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身上的伤势竟然没有瞒过她的眼睛,裴秉安不由一愣,下意识拢紧了衣襟。
“不必了,我没事,时间快到了,你走吧。”他脊背挺直,沉声拒绝。
“我受淑娴所托来看你,你身体无恙,她才能真正放心,”苏云瑶正色道,“给你上药,是为了让你尽快好起来,请你配合一下。”
踌躇数息,裴秉安依她所言。
脱下中衣,冷白肤色的脊背上,全是纵横交错的青紫杖痕,苏云瑶只瞄了一眼,便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不忍心再看下去。
行杖刑的人,下手也太狠了。
“唔,不过是寻常刑罚,我没有大碍,过段日子就好了,”意识到身后的人似乎被吓呆了,裴秉安沉默一息,“算了,要不......”
苏云瑶死死咬住唇,没有作声。
说起来,他的体魄是已算强悍,当初那位常家少爷因醉酒纵马,踩伤孩童,受了一百军棍,得养大半年才能下榻。
但看到他触目惊心的伤势,想起他前些日子左胸的旧伤还没痊愈,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将治疗跌倒损伤的金疮药,小心地倒在他渗血的伤口上,她低声叮嘱道:“你每日记得上药,不要不当回事,监房不通风,不透光,若是不照料好伤口,以后会留下遗症的。”
区区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但听到她有些发颤的是嗓音,裴秉安沉声应下:“多谢,我会的。”
上完药,没再多说什么,默默看了他几眼,苏云瑶秀眉紧蹙,心事重重地离开了监房。
第69章
离开狱所,辘辘而行的乌蓬马车中,听到苏云瑶说起大哥在狱中安好,裴淑娴紧绷了数日的心弦,总算轻松了几分。
“苏姐姐,那大哥有没有说过,他到底何时能够出狱?”
苏云瑶沉吟了片刻。
她只听他含糊提到了什么查清军粮案才会出狱,想必不会那么快。
“具体多久我也不知道,你记得时常打发人送些吃食伤药进去,他在那里......”
话未说完,正好行到一处石桥中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面道:“主子,对面来了一队车马,恐怕过不去。”
苏云瑶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石桥路窄,勉强能容下两辆普通规格的马车并行通过。
而对面缓缓行来的马车奢华宽阔,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路面,狭路相逢,对方本是迟来,却根本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乘坐这种马车的车主,身份非富即贵,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苏云瑶吩咐道:“退后,等他们过去了,我们再走。”
车夫依言下车,牵马退回到了桥头处等待。
奢华马车慢慢驶来,车中,常天鸣搂着个年轻貌美的小妾,嘴里吃着小妾喂过来的红葡萄,一只手还不安分地揉捏着她的腰。
“好好伺候老子,老子疼你。”他嬉笑着道。
“哎呀,你讨厌~~~”
小妾的声音柔媚,听得他骨头都酥了几分。
只是与那辆立在桥头、低调等待的
乌蓬马车错过的瞬间,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车外。
微风忽然扬起柔软的车帘,午后明亮的日光下,女子如雕刻般的绝美侧颜隐匿在光影中,格外深邃而精致。
直勾勾地盯了一眼,他便立即瞧出了对方是谁。
“停车!”
他不耐烦得一把推开怀里的小妾,理了理凌乱的衣袍,随手拎起马鞭,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下了车。
“苏云瑶,老子知道你在车里,别躲了,给老子下车!”
时隔半年多,听到对方熟悉的凶狠沙哑的声音,苏云瑶不由蹙起眉头,掀开一角车帘向外看去。
一帘之隔,常天鸣双手抱臂站在车畔,灼热凶狠的视线紧盯着她,唇角浅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呵,躲了这么久,可算让老子遇到你了!”
苏云瑶冷冷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半年多前挨了一百军棍,许久没再见他,看来他近期刚刚能够下榻活动,便又开始耀武扬威,仗势欺人了。
“常少爷养好伤了?我记得军棍应该打在屁股上,不是脑袋,莫不是常少爷脑子记不清楚了,我何时躲过你?”苏云瑶冷笑道。
当初的那军棍刑罚,至今想起来还让人心有余悸,常天鸣下意识摸了摸偶尔还隐隐作痛的腰背,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许久。
为防苏云瑶吩咐车夫离开,他突然大步向前,一只手撑在车窗处,拿马鞭狠狠敲了下车壁,狠声道:“老子受伤,还不是因为你?”
苏云瑶抿唇瞪着他,冷冷一笑:“常少爷,人贵在自省,是你犯错在先,理应受罚。”
与他这种土匪似的纨绔好色之徒打交道,气势弱了对方便会得寸进尺、以强欺弱,冷呛了他几句,她不打算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