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夏天是葡萄味的(1 / 1)

林野没有等到赵锦书。 他在网吧打工的日子里,偶尔能看见上课发呆的徐耀洋,痴笑的像个傻逼;也能看见他一到星期五就变得轻快的步伐,坐上一辆车,往南理的方向飞驰而去。他不知道这时候的赵锦书和徐耀洋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也不知道关于赵锦书现在的一切,像被排除在他们的世界外了。 他无数次预设他们见面的样子,想见到赵锦书的。赵锦书当初报出来的那一长串名字,在地图上的字样旁边,逐渐打上了对应的图案。 林野穿的短袖校服,蓝色的领子,本体是柔和的白。校服批次不同用的布料厚度也不同,这件恰好是薄的,被汗染了,就贴在后背上,透着点肉色。 一路的戳子伴随着笑容按下。直到他们停在了旋转木马前。 那张乐园地图被双手捏在手中,赵锦书边走边低头数着上边的戳数量。 赵锦书只得喝了口水,把地图收起来。 他觉得自己在这有些违和,下意识想要逃离,后退一步,撞上了后边的赵锦书。 赵锦书说:“怕了?” 赵锦书说:“晚了。” 队伍已经排到了他们,几个女孩子坐在木马上看着他们直乐,林野还靠在他身上,来不及走开,忽然感觉一阵失重。 他回头,看见赵锦书满脸笑意。并不是多么张扬的笑,没有声,眼睛也不是弯成细缝;可眉眼舒展,嘴角自然地往上,是并不浓烈又浸透了笑意的模样。 …… 他咬了一口糖葫芦,脆薄的冰糖在嘴里裂开,里边是相对绵软的山楂果肉,纯正的甜里裹着果味的酸,嚼了几口,又吐出几颗硬的核,用纸包了,这回嘴里剩下的就只有糖葫芦酸甜的美妙滋味了。 太阳还亮堂堂的,他的头发被打湿了许多,仰头能清楚看见鼻尖冒着一片细密的汗珠。 果味很浓,他不太嗜酸,很快嚼碎了,林野把垫着纸巾的手掌递到他下巴边,他便托着对方的手,就着这张纸吐了核,把剩下的果肉很快咽了。 再怎么不舍,经过大半天的玩乐,游乐园的设施也几乎体验了个遍。 林野不知道全票和其他票的区别,也不知道勇敢者游戏具体是怎么个勇敢法,关于这个地方他知之甚少,可他听说过摩天轮。 与之相伴的,是那些浪漫的故事和传说。 这样一个乏味的、无趣的、设计简单到无聊的东西,因为一个同样简单老套的故事,便有许多人愿意尝试。 他要很努力才能回忆起一点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间是下午,大概会有晚霞,绮丽的云,是暖色调的,粉色,紫色,橘色,金色,都是很亮的颜色。 赵锦书皮相好,这亮色于他只会是锦上添花,本就俊秀的面容会更加突出,是不逊于天边景色的好看。 他实在是不能想起更多东西了,于是这幅画面一直停留在脑海里不动了,伴随着他的病被治愈。 …… 两人坐在闷热的铁盒子内,身体疲惫了许多,精神也不似之前亢奋,于是捂的心底生出一点焦躁,话也较之前少了很多。 林野第一次见到这个城市的全貌,他不再以一个仰视的角度,被困在高的不见天日的、高楼的夹缝里,他像在看电视里的积木玩具,看那些渺小的楼和缩小了无数倍的建筑。 整座城市像一块大的沙盘,电视里那些人在打仗之前会对着这东西比比划划。放大和缩小一个物体很多倍都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他其实根本就想不起那时候的赵锦书是什么样的。 按理说他大三还没结束是不用这么着急的,但和启洋那边的合同还要细化,自己的团队也还没个形,又碰上结课设计,几件事堆在一起,忙的昏天黑地。 “锦书,这两个同学你问过了吗?” “问了。”赵锦书说:“周桓宇答应了,金阳说忙着毕业论文。” 赵锦书说:“辛苦了。” 顾倾眼睛不怎么舒服,看的不清楚,只笑着接了。 顾倾喝了牛奶,短时间内眼睛缓不过来,他便借着这休息时间去刷牙。 赵锦书去阳台开洗衣机,顾倾回头,对上他看过来的眼。 …… 纸张是直接打出来的,文档字体是宋体小四,顾倾举着纸,眯着眼细看。 顾倾放下东西,问他:“哪出问题了?” 顾倾说:“好。” 就离开一会的功夫,回来桌面上多了份文件,顾倾看了看,和之前的东西是一样的,但字体大了有三四号。 顾倾皱眉,扬声叫道:“赵锦书。” 更别说上午的工作进度已经报给他了,这会叫人名,指不定是什么坏事。 顾倾叹了口气,之前的那点郁闷也散了,还是忍不住叮嘱他:“不要单独给我打一份。” 赵锦书说:“楼下店里打印的。” 他顿了顿又说:“下次别弄了。” 其实‘贵’这个字眼怎么也不该由顾倾来说。 这样一个人,穿着用料讲究的衣裳,吃着奢侈小众的餐食,旁人梦寐以求的国际旅游不过是他记忆里的一个毫不起眼的片段;现在却要计较每天几毛几块的打印费。 他没有表情,顾倾也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但能看出他的郁闷。 顾倾说:“是是是,我不管你。” 顾倾说:“管也不行,不管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赵小朋友。” 顾倾轻笑一声,把之前放下的纸张又拿起,借着旁边巨大的绿植遮掩,在他手指上轻轻勾了一下:“不生气了?我的错——你做得很好。” 赵锦书眉眼舒展,说:“好。” 赵锦书说:“今天晚了,明天我拆掉吧,你这样眯着看会更容易近视。” 他洗漱完又开始写东西。赵锦书看了看时间,叫他:“学长,该洗澡了。” 两人各忙各的,一边是纸笔摩擦的沙沙声,一边是键盘敲击的咔哒声,楼外是杂乱的人声,传到宿舍里已经成了嗡鸣。他们偶尔闲聊几句,互不影响,又能把神经放松些。 顾倾迅速把未完的部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放下笔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时候早就没有热水了。 赵锦书开了台灯,把电脑关了,去看顾倾:“学长,给你接了热水,”他说着把灯光对上了洗手间的方向:“回来记得帮我关灯。” 顾倾住校的时间不短,但很多东西没有置办。 赵锦书已经在床上躺好,闭着眼说:“学长晚安。” 顾倾在跑注册,流程繁琐,有些事自己顾不上,赵锦书对这些又生疏,顾倾不太放心,碰上徐耀洋毛遂自荐,便把适合他的任务分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专业对口了,这反倒成为了里边最快完成的任务。 赵锦书接了合同,他不是法学专业的,所以就着之前请教别人的笔记,一些重点部分看的格外仔细。 见赵锦书看着他,徐耀洋挑眉:“先别看了,看这么慢,待会我教你怎么看这东西。” 选址其实是个麻烦事,各方面都得考虑到,做的不好了别人嘴上不说,心底多多少少有些埋怨。徐耀洋能在这几天内就解决好这些,还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确实有几分能力和人脉。 徐耀洋看着他,笑容不变,一手撑着赵锦书的书桌,一手撑着椅背,几乎要把人圈在怀里的近。 大概是被他感染了,赵锦书这些天一直绷着的面色因此轻松很多,他往椅背上一靠,和前边的人错开了:“辛苦了,下个月一号给你包个红包。” 他还要说些什么,门被敲响了,随之是推门的声音。顾倾拿着一封信进来,看 顾倾说:“收。” 顾倾说:“来的不是时候?别忘了这是谁宿舍,另外,房东身份证房产证复印件你还没去拿,还不去要等到哪时候?高中生这么闲?” 徐耀洋说:“你也知道我是高中生?” 他这么随口应着,表情自然,徐耀洋看不太出什么,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信,不由多看了两眼。 赵锦书接了:“谢谢。” 徐耀洋看着他放信,问他:“你还有笔友?” 徐耀洋就“哦”了一声,翻出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凳子坐下,顾倾又被一通电话叫走了,剩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跃先注册的初始资金大多出自顾倾,赵锦书算是技术入股,后来经过几轮变更,直到两人分开之前,股份的大头依然在顾倾手里。这一世有些不同,但总体变化不大。 赵锦书转着笔:“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记忆好像出了问题,跃先上辈子的注册资金明明有七位数,怎么到现在就成了五十万。这点钱,刨去空窗期的租房设备员工工资,相当吃紧。 徐耀洋说:“不少吗?配几台电脑都不够。” 这注册资金放在那,恐怕只能买下那个带了几只猫的茶水间。 赵锦书不由好笑:“我们俩的全部身家都在这了,而且一台因梵八千多,咱总共都用不了几台。” 这辈子明显不一样了,注册时间和记忆中的相差不大,别的应该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其他的变故,大概只有莫名合伙的顾倾,他自个和小白脸林野。 他不等赵锦书回答,打了个响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他说着凑过去贼兮兮地笑:“还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徐耀洋捂着额头耍宝:“痛痛痛,不亲就不亲,怎么还欺负人。” 徐耀洋说:“好吧好吧,答案就是——我。” 他说:“我这一身值三分之一个跃先。” 徐耀洋说:“不信?” 这个价格让赵锦书一下忘了把手收回来。 接下来是里边的衬衫:“这个便宜点,七千多。” 他忽然快速地带着手往自己臀上一放,因为手指放松时的自然弯曲,那只手刚好把半边臀肉拢在里边。 赵锦书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徐耀洋有些可惜的样子,又很快收了起来,恢复成之前笑眯眯的样子:“总之,你们缺钱,我刚好有点小钱。” 徐耀洋说:“行,等他回来。” 赵锦书说:“好。” 徐耀洋说:“怎么又不说话了,怕我吃了你?” 徐耀洋哼哼唧唧地要往他怀里拱,被赵锦书推开,又换了角度往他身上靠,这么反复几轮,两人默契地停了下来,徐耀洋被他托着腋下,乐呵呵抬头,刚好对上赵锦书带笑的眉眼。 徐耀洋这回往他怀里扑成功了。 他不过是捐出了一部分奖学金,他们也没有见过面,可是却得到了这么郑重的感谢。 “亲爱的z: 这次的考试成绩又下来了,好消息是没有倒退,坏消息是也没有进步。抱歉,是不是有点冷了……我和老师聊天的时候,难免会提起以前那些优秀的学长学姐,老师大概是只是随口一提,但我听的越多,就越会觉得自己不够优秀。 我说的这些是不是太怪了,大概是最近考试又多了的原因。谢谢你请我喝的饮料,我买了五种口味的,一天可以换一个口味。星期一比较累,所以我买了蜜桃味的,这个最甜;星期二课少一点,喝了橙子味的;星期三是我最喜欢的日子,所以我要搭配最喜欢的葡萄味……好像小学生在记流水账,太幼稚了。很想摸它,但是它吃完就跑,所以没人能摸到它,你以前摸到了吗? 马上就要高三了,这个暑假应该会有补习,老师让我们填了自己想报考的大学,我填了南理,离院里近一点,也方便随时回去,但我的成绩距离南理的录取线还差一部分,最后冲刺一年,会成功吧? 院里的一个哥哥前段时间回来了,他说自己在一个小公司做程序员,一个月能赚八千多。八千这个数字真的很多,比我没减免之前一年的学费还多,所以我也想学这个,我问了他很多问题,但是他很忙,他在考虑跳槽的事情,所以最后他和我说等他有时间了再回我,我还在等他回我。 这会让我想到一些别的东西,我们班有六十一个人,这六十一个不可能每个人都会优秀到让人记住,那些平凡的、甚至是犯过错的人,最后都会在记忆里边缘化吗? 我对这些东西、以及我的未来仍旧一无所知。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当面听听前辈的意见,可否答应我这个请求?亲爱的z。” 会有那种巧合吗? 他想起徐耀洋那天的笑,他问自己:“你会要的对吧?”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见见这个孩子,无论是因为那种奇怪的、被人推着走的感觉,还是因为信里表现出来的迷茫与敏感。 快十点五十了,明天再打也不迟。 这个点是早餐时间,赵锦书给之前的班主任打了电话。 “哦,是锦书啊。”那头笑了两声:“你不报班名我也记得,还没老到那种程度,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好,那孩子平时也挺懂得感恩的,你来看看也好。不过哪有让没工作的学生花钱的道理,你不嫌弃的话在老师家吃吧,让你师娘做顿好的。” 过一会又听到刘老师说:“你师娘让你别乱花钱,过来的时候带点新鲜土豆,给你炖牛肉吃,我们家月月特爱吃这个,她要是在你不一定抢的着。” 又听见那边的声音模糊了许多,大概是把手机拿远了:“带点是带多少啊?你得和孩子说清楚不然人家哪知道买多少?” 过一会声音清晰了许多。 赵锦书去的时候提着几袋菜,在南理门口的小超市里买的。 赵锦书向办公室的几个老师一一打了招呼,老师们也都笑着招呼了几句,便继续埋头批改作业或是写教案了。 他这么笑,赵锦书也带着笑意,老老实实答了:“南荀理工大学。” 赵锦书只笑:“是,辜负老师的教导了。” 那头果然有老师憋不住了,笑骂着丢过来个纸团:“老刘够了啊,再嘚瑟回头查你们卫生区去。” 赵锦书说:“记得的。” 办公室里又是一片笑骂。 赵锦书看的好笑,也张手抱住了他,徐耀洋瞬间破功,脸上笑嘻嘻的,动作黏黏糊糊地往他身上拱。 他抱了这么一会,旁边已经有人好奇地看了起来,赵锦书拍了拍他的头,徐耀洋就笑着把人放了。 赵锦书说:“432班,林野。” 赵锦书说:“找林野,你们俩关系不好?” 赵锦书捏了下他的脸:“那你先去和朋友玩,我待会回来找你。” 徐耀洋说:“那不行,林野坏得很,我怕你被他吃了,得和你一起。”他说着朝几个男孩子摆了摆手,那几个男孩便不再等他,自己玩去了。 徐耀洋把问题抛给赵锦书:“你问他。” 徐耀洋的朋友也嘻嘻哈哈的:“你哥长得真帅,你们家基因真好。” 赵锦书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牵着人走了。 没人应答。。 男孩在夏天也穿着秋季校服外套,拉链拉到翻的标致的领口处,衣服干净整洁,材质大概是因为洗的勤柔软了许多,带着人也显得柔和许多。 赵锦书之前心里那个模糊的形象被划掉,转而被面前的人取代。 男孩大概一米六多,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很乖巧的样子:“你是z吗?” 徐耀洋没想到他还特意剪了头发,在旁边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不甘愿地握紧了手。 男孩似乎没有发现他们握着的手,在确认身份后放松了许多,但仍是那副很乖的样子,认真回他:“我叫林野,也是和你写信的l,谢谢你愿意过来看我。” 赵锦书说:“不用客气,我来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赵锦书面色柔和许多:“我想找个时间和你谈谈,中午有空吗?。” 赵锦书说:“我看你们快上课了,那先不打扰你了,中午见。” 赵锦书就不再说别的了,和林野道别,被徐耀洋牵着往外走。 徐耀洋拉他出了教学楼,在外边的小花坛边站定,问他:“你要和林野谈什么? 徐耀洋郁闷:“怎么谁都和你谈这个,要不我以后也学计算机?” 再回神,和站在教室门口的林野对上了眼。 这天气的热意明明让人无法忍受。 这动作实在很乖,让人联想起海獭洗脸的样子,认认真真地、一下一下的。 教师宿舍楼在学校深处,徐耀洋去和朋友吃饭了,赵锦书领着林野往人工绿化林里走。 赵锦书问他:“会不会热?” 他畏寒,对热度不如常人敏感,校服外套里边又是网面的,穿着也不会太热。 之前买的菜被分成了两份,里边较轻的小葱和菠菜由林野提着。去别人家做客空着手总归是不好看的,尤其是在提满了东西的同伴的衬托下。 林野“嗯”了一声。 楼梯拐角处堆着煤块,没有装修的窗沿种着几盆芦荟和花状的多肉,更多的赵锦书叫不出名字,有几盆开着花。 小时候他住在宽敞的大院里,等到他有条件从院里搬出来了,这样的楼已经少了很多,也不再匹配他的经济水准。 赵锦书走到一半,想起了什么:“老师家在五楼。” 林野问他:“你常来吗?” 他在面对不熟的人时表情不怎么明显,堪称眉目冷淡,话也少,所以总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师娘给他们开了门。 她说的客套话,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把菜拿进了厨房洗着,问赵锦书:“老刘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师娘就“哦”一声:“那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了,锦书你带同学先看电视,看什么自己调。” 林野就站在他旁边剥蒜。厨房不大,一下又显得拥挤很多,赵锦书就把林野支出去,让他慢慢弄。 赵锦书说:“是,马上大四了。” 赵锦书说:“学校没有安排课程,大四主要是实习。” 赵锦书说:“已经找好了。” 赵锦书也笑了起来:“确实是找好了。” 赵锦书说:“对口,自己创业。” …… 他掰着指头数着上次收到信的日期,一周,两周,一个月,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大概是收不到回信了。 可是心底总有些失落,大概在每一滴水珠归于平静前,人们总觉得它会是不一样的。 那么大一片泡泡,最后一个都不见了。 ……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但总能引起大家的笑声,等笑过了,大家又继续做着手里的工作。 过程其实很顺利,大家是新手,但都具有一定的的能力,等到快做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找地方准备庆祝了。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还能忙里偷闲抱怨几句,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加班下,连笑闹都成了奢侈。 生活没有奇迹发生,他们还未开始,就出现了信誉危机。最后解决的时候,所有人都如获新生,跃先像经历了一场生死的洗礼。 人们常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于是在经过21天的昼夜颠倒后,赵锦书养成了不回信的习惯。 手上的蒜头放了几天,皮一撕就掉,林野撕着蒜头的皮,目光落在地上。 他拿着重生的剧本,却连赵锦书这年发生了什么都不得而知,当年信件断掉的原因也只能根据时间大致推测。 旁边师娘正说着话,看到他进来道了声谢,又继续和赵锦书聊天:“公司做什么的?” 师娘擦了下灶台:“锦书要创业,我问他做什么打算。” 赵锦书说:“搞游戏开发的,和宿舍的学长谈过了,比较有可行性。” 赵锦书说:“还没和家里说。” 他们就不谈这个话题了,转而说起的学生,笑着谈当年的趣事,和现在他们看不懂的那群孩子。 学校中午是有午休的,赵锦书自己也有午休的习惯,之前的事情还没谈,就在老师家休息一中午。 林野说:“午休的。” 老师自然不会觉得两个半大男孩子睡一床有什么问题,自然而然地这么安排着,得了林野的同意便回去休息了。 赵锦书把风扇打开,转头和林野说话:“你睡哪边?” 林野说:“都可以的。” 老师不觉得两个男孩子会有什么需要避嫌的地方,赵锦书自己也不好和人说他那微妙的取向,只能在躺下时往里边靠,尽可能贴着墙。 林野也乖乖躺好。 动作被刻意做的很明显,赵锦书被这动静惊醒,看见身上突然多了个少年。 视线逐渐聚焦,还能看见少年脸上的绒毛。赵锦书不自觉皱起眉头,往旁边避了避,因为刚睡醒嗓音还有点哑:“做什么?” 赵锦书转头看风扇,发现风确实被自己挡了许多,低声说了句“抱歉”,把风扇垫高了一点,问林野:“现在吹得到吗?” 赵锦书困意上来了,又闭了眼:“要是我还挡了风,可以叫我。” 赵锦书很快入睡,自然不知有人不需要午睡,甚至能拿一个中午的时间看他。 林野认识他的时候,他的眼底总有一抹淡淡的青灰,睡眠很浅,一点轻微的动静就醒。林野怕他突然醒来,只敢在旁边悄悄地看。 那抹青灰不见了,眼下是健康的、皮肤的颜色,眼角也光滑很多。 他怎么会迷了心窍觉得这样的日子不算生活呢?明明对方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会老去,会经历人类都有的生老病死。 那会让他觉得很暖和。 他小心地控制着挪动的幅度,离记忆里的怀抱近了许多。最后一步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继续了。 林野觉得自己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在经历过那些日子之后。 他在这样的矛盾里纠结,然后被旁边的动静惊了一下。 好在对方没醒,大概是被风吹的凉了,掖了掖被子,然后翻了个身,突然和他面对面了。 可林野的心就此乱了,按理说不该的,他不是真正的十六七岁的愣头青,和对方也谈过一场几年的恋爱 可他们毕竟经历过一场死别。寻常的分手只会让人觉得遗憾,到人死了才真正意识到失去的滋味。 好在对方没有醒。于是林野在这样温暖的被窝里睡去了。 赵锦书醒来的时候发现两人挨得很近。如果没有一个和对方同龄的徐耀洋在追求他的话,大概他只会把面前的人当成小孩看待,生不出其他想法。可能还要给人掖掖被子,怕人着凉了。 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起身,避免发出太大动静,看了看时间,叫对方:“林野,该起来了。” 赵锦书靠在床头,玩了会手机,又等了五分钟。再不叫起来的话可能要迟到了,教师宿舍离教室有段距离的。 林野被他叫醒了,但还迷糊着,看见旁边坐起来的人,下意识摸索着抓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软软地叫:“哥哥,让我再睡会。” 赵锦书没有兄弟姐妹,自然也不大清楚兄弟间的相处模式,不知道这声哥哥和动作到底有多暧昧,只以为少年在梦中和兄长撒着娇。 赵锦书把手抽回,只机器般重复叫他:“该起床了。” 赵锦书和他一同回去,两人一起走着。 等这些都说完了,他们又没什么话了。 但等他垂眼看去,对方恰好也在看着他,两人视线相交,少年眉眼立刻弯了起来,抿着嘴笑的羞涩。 林野去上课了,赵锦书借了老师家的笔记本,在办公室看aox论坛。 “锦书,还在一中吗?” 顾倾闷笑:“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不是很好。” 顾倾说:“投其所好的话,为什么不说些好听的话哄哄我,说不定我一开心会给你……涨工资。” 他们顺着聊了几句,挂了电话,赵锦书继续看着上边的博客,时不时用记事本写下一些心得。 快到晚饭的时候,刘老师问他:“锦书,下午过来吃饭?” 吃饭是高中生为数不多的休息活动,食堂闹哄哄的一片。 赵锦书入乡随俗,也不揪着食不言的规矩,把饭咽了,说:“比高中大很多,分很多学院和专业。” 林野弯着眼睛看他:“分专业是和分文理一样的吗?” 赵锦书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能察觉到他的动作,侧头看他,恰好看见他夹了一块土豆很用力地嚼着。 林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赵锦书和林野就这个方向聊了一会,但旁边徐耀洋的表现总是很能引人注意——哪怕他并没有刻意去打扰他们的谈话。 林野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如果我想和那个哥哥一样厉害,该选什么专业呢?” 赵锦书顿了顿,说:“如果你也想从事软件开发的话,可以选择计算机相关专业,我晚点可以给你寄一些相关资料,关于推荐的专业和对应的院校。” 徐耀洋看见他,脸色顿时多云转晴,旁若无人给了个k,赵锦书脸上的神情也因此放松下来。 “赵哥——” 林野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的样子:“如果我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继续问你吗?” 林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谢谢赵哥,但是我的问题可能会比较碎,如果收到了很多信的话希望你不要嫌烦…当然可以等过几天一起回我。” 这时候一般是要给一个联系方式的,但旁边坐着他的暧昧对象,且他们之间互相不喜欢。 那张纸被放的很低,字写在正中间,不大不小,徐耀洋能轻松看见上边的数字和字母,确实是他的工作邮箱,这段时间他没少往里发过邮件。 赵锦书说:“如果后悔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关注一下别的专业。” 赵锦书筷子停在脸边,说:“喜欢 林野说:“喜欢。” 林野如实说:“没有。” 徐耀洋在旁边看着他:“在想什么?” 这句突然的提醒让两人神色各异。纵使徐耀洋有多么觉得赵锦书管的宽、是个事逼,但他知道对方其实并不是多么热络的人,对他眼中的陌生人从不多加注意。 赵锦书说:“没有别的原因吗?” 林野面色不变,说:“没有。” 赵锦书就不劝了,他走的很快,不一会就过了前边的弯,看不见背影了。 徐耀洋咬牙切齿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徐耀洋说:“你别装傻,我和他分手之后的事情,你是不是都知道?” 徐耀洋骂了一句,耳朵都红了:“你他妈进局子真不冤,怎么没关死在里边。” 徐耀洋皱眉:“他怀疑了,你这么骗他有什么意思。” 徐耀洋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如果问我了,我会说的。” 徐耀洋说:“……问起来再说。” 徐显明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是个商人,做了笔自认为值得的投资,于赵锦书而言这是一笔实打实的人情债,他暂时还不完。 大抵是保养得当,徐显明显得相当年轻,赵锦书以为自己最多能碰见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结果一进办公室,怎么看面前的人都不像孩子:一米八出头的个,一头红发,挑染着几缕金色,双手插兜站在那。 能得到徐显明的认可并且把自己托付出去,徐耀洋以为自己会看见个叔叔,没想到进来的人如此年轻,愣了一下:“是,你是赵锦书?” 赵锦书颔首,客套一番后示意对方可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又叫秘书拿了些点心和饮料过来。 qq上还有之前没回的消息。 x:。 王旦:大少爷搁外边不好受吧?要不要来我这住几天? x:先不去你那,第一天好歹得做个样子 王旦:过几天你过来? 王旦:又停你卡了? 说起这个徐耀洋就生气,他爸停他零花钱就算了,连他自个挣的钱都封了,这会除了钱包里几千块零钱一无所有,当真是穷的响叮当了。 x:他是不是有毛病? x:还让别人照顾我,当搞托儿所呢? 王旦:别气了,好歹没直接把你丢了 王旦:是不是挺着个大肚子指手画脚的 徐耀洋想起那句“挺着个大肚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忙摆手说:“你忙你忙,我就看看。” 王旦:要是对你不好,告诉哥们 x:不用 x:挺帅的 王旦:??? 不怪乎他多想,他爸的朋友圈大多年纪都差不多,一众叔叔伯伯,哪个看着都比眼前的人像教育学家,偏偏是这么个年轻帅哥。 这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游戏压了下去。 徐耀洋很给面子地拿开了手,伸了个懒腰。忽然看见有人敲门进来,走到他面前把游戏关了,接着电脑的网络服务被断了。 大概是他呆滞的样子太过明显,对方撩了撩眼皮,解释道:“已经过了游戏时间。” 从那之后,他刚见面时对赵锦书那点微薄的好感荡然无存。 当然他也不是把人锁在那,那是犯法的。他把人手机收了,摆了一架子书在那,要看什么让他自己拿。 他双手撑在对方办公桌上问:“赵锦书,你搞清楚情况没?” 徐耀洋说:“你确定要这么对我?” 徐耀洋说:“你想好了,我迟早要回去的,到时候嘴长在我身上……” 徐耀洋说:“你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爸肯定偏向我,还不如你现在讨好我点,回头我给你说说好话,还怕没生意 小孩心思都写在脸上,带着怒,又带着骄,偏偏要压着情绪哄骗他,生动活泼像那头彩色的头发,鲜艳极了。 徐耀洋恼:“咳什么?不信?” 指尖是温热的,从微凉的耳边擦过。徐耀洋不太习惯这种亲昵的动作,皱了皱眉,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就听见麦里一声怒气冲冲的“徐耀洋”。 徐耀洋被麦里骂得人直打蔫,恨恨把耳机摘了去瞪人,就看见对方应声抬头看他,面色淡漠,姿态从容,人模狗样。 对方毫无变化,徐耀洋刚在这受挫,估摸着他爹要训完了,把耳机戴上,又听见里边压着怒气的声音:“把我刚刚说的复述一遍。” 他再次去看赵锦书,这回捕捉到了他眼里还没藏好的笑意。 他第一次这么直观意识到人间险恶。 这一块开发程度不高,楼房大多布满岁月的痕迹。 赵锦书放下笔记本,过去把人抱了起来,徐耀洋顺势仰头,很响地在他嘴上吧唧一口。赵锦书含着笑,加深了这个吻。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气息都有些不稳,徐耀洋贴着他的唇,抱怨道:“什么时候能毕业。” 他摸了摸对方的头,安慰道:“很快的。” 徐耀洋正打本,忽然看见赵锦书站在旁边,叫他:“先别关,我打完这个。” 手机里是顾倾之前发过来的消息。 那头发了一个文档,名字没变,赵锦书接了,点开,里边果然多了些红字批注。 顾倾:可以给你放十分钟的假 赵锦书:好 那头的顾倾差点以为他在对方心里被拉黑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不免觉得好笑。他把手机放下,一个下午都是好心情。 赵锦书说:“五十六分钟。” 赵锦书端着提神的速溶咖啡,站在阳台边。这个天气还热着,房间楼层不高,里边温度还可以,但一到窗户边,外边的太阳就暖暖地照得人发烫。 他把短袖下边撩起来一截扇风,底下是少年人尚且单薄的腰身,但已经隐隐能看见肌肉的形状。 徐耀洋知道他这套老年理论,就像所有长辈都认为盖被子不盖肚脐会拉肚子,顺从地松开手,嘴上说:“哪会啊。” 赵锦书说:“休息时间要到了,晚上一起去好不好?” 他是行动派,说着踩着拖鞋哒哒哒过去从外套里搜出钱包,又一阵风似的出门了。 …… 徐少爷何时吃过这种苦,但赵锦书这控制狂把他吃得死死的,恋爱前用他爹压着,恋爱后也有别的方法整治他。 大多数时候他在苦中作乐,就当纵容一下男友了。赵锦书不反对他去外边的餐厅,但也从来没时间陪他,他们处在热恋期,这样一个人去过几趟后,便也没了心思。 去之前没报备是吃烧烤——当然他自个也没想到,只是刚好路过那,烧烤店开始营业了,香味直往人脸上扑,这时候搞特殊有点不给朋友面子了。 油烟的味道很难快速去除,徐耀洋也不会常备清新剂,他咽了咽口水,有点心虚。 徐耀洋低着头,看脚尖在地上画圈:“吃东西。” 徐耀洋就不敢蒙混了:“吃烧烤。” 他又问:“同伴?” 赵锦书说:“还有呢。” 对方没有说话,徐耀洋小心翼翼抬头,对上他看起来有些冷漠的目光。 但这些不能和赵锦书说,他垂着头,小白菜打蔫似的。 小白菜说:“知道了。” 小白菜顿时气得站直了:“凭什么!” 后来他们吵了一架,以徐耀洋落败告终。 徐耀洋回来的时候拎着一大袋雪糕,搁外边站了半天,硬着头皮敲门。 里边很快开了,赵锦书看见他手里的袋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边都是雪糕,屈手往他额头上轻敲两下:“怎么买这么多,这里没有冰箱。” 他在沙发上盘腿坐下,从里边 徐耀洋就吃水果味的,掏了自带的笔记本在旁边单手操作。 徐耀洋被他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反正是你的号,死多了菜的也是你。” 徐耀洋点点头,一边控制着小人喝药复活:“我弄了两个号,以后你有时间了我俩就可以一起玩。” 徐耀洋得了鼓励,把剩下的冰棍一口咬了,含着冰碎,一边努力哈气一边操纵着小人走到自己挂机的角色旁。 电脑上的画面是一片色调暗沉的森林,由枯槁的树和色泽艳丽诡异的花组成,旁边游荡着怪物,屏幕最中间站着两个小人,是两个穿着盔甲的小人,其中的女性角色正被徐耀洋操控着围绕另一个小人做一些亲密的动作。 赵锦书默默听着,时不时说几句话。 赵锦书说:“嗯,很厉害。” 赵锦书工作起来自己会忘了时间,基本靠着顾倾时不时的提醒,他过意不去,自己定了闹钟。有时候抬头一看,徐耀洋戴着耳机,专心看着电脑,或是书房里的书。 徐耀洋突然被叫到,“啊”了一声,摘下耳机,茫然地看他。 徐耀洋没在意:“怎么会无聊,你工作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玩啊……不过你倒是要注意时间,一工作起来就忘了休息。” 周日下午两人照常坐着,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 赵锦书说:“有人敲门。” 和门口的林野对视的时候,两个人脸色各异。 林野最开始确实是因为那个哥哥选的软件工程专业。 那个哥哥专业水平不错,工资也对应地开到了一个令人艳羡的数字,每次和院长聊到工作的话题,脸上总是带着自信的笑。 一切本应该是好的,但是南理天才太多,他在众多优秀学子里失去了原本的优势。他有一部分天赋,也足够努力,但这远远不够,在某些方面,他永远是输家。 学院的课程都很重,需要过硬的专业知识,安排的课程五花八门,最让人头疼的是,这个专业的课程大部分都需要实践,换言之,需要大量的练习。 在这四年里,他拿过很多次国家二等三等或是励志奖学金,也拿过省内的竞赛成绩,但他离金字塔的顶尖始终差了几步。 现实人生远没有想象中的风光坦荡。 不久过后学校组织了毕业演讲,邀请了部分毕业于南理的成功人士。 对方站在礼堂讲台上,衣着得体,神态从容。林野作为优秀学生之一被邀请上台,再次看见对方,他不复之前的懵懂,像大多俗世中人一样估量着对方的成就。 赵锦书失笑:“那恐怕要让同学失望了……” 底下有善意的笑声,也有隐隐约约的嘘声。 赵锦书休息的酒店不难打听到,他在傍晚敲响了对方房间的门。 在看见门外是他时,很明显愣了一下,问:“……下午的同学代表?有什么事吗?” 林野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给人让了位置,但没有关门,让它半开着。 然而对方开始解自己身上的扣子。 “做什么?” 但这样突然的动作让林野受了惊吓,手抖了一下,又被人死死按住,底下露出的胸膛在微暗的房间里白的晃眼。 赵锦书停了一下。 是很有少年气息的长相。 这交易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握着证件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尝试了几次,终于翻到了带有照片的那一页,乖巧地双手举起放到脸边。 上边的照片拍摄于大一,头发还没有现在这么长,眉眼清秀,有股少年人的生涩,和现在差别不大。 “学习能力很强。” “我只想要钱。” “……” 少年还在小声说着:“我是大四的,以前没做过这个,有很多时间,没课的时候可以随叫随到,有课的话……”他突然闭了嘴,似乎意识到了这是对自己不利的条件。 赵锦书说:“我不是嫖客,所以你也不用这么介绍自己。” 少年眨眨眼,上头过后,理智回笼。因为羞窘,脸色从之前的红润变得苍白。 赵锦书思考了片刻:“南理设立了很多私人奖学金,竞赛奖金、平时靠实验室和家教也有额外的收入……” 其实不多,但对方在发抖,所以用了许久才捡起那张薄薄的卡片。 和他的男友差不多大的年纪。 明明是差不多的大年纪,可一个自由自在无法无天,另一个在小旅馆里向富商努力推销自己。 林野知道他想歪了,脸上又是一片红。 对方只沉默不语,攥紧了手里的卡。 可是这些话不说,又让人觉得辜负讲台上那个优秀的孩子。 话说到一半被外边的脚步声打断了。 又是一阵声响,然后是一个少年抱怨的声音:“给我留的门吗?算你有良心,你知道你这个码的——” 刚刚的声响结合现在的画面,不难知道对方是一跃到男人身上,然后被托着臀部抱起来的。 在看见里边站着的林野时,对方明显愣了一下,转头去问抱着他的男人:“你朋友吗?” 徐耀洋就:“哦”,把手里拿的东西收到口袋里,问:“我懂,就业指导嘛,要等你们吗?” 这场面简直尴尬得出奇。 赵锦书把怀里的人放下,没有看他:“你联系名片上的人,她会在在一定范围内给予你帮助。早点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 林野不想看他:“给赵哥送东西。”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赵锦书扶着门,闻言把门带上,问:“送什么?” 是他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个程序员。 林野停了一下,点点头补充道:“他说自己找到了新的工作,但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 赵锦书看着林野的目光柔和了些,点点头:“谢谢。” 林野腼腆地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 赵锦书不好干扰两个小孩之间的关系,只说:“我送你。” 他过去捏了捏徐耀洋的脸:“要和我一起送送吗?” 赵锦书说:“好。” 他边走边问:“地方很难找吧?” 林野摇摇头,小口吃着手里的冰淇淋。 林野含着勺子,蹙起眉头,认真思考。 林野听见他不太明显地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再听到他说话,于是在心里补完他的话“小孩子不应该总是皱眉”,然后自己展开了眉眼,假装是因为听到了告诫。 林野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但是很甜蜜的窃喜。 他陷在回忆里,恍惚了一下,忽然看见旁边多了个人,提着一小袋垃圾,在和赵锦书说话。 林野抬头去看那人,只觉得有些眼熟,但一细想又毫无印象,便不太在意地挪开了目光。 赵锦书点点头。对方看见他旁边的男孩,问:“啊,这是你弟弟吗?”不是,学弟。” 赵锦书没有接话。 青年一拍脑袋:“哈哈大学读久了我都忘了高中生周日还要上晚自习了。” 林野点点头。 赵锦书在一旁听着,听他说的高兴,也从记忆里精挑细选了一件乐事:有新手手写代码,把a输成了α一直通不过测试。 赵锦书自己不知道他讲的多么无趣,被捧哏了一下也发现不了。好在这个话题一下就略了过去,没人再纠结a与α差别那么大为什么还会弄错。 赵锦书余光瞥到他的侧脸,看见细长柔软的发丝贴着雪白的腮,衬着纯黑瞳仁里的笑意,晃了一下,转开了眼。 路边是几棵高大的香樟,混着紫薇和夹竹桃等绿化树种,有几棵开着艳丽的花。 过一会有辆空车路过,赵锦书付了一口价,看天色还早,嘱咐车里的人:“不要在外边玩,早点回学校。” 赵锦书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徐耀洋凑到他身边,装模作样地嗅了几下,皱起了眉头。 他刚刚出去一趟,出了些汗,看对方这样以为是自己身上捂出了汗臭味,提起衣领闻了一下。 赵锦书停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林野,只觉得好笑,但还是配合他作出苦恼的样子:“那怎么办?” 赵锦书拍拍他的屁股:“这么讨厌他?” 赵锦书问:“那为什么不阻止我送他?” 他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地补充:“而且他不算坏人。” 只得努力站好了,要人不要这么乱晃,又被徐耀洋唱反调,也不怕自己摔了,只知道摇来摇去,带着赵锦书的脚步也踉跄起来。刚才的问题反而被抛在脑后了。 但这样又成了另外一种折磨。 徐耀洋抱着他的脖子,离远了一点,露出个毛茸茸的、彩色鸡毛掸子般的头,刚被打过,还气鼓鼓的:“干嘛?要求这么多。” 徐耀洋后知后觉往下看,他几年没开荤了,下意识咽了下口水,顺着沙发滑下去就要解他裤子。 徐耀洋仰头看他,有点迷茫:“不做吗?” 赵锦书这下哪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喉咙动了动,还是把他抱上来:“不做,起来。” 他下意识补充:“我做了检查的,没问题,单……” 徐耀洋匪夷所思。 他发了会呆,反应过来二十七岁的赵锦书和二十一岁的赵锦书是有区别的。 徐耀洋说:“真的不要……” 赵锦书死时的监控里没有宋冬雪,因为那会他正被人制住,押在旁边一间空办公室里。 他们出来的时候把门口守着的人带走了,宋冬雪忙起身往病房走去,生怕那些人寻仇对他的病人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心底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抢救失败,或者也不能说抢救。早在很久之前,那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就已经停了。 可这毕竟是他照顾的第一个病人,或者说恩人和朋友。 赵锦书问:“护工的日常工作是什么?” 这对话冒着傻气,赵锦书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宋冬雪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在窗边去看外边的树,边看边笑。 赵锦书问:“为什么?” 赵锦书不予置评。 他这么和雇主说着自己受之有愧,冒着傻气一样,但自己又毫无知觉。 “总之不太好。我还有一个朋友,以前碰到一个卧床很久的老爷爷,呼吸道有点问题,有一次老爷爷卡痰了,我朋友情急之下用嘴帮忙吸了痰,把人救了回来。”说:“你朋友很有责任心。” “或者有些小孩也比较乖,照顾起来也很方便……啊这么想想你还挺吃香的。” 宋冬雪咳咳两声:“当然我更希望大家都没病。” 他平时没有什么给人擦身或者端屎端尿之类的任务,赵锦书身体并不健康,但自己还能动,偶尔难受得厉害了,躺在床上喘着气休息一会,让他扶着起来,还没有到很虚弱的情况。 赵锦书说:“现在你不幸运了。” 赵锦书说:“你的工作加重了。” 最开始赵锦书也会不好意思,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扶着解决生理需求,从羞耻和自尊上都是一轮沉重的打击。 宋冬雪能感受到他有些乱的呼吸,不是很重,他帮忙按下冲水键,搀着人往病床走去。 他的病像是积年沉疴,突然爆发,病情恶化的很快,短短几个月就从一个健康的男人变成这副模样。后来被人气死在病房里。 老人会信一点神佛之说,他带着人去爬很高的山,给老人祈福。 赵锦书还没死的时候他们也聊到过类似的。 赵锦书说:“好了。” 赵锦书问:“比上次呢。” 赵锦书淡淡说:“有进步,再接再厉。” 宋冬雪松开手:“系那么上边干什么?呼吸不方便的。” 宋冬雪把莲子递给他几颗:“放心,我不看你。” 后来宋冬雪才知道他是同性恋,所谓分寸感就是单纯的避嫌。大概是疾病让人脆弱了,他比以前要更在乎小护工的想法,连这样的小事也分外注意。 他几乎要凑到赵锦书脸上,指着给他看自己因为休息不好冒出的黑眼圈,和刚午休完之后散乱的头发,脸上甚至还有淡淡的红色压痕。 他退开继续说:“我也不喜欢男的,那怕什么。” 后来他们的肢体接触更加频繁,甚至需要他帮忙擦拭私处,赵锦书话渐渐少了,只在某一天被他扶着的时候问:“会不会恶心?” 同性恋还未合法,世人的态度也各不相同。宋冬雪想起他从未有人探望,心绪复杂。 那盏灯被他留在了那里,他走之前看了一眼,小声道:“那就送给你吧,希望你下辈子有人陪伴。” 里边的布局是顾倾设计的,再由专业人士完善,工人们装修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要求很严,吹毛求疵的,好在几个工人是老手,也没什么失误的地方,气氛也算融洽。 赵锦书说:“刚把作业写完,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赵锦书不太好意思:“总不能什么都让你一个人做。” 赵锦书点头,拿了画跟着顾倾进了里间。这画要挂高点好看,顾倾原打算待会让工人帮忙挂上,这下碰见赵锦书,身高恰好合适。 “再过去些,太偏了。” “歪了,不平。” “往右一点。” 这画好歹是挂好了,赵锦书退后几步,边捏着后颈,看效果。 赵锦书说不出哪里好,但就觉得看着舒服,成果是好的,于是脖子的闷痛都化成了美好的心情:“学长,再来?” 回来又看见兴致勃勃的赵锦书,和他那自己摆的几盆站军姿似的从矮到高一字排开的花。 …… 茶几是网购的,物美价廉。缺点是寄过来的时候都是些板子,需要自己拼好,另请工人麻烦麻烦,还要多一笔开支。 赵锦书审美一般,被顾倾嫌了,就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在房间最中间,正经坐好,低着头对着地上的说明书找板子。 赵锦书说:“没有。” 顾倾看他生闷气,贴过去,在他脸颊边轻轻蹭了蹭,想哄人,奈何自己先笑了出来,通过两人脸颊贴着的地方传着颤意。会心情很好。 顾倾没收笑,转过去,对着唇亲了一口。末了移开,眉眼弯弯看着他:“不气了好不好?” 这算是哄好了。 剩下几盆绿植,摆到合适的位置就可以了。顾倾搬着花盆,余光看见赵锦书,动作轻快,好像浑身都在冒小花花。 顾倾趴在赵锦书肩上,坏心眼地去咬他耳朵,用刚洗完还带着水珠的手往他衣服里伸。 顾倾趴在他颈间闷笑:“来什么啊?” 顾倾在他发红的耳尖上舔了一口:“小锦书怎么天天想些奇怪的事情。” 茶几拼装并不难,板块不多,照着说明书来即可,但相当费神,要注意接口是否对好,歪斜容易影响之后的使用。 他这一次乖乖收手了,之后也总要手欠地拨楞几下,仗着自己受宠与清闲,净给人找麻烦。 赵锦书怕他摔了,一手扶着人的后腰,一手托着后臀,紧紧把人固在怀里,解渴般看了许久,才肯把人放开。 顾倾就顺势后仰,手撑在桌面上。用手捋了捋刘海,露出刚亲吻完的一张明艳脸庞,和被舔咬得发红的、尤其醒目的唇——上边还有不怎么明显的牙印。 赵锦书处于下位,这景色一览无余。 偏偏还要拱火,踩着人的膝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地把腿打开了些,问:“干什么?” 赵锦书扶着他的腿根,低声道:“试试……承重。” 赵锦书一时没说话。 他想起他们之前胡闹的样子,忽然喉咙有些干。 这辈子有了徐耀洋掏钱,不说什么都要最好的,最起码他的办公室里,那一套办公桌椅都是不知道哪搬来的高档实木家具,顾倾当时笑眯眯地收下了,现在却说了些奇怪的话。 “是吗?”顾倾笑了笑:“我把家里的和这边的记混了。” 有专业的搬家工人帮忙,这边结束的很快,今天没什么事做,恰逢周五,赵锦书看了看时间,坐公交去了南浔一中。 小祖宗不知道去哪了。 男生说:“他一下课就走了,现在不知道到哪了,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 高中校门口有一片搭的棚子,位于y型路口的三角区,是各处商贩聚集的地方,一到放学时间,棚子里就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小玩意;还有几家卖着炒粉炒面烧饼,星期五没什么人坐在那就餐,大家都急着回家。 他叫:“徐耀洋。” 这场景恐怖程度不亚于出轨被当场抓包,鬼知道赵锦书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赵锦书有些沉默,他总觉得徐耀洋挺怕他,明明对方一直都不是乖孩子的样子,却总会乖乖听他的话,偶尔还有些惧怕的样子。 女孩子看徐耀洋那样,小声说:“大哥你别骂他,这个人之前欺负我,徐耀洋看见了才打他的。” 地上那个趁徐耀洋松手的时候早跑了,速度不快,但没人想着追。 赵锦书揉了揉他的头,女孩子道了谢,又有点怯,赶忙走了。赵锦书这才拿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痛吗?身上哪里受伤没有?” 赵锦书看了看他的脸色:“这么没精神,身体不舒服吗?” 他忍不住问:“你不骂我?” 徐耀洋小声试探:“我和人,打架,就,斗殴那种打架。” 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和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到底是有差距。 倒是让徐耀洋吃了一惊,他几乎已经想象到对方拉着自己去警局的场景——山脚就有派出所,然后是轮番的口头教育,仿佛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他有些冒酸泡泡地想,明明他对林野不是这样的。 这些念头只一闪而过,他自然知道自己和林野那小绿茶是不一样的,这些想法只偶尔冒了个头就 他雀跃地拉赵锦书的手,踮着脚去亲他,黏黏糊糊往他身上蹭,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好。” 他低头,认真地看着徐耀洋:“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呢?” “你以前?”徐耀洋愣了一下,乐了:“你真要听吗?” 赵锦书说:“嗯。”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故事。 在故事里,顾倾是他的竞争对手,两人斗得不可开交,关系也差劲至极,除工作外几乎从来不出席同一场宴会;徐耀洋还是在和他谈恋爱,他听着那个所谓的自己和面前这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明明是抱怨,却不难听出话里的情意。 对方说话的时候面上带着回忆的神色,大概是沉浸在里边了。 那是和他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多了几年莫须有的时光,却完全像变了个人。 故事里的人好像经历了许多,变得面目全非。 徐耀洋不满地露着虎牙:“后边我们分手了,你还……咳,后边你和林野谈恋爱去了,我哪知道你天天干嘛了。” 里边的两个人之后仍然纠缠不清。讲到林野分手的那段,徐耀洋脸上的得意几乎掩盖不住。 他忽然止住了,之前的几乎掩盖不住的笑意也收了起来,顺着时间线继续往后讲。 徐耀洋并没有隐瞒之后的故事,包括他是被董事会的成员拿多年心血威胁气死的,和林野为了快速找出证据让自己入狱的事情,反倒是他自己的心路一笔带过。 赵锦书静静地看着前边,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痛意。 他问:“所以你和林野都同我谈过?为什么分手了。” 赵锦书没有再问诸如‘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之类的话,他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为之前对方那些奇怪的表现。 徐耀洋说:“对,以后我罩着你!开心吗?跟着我干,以后好处大大滴有。” 他没说话,徐耀洋把脸凑过来问他:“怎么不说话?” 徐耀洋问:“不开心吗” 徐耀洋有点迷茫:“不应该吗?”如果有一天赵锦书重生回来找他告诉他以后要罩着自己,他怕是已经把自己当世界男主乐翻天了。 徐耀洋愕然,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说,把自己从他怀里退出一点,睁大了眼去看他脸上的神色。 赵锦书说:“所以你一开始追我,说要和我谈恋爱,是因为这个故事吗?” 徐耀洋说:“那是你!” “你们回来还念念不忘,是因为他死了吗?而且死得很惨?” “你们”两个字被有意地咬得很重。 他尽可能平静地道:“对我来说,这个人甚至可以是……”他忽然惊醒,说:“抱歉,但我并不认为我和他是一个人。在我听来,这更像是某些奇怪的替身” 徐耀洋皱眉:“停停停!这个人不会是任何别人,赵锦书,这个人就是你,你也不是什么替身。” 他看似附和,但面色比之刚刚见面要疏离不少,仍旧油盐不进。 再续前缘,多么美好的故事。 他有猜过他们之间的交集,可失去了大量影视或的熏陶,他的想象力匮乏的可怜,又秉着一贯的观念不愿多想,未曾想到原本是这样一个故事。 他如何付得起对应的感情呢?他有什么可以给的呢? 徐耀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口舌不算厉害,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和爱 没有替身,没有移情,也许这里边是包含了一些求而不得的惋惜,但感情从来不曾作假。 他活了两辈子,只和一个人谈过恋爱,也没想过还有别的可能。这份感情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害怕的道理。 徐耀洋没动,他觉得自己应该委屈的,可是刚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年龄,那些小孩般的情绪出现在自己身上就觉得别扭了。 赵锦书说:“两到三天,好了我会联系你的。” 这勾起了一点不好的回忆,徐耀洋恨得牙痒痒,憋着气问:“那我就干等着?能不能给个大概方向?” 两人抱着的手早就放开,之前相贴的地方也因为失去两边体温的供养逐渐失去温度,风从两人中间吹了过去。在这里边站久了,这风吹的人发凉。 赵锦书说:“又?” 徐耀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自己往墙上一放,瞪着赵锦书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口。 徐耀洋说不出挽留的话。说了也没用,还白白丢了面子。 玩的时候理智全无,又犟,惹得陪玩的几个人在班群诉苦,问是不是有人惹他了。 “终于分了?” 得,林野那傻逼。 淸萶期、伱喏卟起:? 对面回了句“呵呵。” 气归气,这玩意怎么知道的? 进去一看,好嘛,游戏搭子在吐槽他今晚的异常行为。虽然后边歪题聊别的去了,但林野这崽种明显看到了。 被戳穿了,也不装了,噼里啪啦开骂:“你一天到晚偷窥人生活,这么闲?” 里予:是啊。 这会发“呵呵”的变成了徐耀洋。 里予:经验之谈。 里予:呵呵。 对方还没有自觉,又拿一个号来敲自己。 徐耀洋:“……” 淸萶期、伱喏卟起:有病? 淸萶期、伱喏卟起:滚 淸萶期、伱喏卟起:傻狗 淸萶期、伱喏卟起:你是宝宝吗一直缠着你爹 淸萶期、伱喏卟起:…… 但他这话和对方说确实不合适,心里失了骂人的心思,游戏空隙打字回对方。 淸萶期、伱喏卟起:就这么简单。 淸萶期、伱喏卟起:你学计算机就是为了盗人家qq? 徐耀洋年少时对黑客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被林野彻底打碎。 他俩都和赵锦书分过手,赵锦书这会不想和他谈了,对林野能好哪去? 这会流行老马生日群发送q币或者张x和小日子哭着打赌的故事,他们学校好几个人被盗了qq发这种垃圾信息,或者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链接和突然吓人的鬼图,他以为自己上线还得挨个解释,没想到对方什么也没做,倒是省去不少功夫。 对方赶紧去翻看记录,但徐耀洋那边的记录都一并消失了,哪还能找到半个字词。 刚刚和林野聊了一会,他有点想赵锦书了。鼠标停在对方的备注上,他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和赵锦书说话。 他桌旁摆了个圆滚滚的精灵手办,是他现在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的东西,现在他无法和曾经的自己心意相通,那摆件拿在手里,和市面上所有的树脂手办也没什么差别。 他有点气地想,为什么就非得赵锦书不可呢,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古板,固执,现在还和他钻牛角尖,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换个人也可以,换谁?他就谈了这么一次恋爱,哪还有什么人? 他想起那些人编排嘲笑赵锦书的话,那些人没得黑了,就拿他被甩了的事情说事。若让徐耀洋作旁观,他定然也嗤之以鼻,可偏偏现在他自个就是甩了对方的人之一,是把赵锦 一人分一次,也算扯平了。他苦中作乐地想。 “小老头睡了没?” “我记得你和迅龙有个合作项目?” “是有点。” “不想说,让我去谈。” 徐显明:“读你的书,别一天到晚整些有的没的。” 徐耀洋这回能睡着了,睡着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大不了大家都冷静一会,等他弄完回来,再和人好好说说。 “锦书啊——” 顾倾斜倚着他的工位,把一沓文件在他眼前晃晃,又玩笑般在他头上敲敲:“叫你好久了,走什么神?” 顾倾捧着杯子站在旁边,闻言眉头一挑,忽然伸出只手去拨他耳边的发。赵锦书一惊,想躲,但来不及,露出底下白色的耳机。 他平时不怎么听歌,只有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会放一些旋律轻松的歌,边工作边听,听多了,心情会缓和一些。 好在顾老板没计较这个事。等他一走,旁边的人立马凑过去小声解释:“不是哥不叫你,google突然就来了,我也不敢乱动。” 赵锦书无奈:“这又是什么外号?” 顾念员工大多是学院同学,加上公司刚开始运行,上班时间很短,顾倾锁门出来的时候,天边擦黑,外边只有一台电脑还亮着光。 赵锦书“嗯”了一声:“顾哥你先走吧,我待会就走了。” 赵锦书想拿回耳机,顾倾手一抬,躲开他,笑眯眯的:“走吧,请你吃烧烤。” 这个点夜市也快开了,顾倾开车,溜溜达达地顺着晚风过去,过去碰上那一片大排档刚好支摊。 赵锦书唇抿直了。 好在对方也只是打趣。菜很快上来了,油滋滋的,撒着红色的烧烤料和芝麻。顾倾用纸巾包着,捏着一串递到他嘴边:“试试。” 碳是刚烧的,温度还没起来,黑黝黝的冒着亮红的光,烧烤小火慢熟,很入味,一口冰啤下去,爽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顾倾戴着两层手套,在扒小龙虾,完了往嘴里一送,眯着眼微笑听赵锦书一声声“google”。 他们以前谈的地下恋,同事起外号的时候也没避着赵锦书。他看着像个锯嘴葫芦,话不多,人沉沉闷闷的,大家都以为他不会打小报告,什么话都往他面前秃噜。 顾倾坐在书房的皮椅上,把他拉下一点:“什么?” “……” “是有点像,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亲我一下,就不这么叫了。” 这很方便顾倾亲他,顾倾就顺势抬脸在他脸上亲一下:“我以为你会说‘那就不叫了’。” 顾倾起了玩心:“那帮我处理一天工作要什么代价?” 他被顾倾一手拉着领子,一直弯着腰,本来像他平时挺直腰背坐着那样一动一动的,现在却不怎么安分了,弯腰把人打横抱起。 这时候公司发展进入正轨,他们也租了个更好的房子,两室一厅的,小的那间被装修成书房,隔壁就是卧室。 他比顾倾高一点,这么压下去,刚好能把人笼住,一条腿挤进对方腿间,两人下身贴在一起,腿交错着,身体贴的很近,已经起来的弧度压迫着彼此,热度隔着薄薄两层布料堆积。 衬衫早被推到了胸口,露出底下一截劲瘦的腰,因为肌肉绷紧,腹部显出不怎么明显的弧度,流着一点汗。 顾倾腿长,肌肉形态也漂亮,被暗色的床单衬得更加白皙,忽然曲起,踩在他那处。 顾倾嗤笑起来,脚尖在上边点了点,使坏:“不准脱。” 他看了对方一会,忽然把人翻了个身,一 顾倾趴着,衬衣挂在臂弯里,露出两边半片蝴蝶骨,赵锦书两腿分开跪在他身上,他还是气定神闲的,哼笑:“不听话。” 是没脱,松松垮垮挂在胯上,露出里边已经完全勃起的巨物,被顾倾一摸,突地跳了跳。 散开的裤边随着撞击的动作一下下打在他臀尖,印下一片凌乱红印,又在他们的喘息里慢慢被渗进浊液,直到那一片布料都成了深色,上边还挂着快速摩擦撞出的细沫。 再回神,赵锦书脸色泛着薄红,脸上也出了些汗,倒是和记忆中的样子刚好对上了。 两罐啤酒在空中相撞,声音有点闷,又被一气喝了大半。 顾倾也有些上脸,双眼迷离:“这个吗?” 顾倾笑了笑:“听起来不错,为什么这么叫我?” 夜渐渐深了,大家有了困意。 赵锦书没彻底喝醉,手机电量不够了,只能摸索着慢慢上楼,脚步被刻意放轻,但仍不免有些踉跄。 又过了楼梯拐角,上边忽然出现片暖色的光,眼前的东西变得清晰起来。赵锦书抬头,看见对门门口灯亮着。 听见里边脚步声,后知后觉补了句:“是我,赵锦书。” 赵锦书喝了酒,不太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慢吞吞道:“你忘了关灯。” 他说着把外边灯光灭了,赵锦书抬头,上边定着个梨形玻璃灯泡,还剩一点余光在钨丝那,很快消失不见。这下环境里就只有对方客厅里的光了,从他的后背传来,因为他半侧关灯的动作,柔黄的勉强照亮他半张脸。 暖色的灯光衬着他温和的笑,赵锦书看了一会,脑子回过味来了,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退后几步说:“谢谢。” 有那么一刻,赵锦书觉得这很像亲情里描写的家。 赵锦书点点头,转身,忽然又被拉住。 赵锦书又转回来,看见他小跑进屋,片刻后拿了瓶牛奶递给自己:“你喝了酒,喝点这个会舒服些。” 宋冬雪又笑了下,和他告别。赵锦书也回去,快速冲澡睡下。 一偏头,是一盒蓝白相间的纯牛奶。 早餐是外边买回来的包子,牛奶就被留到后边,和零食放在一起,被一个小竹筐装着,休息时拿出来喝。 他敲门:“宋冬雪。” 赵锦书把礼物袋递给他:“谢谢你的牛奶。” 赵锦书点点头,回去。 宋冬雪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去晚了,阿姨把剩的菜一起给我了,赵哥你要不过来一起吃饭?” 宋冬雪冲他抿嘴一笑,回头扶着锁一下打开了。 赵锦书在旁边给他帮忙,被指导着收拾青菜。 他说着,听到那边油要烧热,飞速把剩下的掐了,转过去利落磕开几个鸡蛋,放碗里用筷子搅散、调味,还加了之前切好的韭菜,往锅里倒一部分。 宋冬雪没回头,招招手:“李文试下……” 赵锦书点点头,问:“在宿舍经常做饭?” 赵锦书莞尔:“我不会说的。” 赵锦书问:“南医查的很严?” 赵锦书说:“那我要背负的风险可太大了。” 过一会,菜都择好了,赵锦书自觉拿过盘子,往外边的小桌端。 赵锦书应了一声,拿好碗筷,先在外边等。做多了会吃不完。” 他们方才坐下吃饭。 吃完的时候剩下不少。 这是玩笑话,但赵锦书也有点撑,少见的保持着懒洋洋的姿态,半晌才想起应答一句:“……小区有流浪猫狗。” 他刚来的时候做的饭一下子从四人份变成一人份,量掌握不好,也起过这心思,但那狗一天到晚见不了几面,饭都不知该往哪放。 宋冬雪嘴角顿时扬回去了:“哪?” 他起身道别,看见宋冬雪脸上还带着茫然,想了想:“三楼阿姨经常去喂的,你可以找她带着。” 看着不大,白白净净的,单眼皮,大眼睛,美工妹妹细看后发现人眼下还有颗痣,笑起来一脸腼腆。 新同事弯着眼睛冲他笑:“赵哥好。” 美工妹妹小声提醒:“赵哥就是这样的啦,看起来冷,但是人很好的。” 美工妹妹带着人到处溜了一圈,过一会上班了,不舍说再见,临走又不忘叮嘱:“有什么不会的问这几个哥哥就行啦,他们都会教的,好可惜啊,为什么我不是学计算机的,不然我也可以教你。” 美工妹妹是里边年纪最小的,被一通姐姐叫下来,离开的时候脚步带飘。 赵锦书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只点点头。 赵锦书说:“百度,google。” 赵锦书撇过脸,“我不想知道”几个大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林野差点笑出来,明白他的想法:不是他本人经历、但又客观存在的前男友,怎么想都很麻烦。 几人打了个招呼,那朋友又热心道:“是在问锦书问题?我看你卡一上午了,那你可问对了,他成绩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安慰林野:“开发这行就这样啦,有时候一个bug改三天,你先找着,不会的话看看谁有空。” 赵锦书只好道:“我待会教他。”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像林野自己说的,软件从高版本更迭到低版本,不习惯罢了。 好像从徐耀洋说出那些东西之后,两人对他就换了个样子。徐耀洋自不必说,林野表面还是不善言辞的样子,私下也更放松了些。 里予:报错了 看似乖巧,实则寸步不离,把赵锦书那套学了个十成十。 林野小声说:“你不用躲我的。” 这样倒显得赵锦书自作多情了,他颔首,不再多言。 赵锦书出声提醒:“该去吃饭了。” 林野闻声,随手按了保存,快步追上他,一同上了电梯。 纯黑色的,细细的一根,没有明显的接口。赵锦书目光落在面前人的发旋上,看见对方头顶细软毛茸的碎发,不算长,和他一个月前看到的区别不大,都是用不到皮筋的长度。 大概是和徐耀洋处久了,让他有了他们都困在回忆里的错觉。 赵锦书比林野要高一头,只能从侧面看见对方露出一点脸颊,上边的睫毛存在感很强,快速扑棱了几下。 南浔市所在的省份吃辣在国内是很有名的,真让他推荐辣菜,几天都说不完。 林野垂眼,认真思考了会,有些纠结:“小炒吧?” 赵锦书暂未回话。 赵锦书自然不会和他去吃麻辣烫,才想起这人上辈子怕是在这待了不知道多少年,哪需要他来推荐,借此推诿道:“底下的麻辣烫我不太熟悉,就不去了。” 他还叹口气,一副失去试菜小白鼠分外可惜的样子,像个人面兽心的变态科学家。 林野摇摇头:“我入职的时候跃先已经搬到别的城市了。” 有家夫妻馆,门口常年摆几个瓦罐,咕噜噜冒着热气,门口连雾气都是咸香味 赵锦书随口介绍道:“这边城区有些年头了,老店不少,有机会你可以多试试,以后带……”说着电梯中途停了,门还没开,外边有人等着,赵锦书接上之前的话:“朋友来吃。” 进来的人在说话,赵锦书没听清,也没再问。 看同事的眼光不自觉多了几分欣赏。 徐耀洋:吃了吗您? 徐耀洋:没吃看我吃 赵锦书:看起来不错。 徐耀洋:谈完这个单回头又得跑跃先的 赵锦书:辛苦了。 赵锦书:先吃饭吧。微笑握手 对方拍了一张走廊的图片,看装潢是饭店。 赵锦书:回去给你点外卖。 学长:锦书中午吃的什么? 学长:苋菜汤?难得换个口味 学长:特意要了杯葡萄酒 赵锦书低头,看见碗里胭脂红的汤色,又看了眼图片,确定酒的色泽,赞同道:是很像。 学长:cheers红酒 赵锦书:cheers 林野微笑:“没关系,吃饭吧。” 平心而论,他对林野的印象不差,刻意保持距离反而更累。现在这样,倒是落得一身轻松。 有时候回工位会发现上边多了几张宣传的小广告,是楼下一些店铺的。 赵锦书突然问:“那个好看么?” 林野最初是被赵锦书丢到公司里学的,后来又带在身边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东西都随了他,包括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一些处理工作的习惯。他们私下这么聊习惯了,突然这么一句让别人摸不着头脑。 同事顺着他的描述找到了对应的蛋糕,面色一言难尽。 大多时候大家顺手就丢了,最多也就说几句,但今天的传单是奶茶店的。 在小办公室里嚎一嗓子:“谁和我一奶茶。” 余光看见那边和林野小声讨论的赵锦书,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有一个老板。 赵锦书说:“不用,大家喝什么记一块,待会我偷个懒。” 赵锦书莞尔,继续和林野说起刚刚的工作。 他们点完单子上的,林野自己要了杯多肉葡萄。 活动接近尾声,店里的人不多,只剩几个年轻人在关了一半的米黄色灯光下聊天。 在机器嘈杂的声音里,赵锦书捕捉到了这一片羽毛般的叹息。他转头,但那叹息早已轻飘飘地飞走了。 赵锦书对店员说:“麻烦先做那杯多肉葡萄,谢谢。” 赵锦书指尖轻敲柜台,转头问他:“要带一杯回去吗?” 赵锦书还在看着他,他说话时喜欢看人的眼睛,偏偏林野又生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引人注目,加之灯光亮眼,连睫毛的阴影也根根看得清楚,脸颊更是泛着柔白的光。 林野明白之后弯了弯眼睛:“不用啊。” 只做一杯速度明显快很多,林野接过刚刚做好的多肉葡萄,对店员道了声谢,在一旁静静喝着。 几乎没放下过,看得出来是偏爱的口味。 他眉眼渐渐松了。小孩似的。 高中生大多抽条,一个个细的像竹竿,林野也细痩,但个子并不高,应该是营养问题。最近好了些,也只在原本的体格上多了些肉,个头不见得长。 也不知后来是什么模样。他忽然起了些好奇心,问:“以前的事能问吗?” 赵锦书说:“想问问你……”他说着自己先笑出来:“多高。” 林野睁大了眼,复而有点丧气地碎碎念:“后来吗?172,也不止,快173,和173没有差别的。当然这是净身高,穿完鞋还可以高一点 大概是多了时光的沉淀,对方虽是少年模样,但总是稳重的,难得看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林野:“……” 林野去买了箱牛奶。 这时候接近下班,大家都闲散很多,三三两两聊着天。两人把饮料发了,回自己工位继续工作。 林野冲对方弯了弯眼睛,点点头。 又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一米八多的,你身高正正好。” 也有人嘿嘿一笑:“确实正好,我要是个同,我也喜欢小林这样的。” 林野缓缓睁大眼,看向赵锦书:“有吗?怎么这么说?” 赵锦书这么一问,对方就停了手里的动作,满脸迷茫。 林野嘴角弯了起来:“男人的第七感吗,赵哥,那个不准的。” 赵锦书这下很肯定,林野在骗他。这感觉说实话很古怪,因为对方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好学生样。他想,如果他是前世的赵锦书,阅历够深,见人够多,自然也不用靠这所谓的直觉。 但他不知道,若真是前世的他,更可能会因为繁忙的事务忽略掉对方这点小情绪。忙碌的商人并不是合格的伴侣。 林野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大家都走了突然有点冷清。” 赵锦书没再说话。 林野松了口气,正要继续手里的工作,忽然听到对方问:“你在害怕?为什么?” 林野和监狱两个字是很难联想起来的。 这样一个孩子是不用教导的。 他服刑的消息传来时,老院长很想问是不是弄错了,可是律法严谨,一条条罪证查的清清楚楚,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几乎认不出了,明明样子没变多少。 这些都和原本差别不大的,只是眼神变了。 但现在桎梏林野的东西没了,他将多余的东西从自己的精神世界剔除,只最简单地活着。 但老院长觉得这个词用的不好。 她见得多,不怕这个,她想告诉林野:错了还可以改。 她原本是想问的,甚至打好了千遍腹稿。 ‘小野,你在里边怕不怕?’ 最好的结局莫过于迷途的孩子涕泗横流,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探视的时间快到了,林野客客气气地说:“我过去影响不好,您回去吧。” 一直到吃饭,他身边都没有人。 他们问他:“你多大了?” “哟,这么大了,我还以为是学生崽呢。干什么进来了?” “噗”旁边有狱警憋不住笑了出来:“还杀人呢,死gay。” 林野被带到了他的工位,伴随着他们走动的是无数道黏腻在身上的视线。 有人笑嘻嘻地回:“不闹,不闹,哥你累不累,回头我买点好烟……” “是是,我馋了么这不,我自个想吸。” 进来的漂亮男人大多依附强者生存,那会让他们至少不用服侍太多人。 最轻的是言语羞辱,无论你是否习惯,这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有时候对方会动手,拧一把奶头,或者捏一把屁股,被使用过度的地方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刺头们自有狡猾之处,明面上他们不愿和那些个老大对上,便使用一些暗戳戳的手段来对付那些玩物。 老大们不愿天天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找这些刺头,他们庇护对方,但不是这些卖屁股的男人的保姆。于是等到玩物们可怜哀求时,这些人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除了应付偶尔的偷袭,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解决所在区域“老大”及其兄弟们的生理需求。的男人的欲望,男人们在他们身上耸动、吼叫、射精,将黄黄白白的液体淋在他们身上。 你可以在很多地方看到一些令人反胃作呕的性爱视频,这里的手段只多不少。 他们偶尔会向着“大哥的女人”流露出一丝嫉妒,并无数次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无主的野花人人都可采撷。 他们因为兴奋而呼吸粗重,贪婪的目光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蛞蝓坑。林野跌入其中,无数条鼻涕虫开始兴奋,它们自他赤裸的肌肤爬过,留下一道道透明的、胶质的黏液,这些爬痕在他身上交错,像编织一块坚实的渔网。被包裹的东西越挣扎,渔夫愈加兴奋。 排队打饭的时候,会有人往他身上故意贴。 这句话是一道台阶,给蠢蠢欲动的恶人一个行动的理由。 林野在进来之前已经通过徐耀洋给的资料了解过这个地方,对于这些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惊悚片常常出现一种剧情:在浓黑的夜色中,会有一只手将落单的羔羊拖入地狱。狱警透露出的性取向加速了这个过程。 就像观众都知道这个桥段的发生,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瘦弱男人的结局。他们或旁观,或推动,很多人翘首以待。 害怕是无用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这些人的变化收入眼底。 林野穿着整齐,慢慢往里走去。 …… 他说:“如果让你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东西,我道歉。” 赵锦书看见面前的小孩抬脸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没关系的,赵——” 因为惊愕,林野眼睛不自觉睁大,他虚握着那只手,不敢握紧。他拿不准对方什么意思,但也舍不得放开。 林野指尖一颤,几乎下意识抽手逃离。 他想了想说:“也许我应该对你说一句谢谢。” 他说不出话来了,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说了什么?那赵锦书会怎么看他呢?出于礼貌和理智,赵锦书不会表现出对他的反感,可一个正常人都会害怕进过监狱的犯罪者。亦或者,他会知道更多,包括里边的一些腌臜事。 他会觉得自己很可怕吗?或者觉得他很脏吗?会想要远离吗。 赵锦书看见他的动作,说:“也是,这句话不该由我来说。” 那只手松开了,林野看着手心,慢慢收回手。 有些人喜欢买一只巨大的玩偶熊,两三米高,整个人都可以陷进去,享受它软绒绒的皮毛和温暖的怀抱。林野没有这种玩具,但这一刻忽然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了。 他说:“但是只有一会。” “你也一样,小野。” 两人转头,看见拐角茶水处不知何时斜站了个人,靠着墙,吊儿郎当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盘着。 这场面多少有点尴尬,他本打算在旁边等等,算是看在林野上辈的子干的那点人事的份上,结果两人说着说着,不仅没结束话题,还抱了起来。 当即决定手里东西一收,出声叫停。 徐耀洋说:“当然没吃,走吧,清风小筑。” 赵锦书迟疑了一会,就见徐耀洋咧开半边嘴,磨了磨臼齿,露出一截雪白的犬齿尖。 赵锦书问:“预约了?” 赵锦书说:“好,等我五分钟。” 林野已经从刚刚的状态走出来了,站在赵锦书旁边,衬得细瘦。听到他赶人的话也不恼,浅浅一笑:“说笑了,我哪有家可回。” 徐耀洋一噎,玩着钥匙的手停了,不知道说什么。 赵锦书收拾完过来,在他头上敲一下,很清脆的一声响,徐耀洋被敲得下意识一缩,“嘶”地吸了口冷气。赵锦书冲林野点头:“不留你吃饭了,早点回去,走 这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赵锦书颔首:“不客气。” 他们慢慢走远,徐耀洋小声哼唧:“我不是故意的。” 徐耀洋说:“知道你还敲我。”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又有点堵,想说林野这厮怪会卖可怜,你别信他,又觉得自己说了不妥的话,现在又要这么说多少有些尴尬,索性翻篇。 徐耀洋实话实说:“痛倒是不痛,就你那点力道,就是有点吓人。” 徐耀洋心里酸泡泡压不住了,顿时又翻回刚刚那页:“还要重,你给他找场子呢?” 补充道:“是因为你说错了话。” 这哼声外强中干,赵锦书也懒得管他了。 他现在在赵锦书面前可放松多了,至少不会因为担心挨骂下意识坐好。车开的稳,他靠在上边,昏昏欲睡的。 到了的时候天快黑了,赵锦书停好车,边解安全带边叫人:“徐耀洋,醒醒,到了。” 赵锦书刚解完,转头看见他又睡了过去,弯腰给他把卡扣打开,又拍拍他肩膀:“起来,不能睡了。” 这一推,赵锦书还没说话,他先惊醒了,刚刚还拧成一团的脸忽的绽开了,装模作样“咳咳”两声:“到了啊,走吧走吧。” 徐耀洋这朵刚绽开的花一下又耷拉了。 又咳咳:“你别生气,别计较。” 倒不是生气,他平时也就这张脸,徐耀洋自己做贼心虚,觉得他一举一动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小公司刚起步,空有钱和人,业务都要自己去跑,没一个清闲的。 当初说的是进启洋历练,后边徐耀洋横插一脚,资金到位了,说好的东西就拐了个弯,合作的对象也从徐显明变成了徐耀洋。 倒是和上辈子的情况重合了。 清风小筑是卖情调的,环境自然不差,建筑装修的古色古香的,点缀着松柏竹菊。进去一路弯弯绕绕,曲径通幽。 他俩吃饭就是单纯各吃各的,感情最深那会也没干过给对方夹菜的事,更别提现在分手了,一开始目的就是约饭。 是个小天平,不知什么金属造的,反着暗金色的光,精巧细致。 徐耀洋嗤笑一声,说:“幼稚。” 这是个很没必要的话题,真实的理由无非就那么几个,但成年人需要彼此保留一点体面。 在去往新的地方之前,他还需要搬个家。 其实他来早一些或者晚一些都没有问题,赵锦书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 里边有很多赵锦书买的东西,是这几年里一点点多出来的,平时不觉得,一到收拾的时候就显得烦人。 林野扫了一眼,说:”嗯。” 林野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要带走的东西已经标记好了,他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刚走到门口,正看见赵锦书从电梯里出来。这房子离跃先很近,十来分钟的车程。 气氛有点沉默,赵锦书说:“今天走?” 天气有些凉,赵锦书穿了一身西装,这会却有点热了,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像平时和别人聊天那样问:“找好下家了吗?” 这是不愿多说的意思,赵锦书点点头,不再问了:“保安给我打了电话,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别漏了什么。” 林野心里忽然有点堵,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只好落在后边慢慢跟过来。室友,打了个招呼。 他粗略扫了一眼,确定要带的东西基本都带上了,又打电话叫了熟悉的保洁阿姨,余光瞥见杂物箱子里的一些小玩意,忽然问:“这些都是要带走的?” 师傅点点头说:“是的嘞,这些都说要收。” 他是发号施令惯了的,以前和徐耀洋磨合的时候改了一些,这么一开口,就干脆把这些东西做了个大洗牌。 这边家政的效率很高,阿姨很快到了,赵锦书正在拿着笔记本办公,看见阿姨进来合了电脑,示意她看向刚刚清理出来的大纸箱:“我房间里一样的东西都清出来丢掉。” 人带来的痕迹也不一定全是好的,有时候会是一些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蹭上的灰,让整洁干净的房子多了点瑕疵。阿姨会擦掉这些痕迹。原本那些添置的物件组成了完整的它,让它看起来符合主人的喜好。但现在这些组成它的器官被一点点摘去,这房子好像又恢复成了出厂模式。 她的动作在收拾这几个色系明快的小玩意时明显轻快许多。赵锦书记得她有一个孙女,也很怕冷,她有时候干活会把孩子带出来,托认识的人照看,但冬天从来没带出来过,太冷了。 林野记得是个大牌子。价格并不便宜,它的设计和质量让许多人甘愿买单。 以前的冬天里,他会生冻疮,很痒,手指变得胖胖红红,又涨又痒,连握笔都成了一种奢侈。脚趾尖也一样,无论叠穿几层袜子,永远冷的发痛。 楼下的梧桐不像枫叶那么红火,少数染了一层黄橙色,已经有耐不住寒的叶片开始慢慢往下掉。林野更喜欢绿色的叶子,嫩叶,老叶,只要是绿色的都可以,那代表气候任然温暖。 林野说:“好。” 他习惯于幻想未来的种种,将最好和最坏的可能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但他一个梦也没做,他说不出这是好还是坏,后来他想明白了,也许他对赵锦书的感情确实没有那么深,所以这是好事。 偶尔工作间隔休息一会,赵锦书喜欢一个人在楼道尽头的阳台待一会。他是不怎么抽烟的,也不带手机过来,就这么站着,往落地窗外边看。 就这么看了一会,忽然听到一点细微的脚步声,回头发现是多日不见的顾倾。长途的旅人大多风尘仆仆,顾倾也不例外,发丝较以往松散不少,面色也憔悴些。但神情愉悦,明显要悄悄过来做些什么。 赵锦书就默默背过身去,继续看着之前的风景。 赵锦书给他让了些位置:“最近辛苦了,待会要去睡会吗?” “挺好的,都很顺利。”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可以停了。 余光一瞟,忽然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影,脖子上挂着醒目的蓝色工牌。刚从门口出来,正和人说着话,站在门口不动了。 他头往旁边歪了些,声音小了些,像疲惫的时候之后只想小声说话那样:“听说新招了个实习生?” “嗯……”顾倾眯眼笑了起来:“之前没什么空看,我想着既然你能答应通过应该能力是可以放心的。怎么样?好带吗?” “这样,”顾倾点点头,脸上笑容更深了些:“那人怎么样,相处愉快吗?” 自搬家后,林野很少再见到赵锦书。 在工作交接期间,他偶尔也会碰到赵锦书。 可是等到他们一分手,大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是一对同性情侣,赵锦书是同性恋。 食堂定时开饭,赵锦书不做例外。有时候在电梯碰上,大家会打个招呼。他们的交流在分手前后都是一样的,问候,点头。 离开跃先后,林野新入职的公司名为向朝,是跃先在游戏领域出了名的死对头,二者在其他领域亦争斗依旧激烈,关系总为看客调侃。 人会很容 跃先原定的招标会负责人被其他事情绊住,赵锦书临时上任,林野则作为潜力新人被顾倾点名一同前往。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开车走了,林野没有车,被顾倾叫着顺带送送,恰好碰上赵锦书要走。 赵锦书回头,看见他和身后的林野,点头:“还可以。” 圈内人知晓他话少,无人觉得其高傲难以接近,但也大多不太愿意多私下交流。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正打算走,忽然又听到对面的人出声: “借你吉言,”赵锦书点头,想走,想了想又停下来说:“你们的表现也很好,花落谁家还说不准。” 他笑了笑:“这项目本不该带上林野的,但我觉得他是个好苗子,想培养一下。说起来,他原先还是跃先的人,小林,过来和赵总打个招呼。” 地下车库的光线并不好,但恰巧给人打上一层蒙蒙的滤镜,把一切变得虚幻。这是他们这么久了第一次见面,比预想中要平淡很多。 这是一个赶人的信号,任何人在看到这个动作时都会明白对方并不想久留,贴切一些的人会就此打住这没必要的寒暄。 这话很突兀,跳槽后的新老板向旧老板讨教用人之策,任谁听了也只觉得刺耳。 对方低垂着眉眼,显然没有回答问题的打算,空气一下子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赵锦书说:“林野是个很优秀的人。” 顾倾脸上笑容不变,似乎在等他解释。 林野以为赵锦书在挖苦自己。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和平分手的好朋友,这与人的本性无关,爱情总是让人盲目的。 “他自学生时期就屡获佳绩,曾多次在中学生学科竞赛中获得省级奖励;后保送进入南浔理工大学,参与的竞赛项目多次获得省级排名,常年获得南理一等奖学金;毕业后校招进入跃先……” 但赵锦书像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般,继续说:“林野在任职期间仅用了半年就从普通实习生成长成为开发团队中的骨干人物,参与了《黎明》《doosday》《幻想世界》等项目的开发,在团队中贡献良多,荣获……” 但他对这些有些陌生。用心做过的事情会被刻进记忆,但当这些刻痕太多的时候,连主人也会开始混淆。 可等人被这声线吸引,去看的时候,又发现对方更像没有感情的朗读助手,从始至终都神色淡淡。 “……综上,林野个人能力极其突出。个人拙见,你可以先给他一段时间适应,其他不用多加干涉,我相信他不会让你失望。” 这话一出,林野忍不住抬眼,但对方正看着顾倾。这是赵锦书的习惯,聊天时的目光永远放在身上。 他说话的时候还是没有看自己。 他们就此别过。发动车子的时候,顾倾从后视镜看到了发呆的林野,笑眯眯问:“还在想刚才那些话?” “担心什么呢?他还不至于和你……”顾倾轻笑一声:“一个员工计较。” 车里放着轻音乐,混搭着指尖轻快敲在方向盘上的哒哒声,跟随音乐的节奏,偶尔错了,主人也不太在意,又跟着下一个拍子去了。 …… 身后的交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剩几个挂着蓝色工牌的人站在那,像在演彩色默剧。 赵锦书不明所以,但感觉到身上的人有下滑的趋势,只得把人扶住,任凭对方亲昵地埋在自己颈窝大笑。 “笑什么?” 开学季很快来临,林野不得不离职。 赵锦书:“怎么走的这么早,开学不是八月底?” 赵锦书:“这样,作业都写完了吗?” 那边许久回了个脸红的eoji:“还可以。” 赵锦书:“高三要抓紧学业吧?还有精力照顾这些吗。” 赵 林野:“好的。”后边附着一个脸红羞涩的eoji。 赵锦书想象不出来他说这话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赵锦书想给他打个电话。 公司是没有给电脑配备摄像头的,赵锦书之前用不到,也没有想着购买一个。 徐耀阳正好路过,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发什么愣?” 笔尖对准那个小孔,赵锦书拇指轻轻一按,把那支笔插了回去,说:“没有。” 怪模怪样的,有人“噗”地笑出声,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回暖,声音慢慢大了。 徐耀阳说:“那当然可以。” 赵锦书问:“好几家?包括你家吗?” 赵锦书说:“你在也不行吗。” 赵锦书“嗯”了一声。 赵锦书说:“徐耀阳。” 重生带来的记忆可以让他把控大方向,知晓未来每一年的风口,但与同时代的人在已经开始的比赛中竞争,他能带来的助益微乎其微。 看他要结束话题的样子,徐耀阳歪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明明这么想好了,可脑子里偏偏有些什么控制不住的,卫衣兜被往下压,整件衣服都崩的直直的。 徐耀阳说:“我果然还是讨厌他。” 徐耀阳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林野的。 林野的出身和性格注定了他的低调,他的精力主要用于提升成绩和维系资助人上,虽不至于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但等被他晾过几回后,大多数人会知趣地避开。 拜托,徐大少爷一天天的忙死了,怎么会注意到班里闷不做声的书呆子。 在一次约炮被拒的时候,他盯着屏幕哽了半天。 这次真不行了,对方恋爱了。 手指一捻,干薄的红皮碎裂,吹一口,再往嘴里一丢,脆脆的,带着坚果咸香。 但侦探大人的时间很宝贵,有时候还是需要借助助手的力量。 林野谈恋爱和他做人一样低调,但富人能做到的事情远超常人想象。不消片刻,关于他生活在这世上的所有痕迹都化成了实体的墨色字体。 第二沓最上面的照片令他有些意外。 徐耀阳想:还是办公室恋情。 这点乱七八糟的念头很快就被上边一行字弄散了。 “毕业学校:南浔理工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双眼睛缓缓合到正常大小,有些愤恨地想:涌泉相报不是以身相许,怎么南大的高材生这也不懂。 他忽然想到什么,看着纸上的时间发愣。 徐耀阳不是南理的学生,南理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与几所顶尖院校齐名,徐耀阳的成绩还没有好到这份上。 他买避孕套回来的时候,看见房间里多了个男孩。 是那时候认识的吗? 这些资料是按时间倒序整理的,下边一页赫然是一行标红的字: 资助人:赵锦书。” 荒谬至极。这是徐耀阳下意识的想法。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大脑依旧查无此人。 他想不明白了。 回过味来,他觉得之前那点愤怒好像都成了笑话。 指尖再次用力,外壳碎裂,露出里边爆满的两颗花生仁。 他吃饭的地方离赵锦书的住所有相当一段距离,网约车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多,刚好是赵锦书平时下班的时间,这个季节天黑的晚,天边只有一点浅浅的夕阳的红。 门很快开了 徐耀洋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赵锦书朝他点点头:“公司没什么事就回来了,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他的话没有问出口的机会了。 对方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身上移开了,也许从里边的男人发出动静一开始,赵锦书的心思就不在他身上了。 他从来没见过的人,但这张脸几乎要刻进记忆里。 徐耀洋不想去想这背后代表的意思。在这样干燥的、水分异常容易挥发的天气里,出现了两个同样湿度的人,穿着同款的睡衣。 大少爷是不会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苦涩心情的,如果忽略掉心底奇怪的酸泡泡的话。 实在亲和,徐耀洋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但对上对方含着温柔笑意的眼,改了主意应和着主人的招呼往里走。 客厅的顶灯只开了一半,米色的灯光有些暗,赵锦书走在最后,关门的时候把剩下的灯全打开了,房间里顿时亮堂许多。 没有字幕,在场三人都听得懂,但属实有些无聊。徐耀洋盯着屏幕,眼神有些放空。 徐耀洋说:“没有,都能吃。” 电视上的情节也到了晚餐环节,男女主在点着昏黄烛火的的房间内共进晚餐,笑意盈盈地聊天,布景是很经典的老片子里的美式装修,压暗的色调,气氛暧昧。 徐耀洋双眼无神,机械地往嘴里丢着提子。 赵锦书说:“想看什么自己换吧,我去厨房帮忙。” 厨房做了隔断,但是不太隔音,徐耀洋能听到里边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 赵锦书说:“不要紧的。我有些饿了,让他先自己看电视,过来帮你。” 里边的对话验证了他的猜想:“手洗干净了?那先把小白菜择了吧。” 或许说很长也不太合适,徐耀洋调回了电影频道,里边的主角还在亲吻,抚摸对方。 水流声,食材刚下锅与热油碰撞的“滋啦”声,锅铲和锅直接清脆的碰撞声。 “好,你切一下,下一道就做这个。” 剁菜的声音停了一会,又恢复了。 他突兀地想起自己父母。妈妈有时候会做菜给他和爸爸吃,徐显明从来不会在餐桌上坐着等,说是帮忙,但他的动作比妈妈还要熟练。 偶尔妈妈会递错,徐显明总能发现不对——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婚后的几十年内发生的次数也不算少,他通常会嘲笑一下。 他们也会有这样的互动吗? 两位主角没有做爱,他们躺在床上彼此依偎着。 徐耀洋换了频道。 做饭是很费时间的活动,至少徐耀洋一直这么认为。 吃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少。 赵锦书说:“不送了,一路顺风。” 他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听到里边的脚步声,然后是厨房里传来碗碟清脆的碰撞声,他微微转头,正对上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林野,对方朝他点头微笑。 穿过一小段走廊,按下电梯,1f的按键开始发光,徐耀洋盯着变动的楼层数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林野的声音。 徐耀洋条件反射回头说:“谢……”对上男人微笑的面容,徐耀洋被红色数字吸走的注意力终于返回,他想起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林野收回手说:“好像不是你的,我弄错了,真不好意思。” 林野:“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林野:“我以为你上班的时候只会注意手里的活,听说你最近加班很严重?” 赵锦书:“不算很严重……你知道的,我平时下班回去没什么事情可坐,在这里坐一会也好。” 赵锦书:“算是吧,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们早些将这些研究出来。” 那边卡壳了一会,看着上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林野手指翻飞,盲打一行字。 林野:“是因为想见我?” 以前总是赵锦书这样逗他,成熟的男人和目的不纯性情别扭的青年,总引得前者去逗弄后者。林野一开始是不懂恋爱的把戏的,在这方面,他是绝对的弱者。 老式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对面回消息了。趁着老师背身写题目,林野低头看了起来。 赵锦书大概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意外的坦率,林野收起手机,唇角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自那之后,他们的聊天愈加频繁。 赵锦书:“这个地方的运行总有些不对劲,我暂时找不出来。” 赵锦书:“不用,你的时间很宝贵,我有预感很快就能找出问题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垂眸回复:“好,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 …… 赵锦书顿了一下:“都?” 一中的菜说不上好吃,但也绝对算不上难吃,在南洵几座高中里是出了名的物美价廉。 林野:“跃先楼下的瓦罐汤。” 赵锦书:“你暑假还过来的话,我请你吃。” …… 他这话也不是作假,距离毕业过去那么多年,很多知识他都已经忘记,当年的试卷自然也不会记得多清楚。现在时间很紧,如果因为自己的懈怠和不幸导致没有达到南理的录取线,他大概会难过许久。 林野:【图片】 林野:“好。” …… 赵锦书:“不舒服吗?要不要帮你请假去剪?” 赵锦书:“我以为你的小皮筋永远没有用武之地了。” 赵锦书想起当初因为误会而闹出许多糗事的那段时间,忍俊不禁:“说起来因为它,我误会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边很久没有回消息,输入中的提示断断续续地显示着,林野很久之后才等到他的回复:“但我很感谢它。” …… 赵锦书自己身着羊绒大衣,自然是不怕的,但他想起一中的冬季校服,似乎是没那么保暖的:“我没关系,这里有空调,倒是你,有厚衣服吗?” 赵锦书:“当然,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这时候送过去会打扰你吗?” 赵锦书松了口气:“那就好。” 林野:“【脸红】” …… 这条消息不出意外的在第二天早上才得到回复。 林野:“室友打呼噜。” 林野:“不用,可能是最近压力有点大,我很快就能适应的。” 第二天下午,林野接了同城快递电话,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到了一副降噪耳塞。 林野:“哥今天吃的什么?” 这不是赵锦书的口味,林野顿了顿,缓慢打字:“之前好像没见过,是新出的吗?” 林野松了口气:“好。” 赵锦书:“坐久了,总觉得肩膀会有些酸,你下课的时候记得多走动。” 赵锦书:“好。” 赵锦书:“好。” …… 林野:“刚考完,我有预感考的不错,希望到时候高考也能这样发挥。” …… 赵锦书:“恭喜,难得有的假期。” 林野:“我可以来找你吗哥?不会耽误我的作业。” 赵锦书:“抱歉,等我们都有时间了,我再和你一起去玩。” 林野:“!” 林野:“说话的话,会被听到的。” 林野:“让栩姐知道这个立绘有问题,她大概又要哀嚎了。” 赵锦书赞许:“那是应该打字交流。” 林野:“过年了,哥,我是第一个给你发新年祝福的吗?” 论卡点和手速,林野不开挂的话,大概一辈子比不过徐耀洋。 赵锦书能想象出他有点失落的样子,说:“但我想第一个回你。” 林野:“我看到《破晓》的广告了,做的好棒!” 电脑上传来语音通话邀请,又很快挂断,赵锦书保存好文件,按灭屏幕,在角落里回拨电话。 赵锦书面色柔和许多,低声应着:“嗯。” 电话的通信质量没有日后的好,但赵锦书依然能听到里边的喘气声。 麦里的喘气变得明显很多,又渐渐归于平静。 赵锦书说:“九点,提前一天开启。” 赵锦书:“没关系,你下课的时候,我还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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