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李弘却是一下子愣住了:在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然而温润如玉的气度再也维持不住了:“怎会如此!再会如此!难道在故兄陈王之后,天家还是难逃凋零之厄么?”
(陈王李忠,乃是高宗临幸宫人刘氏所出的庶长子;当时的王皇后膝下无子,在顾命大臣长孙无忌,中书令柳爽的推动下,被立为太子;但等到长孙无忌被赐死,王皇后被废,他也被除位贬斥。)
“大抵是因为太子英年早逝之故吧!”江畋斟酌着回答道,却是避免太过刺激这位,急症猝死在当场就不好玩了:“在二圣眼中大抵太子就是最为理想的储君,因此,对后续诸位就不免落差了。”
“难道这个储君之位,是如此凶险么?”李弘不由深吸了一口面上却露出一丝苦涩:“竟然令孤的诸位弟弟,都不得善终么?或其中别有什么其他的缘故,比若阿贤文采斐然,深的君父之心啊!”
“但问题是,你们的君父长期风眩症难治啊,不得不诸事委于中宫,如今又以二圣名分并尊。”江畋摇摇头道:“难道太子看得到,却感受不到么?就勿论后续会别做他想了,再加上朝臣拥戴。”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李弘却是勃然起身,气得说话都不完整了:“你是在间疏天家么?竟敢谤言母后,就算你是个非常存在,孤也要……”
“不,我只是在说将来极大概率发生的事情。”江畋却不为所动的摇摇头:“太子信不信与否,都不会有所影响;我倒是听说世上绝大多数人,只肯相信自己愿意信的事情,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等等!”然而太子李弘却有些失落的重新坐了下来:“孤贵为东宫自然要一言九鼎,既然许你对答,却也不能食言了,这个后续的疑问暂留下来,且让孤想想,还请狸生继续发问吧!”
“好,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今晚尚功局内发生的这桩事情,太子为何会格外关注。”江畋这才摇动着尾巴,站到他距离更近的一具桌案便上:“乃至不惜指派暗中传讯,让人前往干涉呢?”
“当初孤主持编纂《瑶山玉彩》,与上官紫台曾有师生之义。”太子李弘也毫不犹豫到:“只是当初尚且年幼无力挽回;只能坐视上官先生满门遭难,也唯有略加保全遗孤,不至夭折在宫中了。”
“而母后心怀家国,替父皇分忧不及,未必还记得有个充入宫掖的上官遗孤;但却没法防备,某些妄自揣摩尊圣心意的小人,想要籍此邀功幸进;但好在郑太常,也是算是母后麾下的亲近臣属。”
“原来一直是太子殿下在背后看顾。”江畋再度悄无声息的跳到他面前,仔细打量看着这个理论上命不久矣的惨白年轻人:“我说郑娘子居然能从宫外获得郑太常的援助,却少不了太子之故啊。”
“狸生,你既然说是极大概率,那就是还有万一的机会,未来的事情不会发生了。”而太子李弘慢慢平静下来之后,突然反问道:“或说是有所改变和打破的机会么?”
“那你得先设法改变自己的结局,尽量活得更为长久一些。”江畋闻言也笑了起来,不枉自己之前铺垫了那么久:“才有可能直接或是间接改变,其他更多人的凄惨命运,创造出一些机会。”
“《周易》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也许,太子有机会成为那个遁去的一呢?要知道太子身故之后,二圣悲厄至极,破例追赠孝敬皇帝,以天子之礼葬于恭陵,立碑题记。”。
正因为,他还在印象最美好的年华早逝。也将生命永远定格在最受期待和美化,却又充满遗憾的青春形象当中。也让唐高宗和武则天悲痛不已而破格,高宗还亲自书写《睿德记》立碑缅怀。
“且,不说母后之事。”太子李弘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开口道:“可知阿贤何故早逝。”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任何不利于母后名声的毁言,但却有一种直觉和欲望,催促着他想要探知究竟。
“因为在太子身故后,沛王(李贤)入主东宫,”江畋也略作回忆道:“次年君父因丧子之痛,外加风眩症(高血压)卧病不起,内外诸事多付与中宫;便与大臣们商议,准备让天后摄政。”
“虽然被大臣所劝止,但是也不免恶了天后;掀起朝堂的动弹纷争。此后,歉收、洪水、干旱、虫灾和饥馑接踵而来,便有人上书言,此乃阴阳失序所致的上天告警。这时有术士明崇俨上表二圣。”
“称太子不堪承继,英王(三子李显)貌类太宗,相王(幼子李旦)相最贵。宫内又有纷纷谣传,称沛王并非天后所出,乃天后胞姐韩国夫人,与圣上私通之子;沛王因此顿生疑虑,惶惶不可终日。”
下一刻,突然室内爆发出一声脆响,却是李弘捏断了手中把握的玉簪,而扎在了掌中流血汨汨滴落在地上。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