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沈清辞走到他的身后,仍然的恭敬的说道。“善待我的女儿。”张仁君抬头道。“我答应您。”沈清辞应道,“即使您不提这个要求,这也是我要做的。”“我不太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张仁君道,“但我深知我的仕途也将走到终点,我无法庇佑她一生。”“当初同意你的要求,也有一些我个人的私心。”张仁君又道。“我明白,您对朝廷的忠诚。”沈清辞回道,“牺牲个人利益,做最后的挽救,但是一个政权的衰亡,是长久以来积累形成的,非人力可以挽回。”“即使曾经不想承认,如今也不得不承认。”张仁君的眼里出现了落寞,“不管怎么样,是朝廷给了我机遇,实现了我少时的抱负,我也没有那么伟大,所有的一切都夹杂着私心而已。”沈清辞搀扶着张仁君从货轮上下来,站在岸边,看着这艘船,记忆犹新。“当年你拿着我的手令将这艘船从西洋开回来,如今都已经过去两年之久了。”船身的油漆已经老旧,只有甲板重新刷过,“如知道今日的时局,官府就应该早日放开权限。”“故步自封,只能自取灭亡。”张仁君拄着拐杖转过了身。“爹爹。”看到船上下来的父亲,张寰迎上前。张仁君的眼里多了几分仁慈,“有空,多回家看看。”“好。”张寰应道,随后将父亲扶上了车。等汽车离开后,沈清辞握住了张寰的手,夕阳落下,昏黄的光照耀在人的脸上,“我们也走吧。”兴起于混乱中的商业,整条街道都十分繁华,对岸便是租界,汽车行驶出城,往东南的方向,却看到了与繁华相反的局面。早已无力维持运转的清政府,面对爆乱,灾难,饥荒,只能任由发展。各地的暴动,让商人们嗅到了商机,提前低价囤积粮食,再以高价售出。战乱带来的,是饥荒与飞涨的物价,朝廷的威望已经遏制不住黑心的商人。随之而来的,是民怨沸腾,往东行驶的路上,出现了无数的难民。这样的局面,不仅仅只在南方,几乎是各地,但这一次,所有人都预见了,持续几百年的政权即将彻底陨落,正如背驰的夕阳,正在散尽最后一点徐辉。即使心生怜悯,沈清辞也不敢让车子停留下来,这种时候,她太清楚饥贫会诱发怎样的人性。行至人少的地段,在一个山路口,突然听见了孩童的哭泣声,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是断断续续。“旺旺。”车内的小狗突然扒到车窗上大声狂吠了起来。路上出现了尸体,哭声越来越近,张寰看着沈清辞,“你听见了吗?”“嗯。”沈清辞点头,她知道张寰的意思,于是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后面跟随的几辆车也都相继停下。车上下来一些穿着西装的男人,身上配着枪支,警惕于四周,“老板,怎么了?”一个男人走上前询问道。“你们听到哭声了吗?”沈清辞问道众人。“刚刚好像是听到了。”男人回道,“这里到处都是死人,估计是弃婴。”“都别愣着了,给我找出来。”沈清辞道。“是。”众人分散进入山岗寻找,片刻后,男人又听见了哭声,于是顺着声音寻去。“老板。”哭声是从一个年轻妇人的怀中传出的,她的身侧还躺着一个中年男人,但两个人都已经没有了气息,只剩怀中的婴儿,毫不知情的大哭着。“老板,在这儿。”男人将婴儿抱起,却哭得更凶了。沈清辞与张寰赶了过来,“应该是这对夫妇的。”男人说道,“不过这孩子出现在死人怀中,恐有不吉利。”他犹豫的看着二人。“这也是一条生命。”张寰却不忌讳这些,从男人手中接过孩子,并擦去了她脸上的污渍,但随之而来的,是幼儿拽住了她的手指,停止哭泣,“既然遇到了,也算是缘分一场,她命不该绝。”“把她们葬了吧。”沈清辞吩咐道,“孩子我们带回去。”“是。”翌日——普仁街·東华医院——忙完手中的事,沈清辞赶回了医院,“阿蘅。”“事情处理妥当了吗?”张寰起身问道。沈清辞点了点头,“孩子怎么样了?”“医生说只是因为长期没有跟上营养,所以体质很虚弱,但没有什么大碍。”张寰回道。“对了,这个孩子是个女婴,医生说,如果我们要进行抚养,就要尽早去办理手续。”张寰又道。“你怎么想的?”沈清辞问道。张寰看着吃饱睡熟的孩子,“我们把她捡回来,也算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再把她送走,我实在不忍。”“我和你的想法一样,现在时局如混乱,又能将她送去哪儿呢。”沈清辞回道,“既然遇到了我们,也是她的命数。”“那给她取个名字吧。”张寰取下女婴手腕上的手环,上面写的大人的名字。“就叫,”沈清辞蹲在床前,“璐。”“沈璐。”几天后,二人为孩子办理了出院,将其带回了家中。自此之后,为了抚养成人,张寰留在家中的时间开始增多。1910年,冬自1908年始,清廷内外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各地相继发生民乱,一辆汽车行驶在香港新界临江的街道,副驾驶上的男人手中拿着几分报刊。“四月十三日,因为米价上涨,长沙市城中发生了抢米事件,十五日,浙江嘉兴的肉商开始抗捐罢市,豆腐业罢工,并联合民众将警局捣毁。”“五月,湖北也发生了抢米事件。”“七月,因为捐税沉重,山东数万农民发生暴动。“八月,浙江与安徽相继发生水灾。”“九月,安徽以北数州府,因为连年灾荒,爆发民乱。”“同月,苏北各州饥民抢夺粮食。”“怪不得您先前不愿意租赁剩下的船只出去,而是用来运粮,现在到处都缺粮食。”男人折上报纸,抬头看着后视镜里,坐在后座的女人。正行驶的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让正在苦思的沈清辞回过神。“怎么了?”她问道。“有个人挡住了去路。”司机回道。“我下去看看,请您稍等一下。”副驾驶的男人下了车,没过多久后回到车边。俯下身小声道:“有人要见您,说是同盟会的人。”“姓黄。”是日夜院中传来一阵声音,紧接着便有门开的声音,听见动静的小狗从大厅里跑了出去,并一路跟随在归来的主人脚下,活蹦乱跳。“今天怎么这么晚。”张寰上前替她脱去外套。“回家的路上见了一个人。”沈清辞疲惫的说道。“什么人?”张寰挂好衣服,回到沈清辞的身侧。沈清辞搂着张寰抱了片刻,随后拉着她坐下,“要变天了,很快。”第124章 终章◎我们◎1910年十二月底,沈清辞将姑姑一家接入香港,除夕当夜,海湾附近燃放了一场盛大的烟火。但在这场烟火之下,有与亲族团聚的喜悦,也有无法归家,与亲人分离的思念,更有望着北方满目疮痍的国家而发出的哀叹。入夜时分,庭院的铁门外响起了汽车的鸣笛。“除夕了,今天好晚。”张寰看着车上下来的人问道。沈清辞看了看空荡的院子,“姑姑呢?她们今天没到吗。”“今天下午就到了,在厨房忙呢。”张寰回道。沈清辞于是牵着张寰回到家中,沈念正抱着孩子逗玩。年夜饭上桌,一家人齐聚的时候,沈清辞发现少了一个人。“茉莉呢,她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吗?”沈清辞看着姐姐问道。“来了,但是刚到香港她就说这里有她的故人。”沈念回道,“她去见故人了,我说我陪她去,她也不同意,还说年夜饭不用等她。”“她不是没有亲故吗,怎么在香港突然就有了故人?”沈清辞疑惑道。“谁知道呢,我问她,她也不肯说。”沈念回道,“没事,她说了不用等。”沈念说得云淡风轻,但眼睛却时不时看向门口,充满了担忧。就在菜即将上齐,门外传来了声音,沈念听到后,三步并作两步。“姐姐?”刚走到门口,就被跑出来的沈念差点扑倒,茉莉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不是说了吗,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才不担心呢。”沈念抽身出来,“吃饭了。”茉莉跟随沈念来到饭桌上,沈清辞与姑姑沈虞都十分的热情,尤其是沈虞,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莉莉,就当是自己家,不用和我们客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