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去帮他破劫,便不顾我的死活了?”北渚忆及昔日杨絮所说的话,便觉得又可笑又荒谬。“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是为了我出主意,说借尸还魂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你眼睁睁看我与南风……与叶秉烛对面不识,还要我费尽心机去帮岳凛!”
想到自己从前因为关照岳凛,总是对叶秉烛忽视良多。叶秉烛当日为了岳凛被推入御池,险些命丧水鬼之手。当时北渚险些不愿去救他,只道让他就那么死去也与自己无关。现在一想起来,北渚便是一阵后怕。
那些恐惧,委屈和愤懑,如果不提倒也好,尚且能够压抑。可它就像一道伤疤上丑陋的痂一样,即使是不小心触碰到,也会痛彻心扉,血流不止。今日提起,便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根本堵不住。当初杨絮说的信誓旦旦,自己倒还真全然相信,从未怀疑过他!
到头来,全是假的!
“难怪,难怪当初我要入岳凛的梦境,你却反怪我损耗他的元神,伤了他的身体!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原来从始至终,你担心的都只是岳凛!”
北渚这漫长又枯寂的生命,称得上至交的,除了南风,便只有杨絮了。他从未想过,杨絮连骗他时,都说得如此自然,毫无破绽。难道杨絮就从未心虚过吗!
北渚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如有千斤:“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我原想等岳凛的事情一过,便抽身来助你,我没有想到后面会变成那样!”杨絮双手无力地垂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也不会帮我,但是我还是得说,抱歉,墙子。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这是五百年来,杨絮第一次对北渚说“抱歉”。这个永远浪荡风流,永远不着调的柳树精,满怀愧疚地对着北渚。
过往的数百年交情不是假的,北渚也从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他怨恨杨絮,便是因为与他真心相交。杨絮这样,他心里也闷闷地难受。扪心自问,自己舍得结束这段友情吗?北渚不知道。
北渚原想的是,等见了杨絮,定要叫他也慌张,定要劈头给他一顿臭骂,定要揍他一顿,定要与他割袍断义,再不往来。可数百年的陪伴不是假的,在漫长而孤独的岁月里,是杨絮在与他说外面的世界,与他讲那些传说与故事。
都是岳凛,都怪文昌。如果不是他,便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北渚心头火气压下三分,却依然给不了杨絮好脸色。他想到自己这一次的目的,正是为了来找叶秉烛。既然叶秉烛已经不在含凉殿,还不如向杨絮打听打听。
北渚垮着脸说道:“我且问你,叶秉烛之后如何,现在又去哪了?”
杨絮见北渚还愿意搭理自己,赶紧回道:“三年前,奕河公主和亲之时,皇帝午门遇刺,此事震惊朝野。后来此案由大太监徐嵘协领、监督,大理寺全力调查,终于找出了幕后之人,乃是二皇子李奕璋的伴读心腹。”
竟然是李奕璋。这个蠢东西,竟然还有这胆子,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刺杀自己的君父?或许是脑子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