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身后悠悠地开口,清澈矍铄的目光中看不出一丝疑惑之意。 他陪着我喝,一杯一杯就像在喝白开水,根本一点都没醉。 他来了兴趣,从地上一跃而起,从身后走来揽住我的肩。 “世界越来越开放,信息倍增给每个人都提供了机会,但也带来了精神涣散和疲劳。选择像一条河流,它变得越宽,就有越多的人淹死在里面。” “然然,你要学会选择,把属于你的、不可或缺的东西留下。而在变化中才可以生存,不要对变化心存恐惧:你放下一个,才会完整地融入另一个。” 他循循善诱,却再次直奔内涵深刻的主题。 * “可你知道吗?” 我喉间泛起深深的苦涩,“你让我觉得自己有负罪感。” “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性格定型、善始善终,因为我知道我的灵魂始终有多变性。海誓山盟就像一张商业契约,我曾强迫自己在签字的那刻去遵守,就此从一而终。我希望自己的人格完美,包括对一份感情保持忠贞,不动摇,不变心。” “我觉得人生什么样的失败,都比不上做人失败给自己带来的否定有力。有信用,讲道义明明是我基本的处世准则,但偏偏我脱离了自己为自己铺就的轨道。” “我变成了一个坏女人。” “哦?” 他浓眉深挑,“我早就觉得你不是好女人了。” “为什么?”我愕然。 “你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决定结婚、生孩子,还看上去那么象个贤妻良母的样子。” “在我的心里,你从来就不会是。” “你竟然这么想?” 我有点生气。 总之,这话从他嘴里出来,就是那么刺耳。 * 他认真观察着我即将歇斯底里的表情。 “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不是好女人的样子。喜欢你坏坏的,我不要你善良,不要你宽容,你可以小肚鸡肠,可以撒泼耍赖,高兴了跟我动动拳脚我也喜欢,或者象只猫缩起来让我摸摸毛也很可爱。” “变态!”我恨恨地道。 他不为所动,挑逗的话语里饱含深意,“如果这是你人生的一个错误,能不能为了我,就错一回?” * 错一回?那倒真是难得糊涂。 内心纠结的感伤突然酣畅淋漓地消融起来,在酒精的作用下,神思已做到了万能的随心所欲。 突然来了兴致。 “今天开诚布公,我想问问: 你过去遇到过几个这样的坏女人?能不能坦白?” 他居然脸红了。 天,我没看错吧,他真的脸红了。我仔细审视他的面容,真的不再那么白皙了嘢。 有猫腻。 紧锣密鼓地追问,“说吧,英国我见到一个,国内呢?新疆呢?有没有?” 他捉住我躁动不安的手,突然不再扭捏,非常认真地开口。 “我从未说过我是处男,或曾为你守身如玉。不过只有跟你,才有爱欲结合的幸福体验。” “你一定不能理解我的感觉,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和我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只有张牙舞爪收敛之后,昙花一现的温柔才让我心怀激荡。” “我渴望你关注我,即使有一天关注到恨我、认为我堕落到必须要被拯救的地步,那我也是满心欢喜。” “你告诉我,然然,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好男人?” * 我带着狡魅的笑意,想让我夸他,我才不会。 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实话,你不是。” 又信誓旦旦、斩钉截铁地肯定。 “真的,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坏、这么无耻的男人。” 他大笑,哈哈之声不绝于耳。 在静夜里似雷霆万钧,远山几乎与他的狂笑轰轰齐鸣。 我愕然地愣住,看他那么放肆又纵情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 他笑够了,将唇抿出了几分认真。 “廖冰然,我对你摊牌:如果我不够坏,就激不起你的正义感,也得不到你的同情。” * “我希望被你挽救,冰然,象以前那样,做个小男孩。你疼我爱我,在你面前,我不需要伪装。你曾经那样做过,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但我却爱上那种感觉,再也无法忘记。” “还记得十年前你问我:什么是我真正在意的东西?或者说我为什么爱的是你?” “是因为:在你面前,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爱你的,也被你爱的男人;而你也一样,你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爱我,我也深爱着的女人。” 我愣愣地看着他,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 * 我一直也梦想着,内心深处的爱人,是那种超乎物外,意念纯纯只在乎一个原始本性自我的男子。 这个世界给每个人已赋予了太多的身份,有的是光环有的是污点。 只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能剥茧抽丝,得到真正纯洁、完美的灵魂。 有这样的爱情吗?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只是一个人对着一个人,一生一世,永恒不变,不受任何外物干扰? * 我褪下拖鞋,离开他身畔,赤足踏上水边略带湿意的草地。 他眼里掠过一丝不安,瞬间出言,“穿上鞋,有点凉。” 不,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烧灼,思维被烈焰般的酒精焚烧着,没有一丝犹豫。 我一点也不冷,反而满身心的是消耗不尽的热量和炽烈。 在明净的月光星空下,我哼起了一首遥远的歌:那年我最爱的歌。 * 掌声渐渐响起 幕已渐渐拉起 又要开始另一出戏 总是身不由己 从来没人在意 为了生活又要卖力地演出 灯光亮起的时候 忘了紧张和颤抖 忘了尊严和坚持 在现实中低头 ——- 歌名叫《戏子》,是一首我心底传唱多年,魅力经久不衰的老歌。 人生如戏,我们每个人都是演员。个人能力的坚持根本是无力的、颓废的,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我脱离了一个永远的承诺,却迈入了另一个永远的诱惑。 这一切,是真的吗? 是我一生必须要去面对的吗? * 微风拂面,睡饱的丝料极为贴身。我微闭着双眼,在他面前翩然起舞,率性而为到根本对一切视而不见。 在他面前的我,的确不需要任何伪装,我轻松到任何高难的动作,极限的举动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盯着,几乎目不转睛。 他的耳边没有音乐,但随着我哼的歌,他嘴角慢慢露出欣然的温暖笑意。 他走回去岸边,重新拿起酒瓶倒满杯中,一杯一杯,纷纷一饮而尽。 他的眼里看不到一丝疑惑和痛苦,他用这样毫无戒备,毫无隔阂的清澈眼光看我。 就像面前的这个我,与他心里的那个我合二为一。 此刻,我只是为他而舞,为他而歌。 * “哥!” 隐约走来一个人,南正安扭头看他,瞄一眼收回目光,“你怎么来了?” 我停下凌波微步,也住了随性的歌声,睁大朦胧醉眼去看,是志林。 他神情中饱含关切之意,亦有切切讶异。定是首次见我如此,与平日的正经之态截然不同。 * 我却丝毫不收敛,嫩臂柔展步履摇摇晃晃,微风轻拂睡袍的裙摆,柔若无形的衣料令躯体曲线毕露,那少年的目光,在月光疏影的树下变得明暗不定。 南正安仿佛意识到什么,故作若无其事却是高度敛神,上前拥紧了我。 似是我这风流态度,他谁人都不肯与之分享。 煞有介事地拢拢我及膝盖的袍襟,却是带着醉意般的戒备,对他弟弟语气有丝不满。 “有事?” * 志林从我身上尴尬地别回目光,却是略带严肃地提醒。 “已经和AIR LINE公司技术代表约好,明天约他们来阳明山,” 再次不自然地瞟我一眼,“有可能签约,今晚好好休息。” “知道了。” 我身侧的男人沉暗地说出一句,紧随其后的是逐客令。 “你也一样。” 短短的几个字,志林得到命令般转身离开。 我靠在南正安怀里,瞥见志林被月光照到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暖满足、却又略带疑惑的笑意。 不可深究。 但脑海里闪过荒唐一念:他是他弟弟,就是我弟弟。凭空就多出来了一个弟弟。 嘻嘻…… * 他一定是很不愿刚才的气氛被打扰,毕竟我是第一次发酒疯,机会千载难逢的。 但完美结界已被打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终于烂醉如泥,垂垂欲倒,他闪身将我打横抱起。深情注视我已难完全睁开的双眸,呓语般地在我脸侧呢喃。 “这就是你,然然……”喜欢糖海拂黑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糖海拂黑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