上挑的眼角,纵是不言不语,也含情带俏,胜似那台上的赵盼儿。“他每有人爱为娼妓,有人爱作次妻……”这句一下子便跳落进耳朵里,贯穿脑袋。谭五月觉得有些不舒服,只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回台上。回家的路上,谭五月闷不做声地耷拉着脑袋,若有所思。阿三哥从道边蹿出来:“五月,好看的姐姐。不再去河边转转吗,河水刚退下去,今儿个河边垂钓的人多,热闹得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