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子冉却不同意夫子所言,于是老师与学生之间产生了分歧,“可是父亲在成为君王前,先是父,是成为了君王之后,才是君的。”“于国家而言,君臣关系是礼法,大于一切,没有先后。”夫子对于学生的反驳很是不高兴,于是敷衍回道。“君臣之义理,为什么可以凌驾于血亲之上,这难道不是磨灭了人性吗?”子冉依旧不肯放弃自己的见解。“我们是人,为什么要去掉人性,被礼法禁锢起来。”她问道。“因为治理天下需要秩序,而情会存在偏私,会失序。”夫子开始认真的回答与反驳子冉的观点,“为了防止天下失去秩序,所以我们需要礼法来约束行为,用道德来教化内心。”“对于一些人而言,即便没有约束也不会做出出格之事,可对于另外一些人,就算是约束,也还是会做出出格之事…”“够了!”夫子怒道。“学生失礼。”子冉低下头。】“阿冉,面对那样的质问,这一次,你会怎么回答呢。”姬蘅望着燕王的宫室喃喃自语道。——燕王寝宫——子冉抵达时,燕王宫室刚刚掌灯,殿外值守的一众寺人对于公子冉的到来很是惊讶。自辛夫人故去之后,子冉几乎不曾在清晨入宫,也很少主动来见自己的父亲。“长公子。”“大王醒了吗?”子冉问道侍奉燕王的内臣。“回公子,大王昨夜睡得晚,这会儿还未醒来。”内臣恭敬回道。子冉便走到殿前,跪坐在殿门口等候。这一举动惊讶了众人,他们都是燕王身侧最亲近的侍从,因而在他们看来,燕王与长子之间的父子关系早已破裂。半个时辰后,内殿的灯终于亮起,这示意着燕王裕已经醒来。“公子,大王醒了。”子冉跪坐着,问道出殿的内臣,“父亲今日安否何如?”殿内,内臣将公子冉在殿外的事情如数转告给了刚刚醒来的燕王裕。“大王,公子冉来了,半个时辰前。”内臣小心翼翼的说道,“并且还向小人询问,大王今日安否。”燕王裕躺在榻上,“问安视膳,他这是要效仿文王世子吗。”然而他感受到的却并不是父子之间的关怀之情。因为子冉先前的举动,而如今的反常,使得燕王裕对其更多的是猜疑。作为父亲,他的确是钟意子冉作为继承人,并一直在培养她,但作为君主,他又害怕子冉的羽翼丰满,并且生有争夺之心,危及到王权。但现在最坏的结果已经来临,子冉不仅有着几大权贵的支持,且起了与其他兄弟的竞争之心。在这样矛盾的心里下,作为君主的燕王裕,对于子冉,便由血脉亲情,转为了对于危及王权的提防。燕王裕没有给出答复,直至洗漱完,他才问道:“还跪着吗?”内臣点头,“从长公子来到殿前,便一直这样跪着了。”燕王裕沉默了良久,直到看到了辛氏的遗物,才又一次的心软。“让他进来。”子冉踏入殿内,并收敛了曾经,流露在外的,对父亲的种种不满。“儿臣,拜见父王,”与子由和子还一样,她开始仿照周礼向君王与父母问安,“不孝儿臣,叩问,父王今日安否如何?”因为身体孱弱,燕王裕只能躺在榻上,他看着子冉,几番欲言又止,“从你母亲故后,寡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过你的问安了。”“为什么突然如此?”燕王裕怀疑的问道。“因为儿臣不想辜负母亲。”子冉回道,“如果父亲有过错,那么儿子可以怨恨父亲,这是人的本能,可又因为孝道,会让这些都埋藏在心里,但臣子不可以憎恶自己的君王,因为这违背了忠君之道,即便只是心中的想法,也不被允许。”“因此臣明白了,君,大于父。”子冉又道,“而以往,臣对于大王,与对舅舅是一样的。”燕王裕听到这样的回答,心中很不是滋味,的确是他在逼迫子冉往前走,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难道这些在你的心里,无法共存吗?”燕王裕问道。殿内的人早在子冉入内时,就已被燕王裕所遣退。“那么大王觉得,可以共存吗?”子冉反问道,“大王希望臣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有能力,有担当,同时又忠孝两全,子由那样的人是吗?”“群臣拥戴,百姓欢喜,可这样的人,大王能够放心吗?”子冉又问道。“又或者,大王真的,放心臣吗?”子冉继续问道,“大王需要的长子,是子由那样的出身与才德。”“国与社稷…”子冉忽然顿住,国与社稷,不过是燕王裕的借口罢了。即便病重,他也无法舍弃手中的权力,卧病于榻,他比谁都渴望身体可以好转,可以长命。却又常常作出一副明君的样子,对于国家好像忧虑极深,“你在质疑寡人吗?”“公子冉。”“你就是这样与你的君父说话的?”燕王裕皱着眉头质问道,“你说着寡人如何想你,那么你呢,你又是如何期待你的君,你的父,在你的心中,寡人究竟是什么。”“父王知道,”子冉看着父亲,湿红着双眼,喉间滚动,有些哽咽,“儿臣最怀念的记忆,是什么时候吗?”“是王祖父在的时候。”第018章 傀儡燕王裕满脸的错愕,他侧躺在榻上,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长子,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原以为子冉会说,是母亲在世之时,但没有想到的是,竟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让燕王裕瞬间沉默,并陷入了反思之中。燕王裕并非是以太子的身份继承王位的,他也曾与众多兄长争夺过。先王晚年时,朝堂中的尔虞我诈,和手足之间的互相残杀,都让他感到疲惫至极,而唯一与仅存的温情,便是回到只属于自己的家中,那里没有君臣,只有善解人意的妻子,与天真活泼,盼望着父亲归来的孩子。而那个时候,他才能卸下真正的防备与伪装,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将自己在权力争夺中从不曾有的温情,如数的给了家中,给了妻儿。对于妻儿,他也曾有过真心相待,直到他在争夺中胜出,直到他得到了王位,得到了权力,得到了一切他渴望的。子冉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先王在弥留之际转告给自己的话。【一个暴风雨的夜晚,王城上空雷电交加,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席卷而来,将宫中的灯火一盏盏卷灭。因为一场兵变,宫人与寺人四处逃窜,阴暗的宫室内,只能看见窗外的电光火石。在这场动荡中胜出的子裕,来到了父亲的寝宫中。榻上那位已经处在弥留之际的燕国君主,看着电光之下,浑身湿透,面带凶狠的次子,他明白,他身上沾湿的并非是雨水,而是鲜血,至亲手足的鲜血。“你得到了权力,就会失去这世间最纯粹的情,因为你的贪婪与欲望,以及人性最丑恶的一面,会在得到权力那一刻,全部释放,你想要的越来越多,同时也会越来越恐惧,这些,会将你一步步逼进深渊。”“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拥有至高权力的王,终其一生都在被权力所控制,你的猜忌,谨慎,担忧,无不是如此。”他向次子说的话,更像是自己内心独白的忏悔,他在痛苦当中悔恨。“不,”看着病榻上的父亲,子裕发出了反驳,“孩儿想得到权力,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护我的妻儿,因为我生在王室,注定要如此,我别无选择,父亲。”“你问问自己的内心,真的只是如此吗?”然而先王却看透了自己的儿子,“让你如此拼命的,究竟是对于权力的渴望,还是对家中妻儿的牵挂,寡人想,或许都有,但一定是前者在先。”“即便你是孤身一人,即便你没有妻儿,你仍然会站在此处,因为你始终是为了自己。”“人啊,自私又虚伪,想要的,永远比能得到的要更多,即使明白这些,却依旧还是会重蹈覆辙。”子裕思考着父亲的话,“是因为权力吗,所有人都向往与渴望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将来改变你的,不是权力,而是你内心的贪婪,你永远不愿意承认的贪婪,这是你内心深处的恶,权力,只是你实现贪婪的工具,你的借口。”“但你最终,要为你的贪婪付出代价。”】启初他并不认可父亲的话,因为他始终认为争夺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一直陪伴的家人,他只有胜出,才能保证一家人安稳度过,时至今日,已过去多年,他本不愿回想,但,他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他的步步紧逼与惶恐,都是内心的欲望与贪婪在作祟,但是作为人,他也有着内心最初最为渴望的东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