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从小到大,只要我没考第一,我爸就会打我。他打我,还要我去找打我的藤条。”
谢松亭像个说书的,不过和说书的有些区别——
他面无表情。
“小时候我们在攀市农村住,那时候还没来蓉城,住在山上。山上野地里全是野草,有一种又细又长,一米多,扎着堆长,外皮很光滑,上面还有发芽的凸起。这种抽人最疼,能把一个大人抽得乱跑,一下就是一道红印,两下叠一起就紫了。我爸最喜欢。
“从刚上一年级被打了一次之后,我再也没被打过。
“但是高三开学之后席必思转学来了,他只有第一次开学考和我并列,后来的考试除了第一次月考,我再也没考赢过他。
“那会还没像现在那样能网上查到成绩和答题卡,班主任特别负责,记下每个家长的手机号码。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甚至高考,每一次他都给家长发信息,发你家孩子考了第几名、考了多少分。
“席必思一来,我的噩梦就又开始了。
“每次月考结束,公布成绩那一天,我都坐到班里最后一个才走。有人说我是想下次超过席必思,那倒没有,我就是想晚点挨打。我爸为了打我打得方便,还特意回老家移栽了点这种藤条。”
谢松亭说到这里,看向毕京歌说:“毕老师,我想抽烟,不抽烟我说不下去了,要不然今天就到这吧。”
毕京歌打开抽屉,扔给他一个红色烟盒。
谢松亭一看。
软中华。抽了一半的烟盒里塞着一个银质打火机。
他笑了下:“我到现在才觉得……我是来心理咨询的。”
毕京歌起身开窗:“怎么说?”
“因为没几个老师会给学生递烟。”
窗户一开,外面丝丝闷热吹进来,谢松亭从板凳上起身,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别说我没提醒你,”毕京歌走回座位,摘掉眼镜,“翘二郎腿容易脊柱侧弯。”
谢松亭咬着烟抬头看她。
原本左腿在上,过了几秒,他换成右腿在上。
毕京歌被他逗乐:“换着边翘,容易s型脊柱侧弯。”
谢松亭皱起脸,把腿放下来。
烟丝燃烧,尼古丁的味道在宽阔的室内蔓延,因为室内空间大,味薄,透着香。
他只拿出来一根,把剩下的放在沙发扶手上,不去碰。
谢松亭夹着烟说:“你可能觉得我恨错了人,我该恨的人是我爸,但当时我拐不出来这个弯。
“那时候我就认死理。如果不是席必思,那我就没必要受这些苦。我不会被打,我还是第一,我不会被别人嘲讽就是他死学那么久结果就是个万年老二。
“我太弱了,下意识挥刀向更弱者。
“其实席必思不弱,他只是对每个人都很好,是那种很点到为止的好,一副没有攻击性的样子。他可比别人会装多了,装得对我很好的样子。”
谢松亭靠住沙发背,咬着烟仰头,放空地说:“所以我……恃宠而骄。”
雾围拢,帅气的幻觉从半空弯腰看他。
幻象中,男孩刘海下垂,露出左边眉毛上一道断痕,像特意刮的断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