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每个春节,父皇和母后会命人大清早把我叫醒,然后允我同宗室子弟玩闹。 我让他陪我一起踢毽子。 但他显然不喜欢踢毽子,因而常常公事公办地敷衍我,即使这样还是b我踢得好。 从前我不小心让毽子砸在了躺在花丛里睡觉的小白身上,它痛叫一声我没理,于是从那之后它就记恨上了我。 我不服,但又没法去赶走这只偏帮霍临渊的坏猫。 原来我已经习惯了霍临渊,也习惯了总给那只我带来麻烦的猫。 我垂眸,没看到瑾安。 酒明明不烈,但也许是我喝得太急,才让醉意上了头。 这是哪? “安儿,你便听你祖父的话,对皇上殷勤些,先让他把你留在京城” 前些日子吏部安排他去河东道的折子已经呈给了我。 但霍临渊的不告而别的确让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愿他到时候同霍临渊一样埋怨我的安排不合心意,因而那道折子还留中未发。 但他不该是这样的。 心里第一次涌起一gu涩意。 “安儿,你” 我在房梁上偏头看他,他的脸隐没在烛火间,却像是寒夜里融化不了的冰。 那我如何收场? 原来他知道我在。 然后被他接在怀里。 只是那双眼在烛火的衬托下显得晦暗不明。 “萧瑾安”我注视着他,郑重地说:“若不想笑,便不要勉强。” 我想我做了决定。 哼。 我不去看他,却觉得他在看我,但我没找到证据。 我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醉得衣衫凌乱,脸也红得不成样子,实在丢人。 “陛下。”瑾安偏头看着我,一副可怜神se,像极了从前小白闯完祸歪头看我的模样:“您走了,我便要在祠堂跪一晚上。” 我的确不忍。 于是我别扭地问他:“想去灯会吗?” 我也有点想念东街的糖葫芦,于是转过身,凶巴巴地往门外走。 “遵命。” 我轻轻推开房门,而后轻功一动,揽着瑾安的腰跃上屋檐。 “陛下,同我去换身衣服吧。” 他的居所在萧府的一个角落里,简直b我以前东g0ng里的一个杂室还小。 萧家是望族,每年我赏他们不少东西,竟不舍得对瑾安好一些。 为避人耳目,我们进房后没有点灯,我借着月se大概扫了一眼。 他若无其事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物,我接过后,他便转过身去。 平日里都有人伺候,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穿衣服。 我被人伺候惯了,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当他微凉的手来到我颈间为我整理衣领时,竟给我一丝坐立难安之感。 我在看他。 好近。 当然,虽然我不喜,但小白也常不管不顾地贴着我。 被他发现我在看他让我觉得有点别扭,于是堪堪移开眼,发号施令道:“走吧。” 没仔细挑样式,我付了钱便随手塞了个面具给瑾安,而后拿起剩下的那个。 我想要他的面具,但我不说。 他会过意来,摘下面具,笑着说:“陛下,臣喜欢您手里的样式,可否同我交换?” 他陪我走在熙攘人群之中,我让他牵着我的衣袖,免得在人cha0中走散了。 一回头,便见他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些小孩子的玩意,让我说不出感受。 店门口不仅有兔子灯,还有其他动物样式的灯笼,看着的确可ai。 “两位客官,是否愿意参加小店的灯谜会?” 我本想先拔得头筹,为瑾安赢个兔子灯,结果一连好几个灯谜都没猜中。 我不服输,忿忿地看向瑾安,他眼中带着笑意摇了摇头。 于是诧异道:“这是做什么的?” 我来了兴致,拿起那把弓,而后拉开。 靶子倒是挺大,上面的图案却很小,怪不得其他客人不ai玩。 本想找个兔子图案,却发现这店家抠门得很,居然不把卖得最好的样式画上去。 箭锋正好落在小猫脖颈下一寸,像是心脏的位置。 掌柜这下笑不出来了,但也只能苦哈哈地去拿灯笼。 等我拿到灯笼,转头看向瑾安,却发现他怔怔地看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把兔子灯塞给他,想来他会喜欢。 出去之后,每路过一家卖小孩玩意的店铺,我都停下来,然后叫他挑一样。 做皇帝的好处就是显现出来,我才不管那么多,只发号施令:“挑。” 我并不是想做什么,只是不想再看见他驻足时寂寥的神情。 以前我偷溜出来逛灯会,霍临渊也会抱着小白同我一起。 可恶的是我还不能买太多,每次我买了一大堆,他就在后面幽幽地看着我。 我买了一盒他家的招牌糕点,而后塞到瑾安怀里,低头不去看他,有些僵y地说:“这个好吃。” 我们一起走了很久的路,等到街上人渐渐少了,我们也该离开。 对瑾安这样不好的人,我懒得见。 “陛下。” 莫名其妙,怎么一直看着我笑又不说话。 在他的视线下,我只能狼狈地转身,低头看着石板,闷闷地说:“三日后启程,自己做好准备。” 给他们派了赏后,我便走进甘露殿。 这一觉并不太平,总觉得有人在床边看我,但数次睁眼又不见有人影。 三天后,瑾安便奉旨启程去了河东道。 我秘密授意吏部把他安排在平yan郡,并派影卫一路相护。 他一开始被同僚排挤,后来借力打力,才抓稳了平yan郡的权柄。 如今河东道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他已俨然成了河东道仅次于太守的人物。 他对瑾安的提拔,自然也经我授意。 萧家这两年不安分。 父皇是开国之君,当初萧家却等到天下初定才来投诚,显然有些形势所迫的意味,因而也并未得到什么好处。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浪来。 瑾安留在河东道,便可避开届时萧家倒台的满城风雨。 他若当得起我的栽培,也是他的造化。 父皇在位时连年征战,早就让突厥国力大减。他们当初不趁着大曜幼主登基时开战,如今又是哪来的胆子? 还没来得及整军备战,便又得到消息,突厥已经拿下十座城池! 战报一封封传回京城,我在焦灼的等待中,终于在三月后看到一封捷报。 随之而来的是一封用血写作的请罪书。 他怕牵连妻小,竟写了封血书予我求情,而后上吊自尽。 这就是我提拔的人。 我手下的人里,又有多少这样的蛀虫。 瑾安知道多少? 我知他也有难处,任谁都不可能对提携自己的人恩将仇报。 跌坐在龙椅上好一会,我才缓过劲来,而后召近臣入殿商量拨银赈灾之事。天明,又强撑着jg神上朝。 我只觉滑稽,指节轻轻敲击龙椅,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的神态。 无一人说话。 太傅却突然从一g臣子中走了出来,朝我深深一拜。 心中稍有宽慰,看来到底还是有人真心向着我的。 若我真派他去赈灾,他骨子里文人的风骨怕是会害得他晚节不保。 “平身吧。” 太傅已经很老了,虽然不打算用他,但还是给他个台阶下吧。 我愣了一瞬,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听到自己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他:“你再说一次。” “请陛下颁罪己诏。” 我差点忘了,从前父皇在世时,他便是以直言敢谏闻名。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太傅直视着我,想来他为这场审判也等了很久。 我从龙椅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 他是父皇的纯臣,可以只顾念国君安危,可我是皇帝,我做不到用大曜的国土去换自己的父母平安。 他以为我心中不痛? 侍卫正要上前,太傅竟然起身,快速撞向台阶! 他想以si明志,我偏不让他如愿。 侍卫将他架了出去,我听他“暴君、昏君”地骂了很久,最后声音还是渐渐远了。 这一番胡闹之后,问题还是没解决。 我其实心中已计划好挑一个三品大员坐镇,再搭他麾下一个品阶不上不下的京官去g这得罪人的活。 我从前一向忌讳京官在地方发展势力,只是眼下无人可用,我必须抛出合适的筹码。 我正要开口允下河东太守一职,却听到熟悉的温润声音传来。 声音来自身后的内殿,我忍不住回头。 不过风采不减分毫。 “请陛下恕臣擅离职守。河东道如今灾情紧急,臣甫一安排好赈灾事宜便赶赴京城,好向陛下亲自禀告。” 先前我并不想让他趟这浑水,但他既然敢回京找我,心中必然也有了计较。 “陛下,臣请接任太守职责,统筹赈灾事宜。” “瑾ai卿平身。” “众卿以为如何?” 我近乎于急不可耐地宣布散朝。 我们视线相接,他目光温柔,一步步缓缓向我走来。 我气什么了? 本来不该气的,被他这样一劝,竟然后知后觉地很气闷。 要是她不来哄我,我肯定是不会哭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快速泛起一gu涩意,却还是逞强道:“萧瑾安,是你自己要回来的。” 他想着看我,面上还着笑。 若是想回来,怎么现在才来。 他似乎没料到我竟如此直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然后把我扶住。 “一会就好。” 我是皇帝,天大的事情我都能接住,所以这些都是小事。 他的身t僵y了一瞬,而后手轻轻00我的头,声音温柔得像一句喟叹。 我做了个梦。 我被养成了一个十足的纨绔,整日里不学无术,太傅常常向父皇告状,但母后总护着我。 但饶是成为了混世魔王的我,也是有克星的。 每次我犯了错,他就一言不发地盯着我,让我觉得毛毛的。 然后被小白绊倒。 每次我发脾气,他就给我带一盒采芝斋的点心。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一天天长大。 她连笑容都带着 我迷茫地往她怀里钻,还以为她不过是要带我去行g0ng玩。 “我和你父皇要去很远的地方,你得学着当一个大人了,小宸。” 他们从前不是没g过这种事,一g老臣被这对任x的帝后急得够呛。 母后的目光不舍又悲伤:“等你长大的时候。” 他抱着小白,定定地望着我,然后骤然转身。 我大声喊他。 他凭什么也要走。 我把小木剑往门框狠狠一砸,一个人缩在墙角生了很久的气。 我不喜欢小白总来黏我。 它的毛软软的,让我觉得很温暖,于是我伸出手,想要00它。 “陛下?” 瑾安的手上还拈着锦帕,应该是想为我拭汗,却被我这个登徒子握住了手。 不过他真好看。 他被我的反应逗笑了,温声问我:“陛下,可好些了?” 我有些疑惑,记忆还停留在我们二人在朝堂上相拥的那一刻。 本就觉得氛围有些尴尬,那g0ng人却又开口说道:“陛下高热不退,烧得都说胡话了,多亏萧大人贴身照顾呢。” 但是说胡话? 我不可置信地问瑾安:“你都听到了?” 我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陛下”他语气无奈极了,极其小声地抱怨了一句:“怎么这样难哄。” 我睁开眼瞪着他,却见他又笑起来,然后唤g0ngnv为我更衣。 待我更衣完毕,他已经在内殿等了我许久。 而后将袖中一个卷轴抛向他。 “见此诏尤如面圣,违令者,斩。” 长孙宏是司徒长子,而我的这位司徒,正是母后的亲哥哥。 我已经把他架空了许久,如今肯让他儿子出力,便算是个缓和态度的信号,他不敢不从。 只是此番动作之后,长孙家外戚擅权的心思又要起来了。 他不愿? “陛下,请容臣独自前往。”瑾安声音还是温柔,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不愿您为我妥协。” “瑾安不愿。” 臣子畏我,他们知道我是个不顾父母养育之恩的y狠之人,皆怕我的雷霆手段。 但瑾安懂我。 “你回河东赈灾,若不派人坐镇,只怕孤掌难鸣。” 把事情掰开r0u碎地讲是我最讨厌的事,但现在我不得不为之。 我是皇帝,自然了解多一个纯臣于我而言更算助力,但我也知道知道许多纯臣的下场并不好。 我等着他低头认输,却又含着一点隐秘的期盼。 我自然信他。 我只是 他目光坚定。 “萧瑾安。”我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虚张声势道:“你有时真可恶。” 或许他也是有心的,只是不愿为了这份心意被困在我身边。 我亲自送瑾安上了马车,又心系他在河东的安危,便指了几个影卫给他,受他差遣。 他说河东灾情严重,他如此招摇恐会惹人非议。 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我知道他办得好差事,并不多过问,免得他束手束脚。 其实我拨的银子足够他买粮赈灾,不过他若是只打算老老实实向世家屈服,那便不是我看上的萧瑾安了。 凭着这等功劳,日后安排一两个子弟入朝为官也是能运作的。 那些世家原本屯粮自重, 况且谁都担心对方得了这块肥r0u,看似铁板一块的世家便逐渐多了嫌隙。 瑾安遭遇了一场刺杀。 有一支箭s中了他的腰腹,幸好没伤到要害,不然他已命丧h泉。 随军队而来的既有钱粮,还有皇权的威压。 果然不久之后,便有世家耗不住,主动求朝廷收粮,瑾安便以低于市价三成的水准收了粮。 半年后,我在他递的例折里看到一句话。 我先前已经查清楚正是刺杀一事刘家主谋。也正是刘家先前牵头抱团排挤瑾安,试图让朝廷妥协,以高价收粮。 刘家家主一贯溺ai孩子,见长子惨si,连摆了七天丧席,誓要找到凶手报仇。 正好刘家在京城的倚仗犯了事,我便将他的派系连根拔起,借着瑾安给我的证据将刘家一起抄没流放。 看到折子里描述的场景,我忍不住一哂。 其他世家已经清楚我已经从周国ch0u出身来,正打算好好料理国内的蛀虫,因此个个噤若寒蝉,没有敢鸣不平的。 本想召瑾安回京一叙,却又收到了镇国将军李义安的折子。 我随即回了个极高的价码,要突厥每年向大曜上供二十万两白银,还不能少了他们的战马和矿石。 我早烦透了这个不自量力又自讨苦吃的蛮夷之国,心里筹算不如毕其功于一役,完成父皇未竟的功业。 我是听过他的。 那之后他就被引为奇才,镇国将军又知道了这小子幼年便父母双亡,就将他收为义子亲自栽培。 我因此在数封军报上看到了他,只不过都只说他是将军义子,连姓甚名谁都不曾提到。 况且他身为镇国将军,却连名字都不曾为这人取,显然还想多讨一份皇帝赐名的恩典。 他年少时随父皇起兵,数次救父皇于水火,我从前边听太傅提到他戎马一生,一直未曾娶妻,父皇也为他张罗了几次,但都被他拒绝。 只不过在朝堂上看到那个许久不见的混蛋时,我还是险些失态。 他低头跪在我面前,瘦削的背挺得笔直。 思及此,我语气微微上扬,明知故问道:“听说李卿收了你为义子,他可曾为你取名?” 我g起嘴角,鼻腔发出轻笑气声,而后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他,恶趣味地看他跪在我脚边。 不是嫌我为了瑾安要他走么。 不等他回答,我含笑接着道:“临渊。”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愿天下有识之士都如你和瑾安一样拿出些真本事,朕也好成全他们的青云之志,是吗?” 从前我一向不让他对我行此大礼,就像不愿把狼训作犬。 见他难堪神se,我只觉心中舒坦多了,连语气也没那么大恶意:“ai卿战功赫赫,朕得好好斟酌封赏,先退下吧。” 我看他在朝臣若有所思的探究眼神中一步步向殿外走去,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慢。” 他眼中重新燃起光彩。 等到散朝,我不紧不慢地走向紫宸殿。 走到殿前,我突然停住脚步,对他抬了抬手。 我跳转方向去御花园转了一圈,打算散散心,顺便晾着霍临渊。 路过一处池塘水面,我低头瞥了眼自己的倒影。 连我自己都有些陌生。 推开紫宸殿的门,老太监招呼侍从都退下,而后阖上殿门。 他跪在殿里,仰头看我。 他看着我,张了张口,好像有万语千言,最后只是说:“陛下。” 于是踢了踢他的剑,神se不屑。 他似乎迷茫了一瞬,等意识到我的恶意,眼中后知后觉地涌上痛意和委屈。 他就跟以前一样,我罚他就只知道一言不发地受着,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讨嫌。瞥一眼。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衣领钻出来,经过锁骨,落在颈下。 “脱衣服。” 我懒得同他废话,走上前去ch0u出他的佩剑,一剑划开外衫。 其中最可怖的伤口已经变成深黑se的疤,从左肩一路贯穿到锁骨,烧得我眼痛。 他不看我,低着头轻声说道:“战场上刀剑无眼,陛下不必在意。” 他走时我不是没派人找过他,结果却是杳无音讯,如今自己吃了亏回来,我凭什么在意他? 压抑许久的怒意上头,我走上前揪着他的衣襟,一字一顿地咬牙说道:“霍临渊,我给你两个选择。” 我目光y狠,霍临渊却突然0了0我的头,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我当年实在看不起自己。” “我只是想和他一样好而已。” 我看他一身的伤,心里虽还是不满,但却说不出挖苦的话来,只能y邦邦地说:“继续。” “一开始只是想建功立业,然而战局艰难,我才t会到陛下多年苦心经营不易,想为您搏一个太平。” 他说完这些便不再言语,安静地等待我的宣判。 其实他不用说我也知道。 我只是被气昏了头。 每次执行完任务,他都只是换回一身黑衣,跟在我身后继续做我沉默的影子。 但他就是这样愚钝,学不来半点圆滑。 我再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只能没好气道:“起来吧。” 我不想理他,于是唤来老太监,让他去找太医给霍临渊看伤。 我一记眼刀看向他,他便乖乖闭上嘴不说话。 老太监一进门,看我们的眼神便有些奇怪,也许是因为方才我情绪有些激动,难免乱了衣冠,而霍临渊的衣衫被我用剑划破,0露着x膛,一副受了我欺凌的样子。 太医让他抬起手臂,他虽极力掩饰,还是疼得皱了眉,我才知道他肩上那道伤根本就没好全过。 几名太医会诊后得出结论,霍临渊受伤太多,必须静养一阵,否则可能落下病根。 从小到大都是他用这种眼神吓唬我,这倒是第一次被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替幼时的自己报复霍临渊的感觉让我莫名有些愉悦。 于是走向书案,ch0u出一份折子抛给他。 先前突厥来犯,要不是镇国将军主战,朝中不少大臣早就软了膝盖。如今我军大胜,他们中不少人还是胆战心惊,纷纷上折子想让我接受和谈,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战事。 谈到正事,霍临渊也没了先前的扭捏之感,将折子递回给我。 霍临渊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看来你义父派你回京,除了向我讨赏之外,也是怕朝中主和派真的说动了我。”我将折子随意地往案前一搁,笑了一声:“不过父皇从未怕过突厥,我亦不惧。” 过了很久,他才犹豫着开口,语气欣慰又失落:“陛下长大了。” 我见不得他这根木头突然伤感起来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他点点头,见我神se平淡没有发难的样子,小声地说:“陛下喜欢采芝斋的点心,我” “你什么?” “我想着陛下过年时吃喜欢的点心,会很开心。” 正想给他一拳,突然又想到他旧伤未愈,连打都打不得。 只不过从小到大,每次他惹了我生气都只知道买点心,我给他个台阶下而已。 唯唯诺诺,处处谨小慎微。 他看着我,眼中有些期盼。我只嫌弃他笨,什么事都要我点破。 于是他身上那种沉郁的气息一扫而空,眼睛也亮起来,好像有很多话要对我说,最后还是只说:“好。” “我在边境时,碰见一个逃难的商人,便向他买下了这块木料。”他的脸微微泛红,“可惜我刀工不好,浪费了料子,陛下若不喜欢,随手扔了也——” “谁说我不喜欢了。” 我睁大眼睛看了好一阵,也没分辨出他究竟雕了个什么花纹。上好的紫檀木的确是倒了大霉落在他手里,但我并未点破,违心地说:“还算能看。” 我们二人彻底化解了嫌隙,便又聊回正事。 等和他讲好之后安排,我又问起他出g0ng后的见闻。 我心中一动,却只能当作戏言。 如此一来,对我倒也算一种慰藉。 因此我和霍临渊已经商量好,他留在g0ng中养伤,我则不表明态度,也好借机看看是哪方势力先稳不住。 可我还没等到鱼上钩,却先等到了瑾安的信。 他的折子上得不少,信却没几封,往往我一连写了好几封信,他才舍得回我一封。 他的字写得极好,是自成一派的风雅,而画技也同样jg绝,上次他赠我一幅桃花林,我实在喜欢得不得了,现在还挂在御书房。 展开信,入目便是一页经文。我忍不住无奈地笑笑,将那页经文连同之前的一起压在砚台下。 他的信如流水帐一般,先是三言两语为我解了先前寄给他的残局棋谱,又同我说起桃花林凋落,幸好先前已作画记录下了最美的一刻。 目光落到最后,他的笔触依然熟悉,我却是一滞。 他从前不是没在书信里同我谈论过政事,但往往只是为了向我秘密禀报河东局势,如今关切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倒是第一回。 我按捺下那点微末的不满,将那句话圈出来,只回了两字:“不曾。” 之后几天我天天和霍临渊呆在一起。有时是他同我下棋,有时则是戴上面具去京城市井闲逛。 瑾安正好给我上了一封折子,说河东如今流寇作乱,请求派兵协助。 瑾安处事一向顺我心意,我便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先前的试探,还有些后悔上次回信语气太y。 又是几天游手好闲。 r0ur0u额角,拾起一本批阅起来。 等到批完奏折,已经是h昏,我便打算让太监宣霍临渊进殿陪我下棋。 今日定要挫挫他的威风。 我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沉声问他:“何事?” 突厥趁两军和谈之际突然发难,如今正举兵东进! 我的心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