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自勉绝对是一员忠臣良将,严格说起来,既不是清流一脉,也不是阉党一系,而是一个恪尽职守的职业军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不受阉党待见,现在草贼之乱暂时平息,清流也一脚将他踹开。
难怪昨日军议时,气氛明显有些不对。
张自勉始终一言不发,估计也认清了形势。
转念一想,他辞官归隐其实相当明智,大唐日薄西山,朝中党争加剧,留下来,弄不好就会晚节不保。
“走,去送送上将军。”陈玄烈起身。
受了人家的照顾,去送送也是应该的。
田师侃牵来战马。
数十骑飞奔出营,向南追了二三十里地,才追上了张自勉一行人。
脱去了盔甲,张自勉尽显老态。
双鬓灰白,脸上皱纹深刻了许多。
“上将军!”陈玄烈如往常一般行礼。
“哦,是五郎啊,难得你有此心意。”张自勉一脸洒脱笑容。
陈玄烈上下打量着他,按说功成身退,没有紫金鱼袋,也应该绯银鱼袋,以彰显朝廷恩德,却什么都没有,不禁为他感到不值。
一行人寻了官道旁的一处村落。
村中早已无人,皆断壁残垣,勉强能挡个风。
随同张自勉的百多心腹四散开来,戒备巡守。
“上将军一心为大唐,有平贼之功在身,朝廷不该如此慢待……”
“慢待、恩遇又能如何?天下多事,朝廷无此心力,既然要退隐,何必在乎这些虚名?以后大唐就要靠尔等匡扶了。”
人都要走了,陈玄烈也不用藏着掖着,干脆敞开了说,“大唐……还能匡扶么?”
连他都被逼走了,还有谁为大唐效力?
张自勉指着破屋道:“五郎且看这屋舍,虽然残破,却也能勉强遮风挡雨,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大唐若是倾覆,沙陀、南诏、党项、契丹、回鹘皆成大患,争食大唐血肉,必将重蹈五胡乱夏晋之覆辙也。”
原来他想这么远……
按照历史轨迹,沙陀成为霸主,五代中有三个王朝是沙陀人建立的,但后来契丹崛起,占据燕云十六州。
党项占领朔方、河西走廊,弄出了一个西夏国。
回鹘则在西域建国,重新将西域胡化。
南诏虽然被打趴下了,却让安南开始脱离华夏……
大唐的衰落,并非只是一个王朝的衰落,而是整个华夏走入低谷,整个民族的气运也在武夫们的自相残杀中崩溃。
于是迎来一个充满无尽屈辱的宋朝,华夏滑入历史的黑暗深渊之中。
宋朝之烂,不亚于晋朝,华夏之耻!
在陈玄烈看来,唐末是华夏历史的一个分水岭。
这个时代,武夫们虽然桀骜不驯,残暴好杀,但至少保有一丝精气神,敢拔刀四顾,问四方谁人敢来试刀!
陈玄烈道:“屋舍既然破了,与其半死不活的拖延下去,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拖延的时间越长,沙陀、南诏、党项、契丹、回鹘愈发强大,中原反而愈发虚弱,不如趁现在他们将起未起,我们将衰未衰时,杀出一条血路!”
既然是牙将,就要有牙将思维!
大乱不可避免,杀戮亦不可避免,索性杀过去,看谁的刀狠,谁的刀快!
文明的本质就是武力,不把周围敌人一个砍翻在地,哪有文明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