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记得。”子冉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从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姬蘅打断道,“都已经过去了。”她看着车外的景色,长舒了一口气,也许没有期待,才不会失望。可真的没有期待吗,就像在黑暗中压抑了许久,没有人比她更向往光明,“这是宫中看不到的景色的。”但至少路上这一刻,她是自由的,是心安的,“听说燕国的冬天,雪,特别的美。”原本躁动的心情,因为姬蘅的几句话,让子冉平静了下来,“世人提起燕国,都是风沙,是边塞的苦寒。”“一个在敌国鼎盛时期将其挫败的诸侯国,又怎么可能只有苦寒。”姬蘅说道。子冉靠在车头上,看着向北而上的光景,“比起齐国,燕国的风雪要壮观很多,漫天大雪,天地同为一色,我很喜欢一个人躺在雪地里,他们会说太冷,我却不觉得,那样的感知与温度,明明刚刚好,再多,我就形容不出来了,或许只有你亲眼见了,才能真正感受到,北国的风光。”“这样说,我的处境,也不算太糟糕,反倒有一些期待。”姬蘅说道。“你害怕吗?”子冉问道,“孤身一人前往燕国。”姬蘅的神色随着日落逐渐暗淡,“我应该害怕吗?”“长公子。”她唤道。子冉对视着她的眼神,“人都会害怕未知,你的深渊,是我的国,所以我不求你可以相信我,这是我第二次庆幸自己的身份,这能让我做更多的事情。”是夜,天色彻底黯淡,迎亲队伍便在一片旷地歇了脚。篝火旁传出了歌声,“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逢天时而生。”“曾无我赢。”“这个歌…不像是燕乐。”姬蘅坐在火堆前,捧着一碗刚刚煮好的粟米。“是赵乐。”子冉回道,“我母亲教给我的,她的母亲是赵女。”“逢天时而生,曾无我赢。”姬蘅看着子冉,眼里满是羡慕之情,“怪不得,你能以这样的身份示人。”“辛夫人的事迹,我知道一些,加上你曾经说的,我原以为,她是为了燕国的辛氏一族,是我太过狭隘,忘记了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疼爱,是可以宽容与不计回报的。”姬蘅又道,她注视着子冉的神色变化,或许辛夫人的死,才是让子冉性情大变的真正原因,“为之惊叹,也不由的,羡慕着你。”“但后来的事…”姬蘅有些迟疑,因为子冉回到燕国没多久后,便传来了燕王姬妾辛氏亡故的消息。“我没有见到我母亲的最后一面。”沉默了许久的子冉,忽然失神的说道,“在我母亲临终前最需要我的时候,他将我和妹妹囚禁了起来,说是为了我们好,并且他告诉我,我的母亲是死于疫病,整座宫室中的人都死了,那些对我好的人,从那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了。”“他不让我出席母亲的葬礼,而今却让我去吊唁别的女人,他所迎娶的正妻。”子冉自顾自的说着。然而父亲的正妻,却是抚养身侧之人长大的至亲手足。“可我母亲明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染上疫症呢,我不相信。”提起母亲,子冉的情绪再次变得躁动。姬蘅似乎看出来了什么,于是安抚道:“人死不能复生,以辛夫人对你的疼爱,定然不愿意你一直活在痛苦的过去当中。”子冉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篝火,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或许一直都明白,自己内心想要什么,“你说得对,我要好好活着,我要得到燕国,才能不辜负阿母的用心良苦。”姬蘅盯着子冉,眼神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在子冉的身上,她察觉到了,燕国的王室,似乎还藏着更大的秘密。但她要为自己谋出路,子冉,这个有着燕国长公子身份,又与她是旧相识的人,或许会成为她最好的选择。而这个选择,出自于利益,并充满了权衡与考量,于是她陷在了挣扎与愧疚之中。“早些歇息吧,明日,再有一天路程就能离开齐国了。”姬蘅提醒道。“好。”翌日拂晓,东边海岸升起的朝阳,洒照在齐国的渤海之上,不远处的渔船里,响起了齐地的民歌。“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攀于车缘观看日出的姬蘅,低头看了一眼坐在草地上,靠着车架还在睡熟的子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她呆呆的看着,心中的思绪,再也不受控。柔和的日光打在子冉俊美的轮廓之上,远处传来的歌声,与车前的注目,让她醒了过来。“天亮了吗?”子冉睁眼问道。“嗯,我们该启程了。”姬蘅回道。“好。”就在队伍准备动身启程时,一支骑兵队伍赶到了她们的正前方,并将她们团团围住。“驾!”“何人拦驾?”“宫中失窃,有宫人指证,昨日亲迎使于王宫内,行为诡异,特奉廷尉之命,前来拿人。”“请燕国公子,随我们走一趟。”领头的是齐国掌管司法的廷尉官员。齐国要扣留燕国公子,随行的燕国侍从们又岂能答应,侍卫们纷纷拔出佩剑,很快就将子冉护了起来。“我家公子是奉王命迎亲,又怎会在齐王宫内行窃呢。”“我只是奉命办事。”齐国官员回道。“奉命,奉谁的命?”姬蘅从车架内走出,立在车头上冷冷说道。齐国官员见之,连忙下马叩拜,“公主,是廷尉的羁押令。”“如果我说不呢。”姬蘅居高临下的俯视道。第007章 生死一阵风从车架旁略过,车架之上,是来自王女的威压。姬蘅的话,让身侧的子冉,心有触动,面对齐国士卒的围困,她站在了她的身侧,没有丝毫犹豫。官员抬头,姬蘅毕竟是齐国的公主,且是王后所出,国君的嫡女,他们不敢招惹与得罪,“公主,廷尉那边…”“廷尉难道能管到齐国王室头上?”姬蘅冷着脸问道。官员低下头,与左右下属对了对眼,“不敢。”“可是公主,他是燕国公子。”官员又道,他似在提醒姬蘅公主什么,“公主难道要插手这件事吗?”“是又如何。”姬蘅道,“今日我在,廷尉的调令就带不走她,除非你们拿大王的令。”“如若没有,还想要强行将人带走,我必不会善罢甘休。”姬蘅冷冷看着他们,恐吓道。齐国官员们惊愣,在片刻犹豫后,终于撤离,“我们走!”就这样,在姬蘅的保护之下,子冉并没有被齐国廷尉派来的卫士与官员带走。但姬蘅明白,廷尉的令,就是王的令,要不了多久,那批人马便会再次赶来。“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必须快速离开齐国。”姬蘅向赶路的车夫催促道。“是。”她回过头,却发现子冉呆坐在车内,养着自己,眸中无神,“阿冉。”回过神来的子冉,露出了毫不担忧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在齐国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说笑。”姬蘅皱眉道,“你知道他们想对你做什么吗?”子冉的笑容逐渐消失,转而是阴郁的双眼,“我当然知道,我太知道了。”“…”姬蘅愣住。——临淄——廷尉的人快马加鞭回到了临淄城,齐王舍得知他们折返,雷霆大怒。“蠢货!”“难道你们不知道廷尉的命令,就是寡人的命令吗?”“可是姬蘅公主…”“什么公主!”齐王舍怒呵道,“她已嫁入燕国,现在是燕国的王后,不再是齐国公主。”“寡人怎么养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还不快去追。”齐王舍又道。“是。”士卒们拿着齐王的命令追赶上了已经抵达齐国边境的燕国迎亲队伍。然而却为时已晚,“奉大王之命,请燕国公子随我等前往临淄。”齐国官员坐在马背上粗喘着气息。然而车架上迟迟未有动静,齐国官员遂打马上前,“公主…”“公主与燕国公子已经提前离开齐国了。”车架内坐着的两个人突然抬头。齐国官员这才惊讶的发现,车架上坐着的,并不是姬蘅公主与燕国公子,而是她们的侍从穿上了她们的衣物所假扮的。齐国官员惊慌失色,“燕国公子呢?”他将整个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都搜查了一遍,仍没有发现二人的踪影,于是怒问道,“我执行的,可是王的命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