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齐遣使前来,商谈边城易市之事。 盛齐和未晋接壤有三城,两城属智氏封地,一城属魏氏,到底哪城开放易市,仍在商谈,是以近几日魏鸾都十分忙碌,连带周云周雨都跟着一起早出晚归,应是和来使应酬。 也是,要是那男装继续再穿下去,她都时有忘记自己是个女的,搞不好哪天就要跟光棍子周云周雨抢媳妇了。 今日闲来无事,她午后练了一会儿龙拳正想坐下喝口茶水之时,门吏跑来说门外有人寻她? 她便急急去了门口,却见到一个面生的白净小生,见到她来便开口问道:“你可是宋怜?” 小生极有眼力见儿,又道:“有家书自雀州至此,速去移馆。” 她立在门口,去与不去,犹豫甚久。 忙抹了抹眼睛,下定决心,去! 门开,一着盛齐服饰的仆人带着她到得一处前厅:“您稍等一下。” 一时思绪复杂,一时又似乎脑中一片空白。 但她却着实吃了一惊,不经思索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她头俯在地上,能感觉到那人衣角的接近,在她面前站定,似乎是再看她头顶或者等她抬头。 可她此时此刻的震惊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虽知道易市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但近日来听人议论,盛齐来使乃是大夫何青。 僵持了那么一时半刻。 “你又怎么在这里?宋、怜,还是该喊你……,宋、令?”他缓缓问道。 从小到大,他只喊过她怜儿,还从未如此生分直呼她姓名。 当一个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人忽然出现,她,她还没想好借口。 “本宫听怀乐公上奏说你被采花贼汪海林掳走,已非完璧,有损家族颜面,已将你逐出家门。” 她忽又忆起初二那日魏鸾质问她汪海林是不是她旧人,如今她终于明白缘由,魏鸾定是派人去雀州查过她的底细,但这段经历她离开雀州后自己也不知,是以才一头雾水。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汪海林到死也没承认见过你又是为何?” 许是他已经问了这么多,却见她迟迟未有言语,他又冷冷补充道:“你真是舍得下名声,抛的去脸面,跑来未晋和魏氏小子成双入对,连夜宴都要跟在他身边。” 他原来是在夜宴图上发现她的。 她终于抬头,只消一眼,宋令复又低下了头轻声问道:“殿下,你过得好吗?” 再开口,似乎已缓和了语气:“你说呢?” 见她沉默,他又徐徐说道:“我知让你与宋惜同日嫁入太子府,她为正你为侧,怀乐公内心定是不忿的,你也定会对我心存怨言,可我信中也告诉你,你且做小伏低,来日我定是不会负你的。” 他冷笑一声:“是难承还是不想承?这是怀乐公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他怒道:“你自小便说倾慕于我,每日纠缠我,央我一定要娶你,如今到头来都是假的吗?” 她生于宋国,父亲宋简是宋平王第二子,伯父宋康是兄,父亲从小喜欢诗词歌赋,性情温善极得祖父喜爱,伯父却爱舞刀弄枪,脾性霸道刚烈一直不得祖父欢心,更糟的是父亲生哥哥和弟弟两子,而伯父膝下除一女外便再无所出,所以在立嗣问题上,无论多少老臣力劝废长立幼,取乱之道,祖父仍是一意孤行选择了父亲为太子。 时盛齐一直有侵吞宋国的野心,国君萧道成趁机派人请伯父入盛齐,拜以上宾,封踏西侯。在旧帝仙去新帝登基那月,趁新旧交替国势未稳之际,率军一路西下,加有伯父旧部内应,仅仅两个月就兵临宋国国都丰都。时有主降的,主战的争论不休,父亲不忍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开城跪拜称臣。 她一家人住在沛城皇宫一隅数年。是以这才有了她与盛齐太子殿下的纠葛恩怨。 噩梦的源头不是眼前这位太子殿下,而是其弟萧昭业,少年时期的烦恼虽然现在看来不算什么甚至有些可笑幼稚,那时确是真真切切影响着她,带给她的痛苦和烦恼,甚于亡国。 每次被他无礼对待的时候,她都不 萧昭业恶劣的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待如何?” “难道亡国就该死吗?” 她无数次问父亲:为什么我们不能离开? 这大概也是雀州三年父亲特别纵容她的缘故。 “太子哥哥,萧昭业真的太坏了,总是欺凌我和哥哥,父亲常说客随主便,要我们不同他计较,他为盛齐皇子,我不能忤逆他,可他总是欺人太甚,他们说他最怕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请您一定一定要告诫他,让他不要再继续欺负我们了。臣妹当铭记在心不胜感激。 结果没过两日,萧昭业怒气冲冲的找上门算账:“好你个死丫头,竟敢去哥哥那里告状!今天有你好看!” 萧昭业恶狠狠的喊:“怂货,滚过来!” “你个奸诈小人,还敢告状!” 哈,也许是从没想过她竟然敢回嘴,还敢骂他坏蛋,萧昭业火冒三丈,冲过来就要抓她。 “不要!哥,陈匹夫,呃,不,陈夫子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儿就不劳烦他了。” 在她面前是只山中猛虎的萧昭业到了太子跟前就成了纸糊的,说完一溜烟跑了。 于是,自那时开始,她便开始找各种理由缠着太子,哪怕最初太子对她不胜其烦,冷言相待,可面对一个烦她的人和面对一个欺负她的人,她自然是更加执着的缠着前者。 后来萧昭业见她总是以太子为后盾,恶狠狠的威胁她:“哥哥不会护你一辈子,等你及笄,我便要父皇将你赏给我,等着吧,没有几年了,有你好看的。” 萧昭业哈哈大笑:“你一介亡国狗,能赏给我取乐,你该余有荣焉,岂有你说不的权利?” 也许就是这来势汹汹的恶疾,让她也忽的灵光炸现,也寻到了一劳永逸之法。 太子轻笑:“小傻瓜,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儿戏。” 虽然太子当时并未应允,哪怕日后她无数次的提起,他都未有一次点头承诺,但他看她的目光却日渐柔和起来。她那时始终坚信好男怕缠女,只要她努力讨好,便一定会嫁给他的。 虽然依旧有名无权;虽然与在沛城一样,父亲和哥哥仍旧一生不得踏出雀州半步;虽然在雀州,她们一家的杂役护院仅仅十余人,都不及当地富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