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细心谨慎的人,做任何事都会事无巨细地留下记录:小到支给女儿买布丁的零花钱,大到筹划一场活人献祭的仪式。 易容魔药是一种特殊的魔药: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如果说要评选“最鸡肋魔药”,它一定能包揽大半票数。 困难之处在于,如果不通过任何其余魔法辅助,仅通过易容魔药改变的样貌,很大程度上会受到使用者本身的影响。 如果想要使魔药发挥最好的效果,自然就是得让与易容对象血缘亲近、年龄相近、性别相同——总之,越接近易容对象越好——的人饮下魔药。 他们用我的血液配置了易容魔药。 他将笔记翻到了下一页。 最后被圈出的名字是一个同样姓梅兰斯的远房堂亲,塞德里克记得那人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闲汉,打着梅兰斯的旗号参加了圣殿见习骑士的选拔,却连针对贵族的简单考核都并未通过,在初选就被刷了下去。 如果说梅兰斯夫妇是献祭的主持者,那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远房堂亲,为什么会同他们一样处在法阵的最中心处? 据说,深渊热爱饱受折磨与摧残的灵魂,因此他们决定让“塞德里克·梅兰斯”亲自对祭品处刑。肉丨体上已经遭受极大的痛苦,精神上还要承受来自亲密之人的背叛,如此一来,也许就能提高成功召唤出魔鬼的概率。 “深渊热爱饱受折磨与摧残的灵魂”是一个流传已久的说法,也许来自于人们对于邪恶之物朴素的认知,也许来自于古代魔法师总结的经验,总之,到了最近一百多年,由于圣殿对深渊魔法研究的严格管控,成功举办一次献祭已实属不易,更遑论从中总结出什么经验了。 ——就是这可笑到仿佛滑稽戏一般的“据说”和“也许”,就让他的深爱之人在痛苦与绝望中死去了。 此后二十多年,塞德里克没有一天能够忘记她。 他在起床时想到她,用餐时想到她,入睡时想到她……时间每流逝一天,都好似在他早已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割开一刀,永不停歇。 总之,就像所有走错了路的人一样,塞德里克·梅兰斯悔恨自己做过的每一个选择,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反复推演:如果当时没有这样就好了,如果当时没有那样就好了。 这种虚幻的自我安慰持续了好几年,直到被一封远方传来的信件击碎。寄信人是与塞德里克同期的一位见习骑士,他在正式成为骑士后,被分配到了位于北方边境的圣殿中。 调查结果是,虽说格温家族的覆灭的确是深渊魔法造成的,却没有深渊之门洞开的痕迹,没有祭坛与法阵,也没有任何格温家族可能与魔鬼扯上关系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