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的生活条件虽然艰苦,却也是云洲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和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是形形色色的不同的人,也是从前裴父裴母口中的“蝼蚁”一般的人物。自从离开孤儿院后,他就一直害怕回去,因此这本是过去的裴云洲害怕的生活状态,但现在自己真的成了“蝼蚁”中的一员,他反而觉得好像其实也不错。 卡里暂时还有些钱,只是不多,节省着点大约能用一个月,按理现在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云洲是该精打细算地过活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在旅馆订好以后,就出门去了附近的画材店买了全套的画纸、笔刷以及颜料。 油画的材料本来就贵,不少美术生都是买普通的画纸再上一层油来作画,但云洲不想委屈自己,他用的是最好的亚麻布,材质是可以被油画大师用来精心绘制最好的作品的那种。 云洲微微一怔。 自嘲地叹了口气,云洲将画笔放下,画布也用塑料布小心翼翼地盖好,疲惫地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可是他才放下画笔没多久,又觉得一点也不甘心。 哪怕再高明的画家,也不可能每一幅画都是完美的,只有有缺憾的,才是真实的生活。 原来自己也可以笑得这么轻松。 自从十七岁搬离裴家,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画笔了,按理应当是手生的,但他的指尖才搭上笔杆,掌心仿佛就有一道暖流,带动他的手在画布上轻快地起笔。 当然,在裴家这种家庭,孩子是不可能真地去走这条路的。 当人进入专注的境界的时候,时间的流逝,身体的饥饿,精神的疲倦,好像都被暂时地屏蔽了。 以至于因为颜料有些干涸,需要重新用松节油调和而不得不暂时停下来的时候,云洲的精神甚至犹有一丝恍惚。 从上午到现在整整10个小时,他就这么不知疲倦也不知饥饿地坐在这里作画,或许是精神实在亢奋,他虽然一整天什么也没吃,却觉得好像根本不饿,如果不是起身时大脑因为低血糖而发作的一阵晕眩,云洲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没吃饭。 云洲对镜子里的自己这样说道。 云洲身上的气场实在太特殊了,沉静又淡然,虽然穿着有点发旧的衣服,脊背挺直地坐在座椅前的时候,也仿佛与这家苍蝇小馆格格不入,容貌精致漂亮,只是面上没什么血色,就连嘴唇都泛着白。 “……谢谢您,”陌生人的善意让云洲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您的生意一定会很好的。” 这个世界明明充满爱意而不是谎言,只是他从前运气不好,走到了错误的一边而已。 好像一切都在变好了,不管是他的精神还是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