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糗,也很悲情。阿城迈出英华烧腊门口的那一瞬间,有点嫉妒,因为人大部分的离场都悄无声息,像他即将走入一条安静的没有灯光的巷子,他这个人来去都无人在意——但那天晚上发疯的西姐是在一片欢呼喝彩掌声中离开那个麦克风的。马雯缠在西姐身后:“則係點?同噶個做唔到嘅嘢同哩個去做?你仲話唔係輪迴?(你什么意思?和那个做不到的事情去和这个做?你还说不是轮回?)”西姐到后厨开水洗碗。马雯:“搞乜?替身文學啊?你好搞唔搞,拿人地朱生嗰女做替身?一陣佢哋朱家知道你耍朱亦青,嫐起身斬開你十八碌都有份。(怎么?替身文学啊?你别的不玩,拿人家朱生的女儿来做替身?他们朱家要是知道你耍朱亦青,分分钟气不过将你大卸八块。)”西姐关灯拉闸掏钥匙。马雯:“你腦水係唔係粘埋一塊啊?咁多年你都仲care緊櫻花!(你脑水是不是都粘在一块儿了?这么多年你还在care樱花!)”西姐从里面出来落锁。马雯:“我真係唔明噶個陳——(我是真的不动那个陈——)”“收聲。(闭嘴。)”西姐沉声打断,过了会儿,她锁好门把钥匙揣回到长裤口袋里才说话。她抬眼看马雯,郑重其事:“首先,我好明確佢唔係替身。其次,我已經唔會再care櫻花。第三……(首先,我很明确她不是替身。其次,我已经不再惦记樱花。第三……)”西姐停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躲了躲,二十三秒之后,她重新开口说话,神色转了一转,好像已经说服了自己。她说:“你又知我唔會應承佢?(你怎么就肯定我不会答应她?)”朱亦青很清楚,成败在此一举。西姐答应她,或者不答应她,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都会在这趟旅程之后结束。她追西姐已经追了四年了。西姐其实挺滑不溜手,拒绝很多次,但从来不对她说重话,大概是真的怕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太伤人心会被朱家斩开十八碌,所以次次顾左右而言他。最搞笑的一次,朱亦青说跟你讲句普通话,他们大陆人追人的时候都这么说的,你要和我谈吗?西姐:“哦那挺厉害。”朱亦青:“那你要和我谈吗?”西姐:“谈?Tan?弹?弹走鱼尾纹。”又好像朱亦青不止一次邀请过西姐和她毕业旅行,第一次的时候,她说得很郑重,她说希望西姐能见证她这个阶段的圆满结束。西姐回消息:【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唔係職業做見證咯啵,介紹個神父畀你?(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是职业做见证的喔,要不我介绍个神父给你?)】朱亦青:【你唔好同我打哈哈。(不要跟我打哈哈。)】她用上了打哈哈,上大学学的,国语高级词汇。而西姐对她说:【哈哈?係哈哈哈哈哈哈,打咗一共七個哈。(哈哈?是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共打了七个哈。)】但西姐最终还是答应了,在第七次邀请。那时朱亦青在电话里叫她全名,对她说:“最後一次,同我去睇一次櫻花。(最后一次,和我一起看一次樱花。)”然后电话里只剩下西姐喝酒的声音,过了很久,三分钟或者四分钟,西姐说好,她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朱亦青想了很久,为什么西姐要在这一个契机做决定。大概是因为“毕业”这个名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新生活”,又或者“樱花”这个约定对她来说实在太过刺激,还是什么其他因素推着她们此刻站在这里。天气晴朗,一个还算安静的午后,几个旅客摆姿势拍照,她们经过,在异国樱花路边并肩散步。西姐双手插着衣服口袋,视线低垂,路上看着自己脚尖,语气清淡“我都唔明有乜嘢係你咁執著嘅。查實你鐘意我滴咩咧?(我也不懂你在执着个什么劲,其实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朱亦青:“有冇可能係睇你唱歌咧?(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看了你唱歌?)”西姐笑了,越笑越无奈。她抬头,看粉色花朵坠落。真的是一唱成名了,她的代表作黑历史怎么真的有这么家喻户晓。西姐苦笑着劝一句,最好全世界都忘记这件事,她拖着声音告诉朱亦青:“Pass咗嘅嘢就pass佢啦。(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朱亦青勾唇点头,她说:“原來你自己係明嘅。(所以其实你自己也明白。)”西姐那抹尴不尴尬的笑在这句话中逐渐消解。而朱亦青回赠她:“Pass咗嘅嘢就pass佢啦。(从前的事情就都放过去吧。)”意味已经完全不一样。朱亦青说:“其實櫻花梅花紫荊花都不過如此。(其实樱花梅花紫荆花也都不过如此。)”西姐丝毫不意外她知道樱花,那会儿自己上头的时候告诉过太子爷圈里挺多人,朱亦青想知道,随便打听打听就一清二楚。朱亦青:“可能你覺得人人都不外乎是,但係我同佢唔一樣,如果我應承你一件事,我就一定會做到。(或许你觉得这世界上的所有人也就都那样,可是我和她不一样,如果我答应了你一件事,我就一定会做到。)”Selling point.她说她从来不失约,但朱亦青不知道其实那个人也没有失约。她是守信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