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京城与皇兄飞鸽传书,心里却开始松懈起来,只因他分外清楚,在这权利漩涡里,除了父皇以外,皇兄是他忌惮的人,可现在,他所忌惮的皇兄已经不再能威胁他了。 ——他的皇兄和皇嫂……两人在离京后不久,有了一个孩子。 他的皇兄最终还是对着皇室妥协了半步,因为在最后,皇兄还是用了大圻皇室的辈分名,替那个孩子冠上了一个“旭”字。 他们想用这个“安”字,以求独子未来顺遂,在这混乱的世道里,平平安安、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 他咀嚼着这句话,然后在霎时间清醒了过来。 皇帝的回忆在那句“为君之道”中戛然而止,瞬时间,记忆又翻转到了大殿上秦渡手执玉笏、腰板挺直朝他进谏的画面。 而此时,圣上寝宫灯火昏黄,长信宫灯花纹精美,映衬着皇帝眼前的少年俊美无双,肖似故人。 而秦渡望着已经衰老了的皇帝,他看着那张脸上深深的皱纹,也想起了曾经的年月。 秦渡面不改色悄然收起了拳头。 这便像当年他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受人欺辱之时,他蓦然遇到了皇兄一样。 皇帝扯着嘶哑的嗓子,像是有些犹疑般道出了这一句话。 要说起来,他对这个其貌不扬的皇叔最深的印象其实还停留在幼年时期。 其实他本无意接触这些,奈何父王的藏书太多了,他读着读着就翻到了这些古籍,然后便一头栽进了这些缥缃芸编之中。 于是他便缠着父王给他讲解那些古籍的内容,险些被担忧父王身体的母妃直接赶出了暖烘烘的院子。 奈何当时他看书看得杂,所以支支吾吾了半晌还是没能答出一句确切的话。 父王闻言像是很高兴,急忙让侍从将人带了进来。 他还没回答出父王的问题。 他没能等来任何夸奖。 他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客人是父王的皇弟,也是他素未谋面的皇叔。 那时袁旭安还不是秦渡,未背负血海深仇,未经历无妄之灾,还是垂髫年纪,天真且坦率,却在那样一个朗朗春日里,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提防之心。 秦渡看着龙塌上气息奄奄的天下共主,微眯起眼睛说道:“微臣是秦渡啊。” 秦渡对皇帝现在的状况十分了然,他也不打算在这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气力,可他还是悠悠然问了皇帝一句:“死?陛下您是在说谁死了?” 待到此时,皇帝更加确定秦渡的身份了。 刚巧秦渡也想起了那件事—— 妇人抖着身子,看也不敢看已经接近失控了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