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洋被徐显明骂了一顿丢回了学校。 他已经想好了明天该约赵锦书去哪玩。对方这时候还没发迹,想来也没去过那些消费极高的地方,到时候他把人带过去…… 得亏徐显明这会还在工作,要是让他知道了徐耀洋被骂完还能笑得出来,怕是当场要来场家法表演。 老师笑眯眯的:“逃个课给你高兴成这样,什么大好事。” 老师立马变了脸,这好像是每个老师的绝技,沉着脸道:“还天机不可泄露,嬉皮笑脸的,站后边去。” 他的好心情截止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鸷,前方的林野似乎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沉静冷漠,片刻之后就垂了眸子转了回去。 他恨恨地冲对方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林野能从徐耀洋的表情动作里读到很多东西,这也是他看不起徐耀洋并且觉得徐耀洋没脑子的原因之一。 赵锦书还活着,而且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不然徐耀洋八这会不应该被抓回教室,应该已经把赵锦书带到了哪个酒店的床上。 再有十二天就好了。他这么告诉自己。 但没有关系,他还有十二天的时间,等到那天的再次见面,他会抓住机会。 顾倾住回了宿舍,里边的用品从单人份变成了双人的。 顾倾笑着凑过去看:“写什么?” 写的很清楚,所以顾倾一眼就看出来了:“要写需求文档了?” 顾倾抱着臂站在一旁,回忆了片刻说:“我记得aox论坛有一篇关于需求分析文档格式的,写的很细,可以看看。” 他顺着顾倾的话找到了那篇文章,果然写的很详细,格式一目了然,相关文章还有几篇看着不错的范文。 顾倾一时兴起站着不动了,看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他端着杯子在后边看着,也不多话。 …… …… 他把电脑合了,问顾倾:“该去吃饭了,学长要一起吗?” 他们走的是一条小路,旁边的树又高又密,凉快的很。 顾倾说:“太久没回来了,有些忘了,有什么推荐的吗?” 顾倾无奈笑笑:“这太难选了,我和你吃一样的就好。” 他领着顾倾去要了一碗渔粉,这是一楼的招牌,很多人都会喜欢。 他放慢了动作。 …… 以往他总是一个人慢慢绕着湖边走,但这回多了个顾倾,自然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只是安静走着,难免会聊几句。 不知怎么话题就扯到了以后的事情上。 赵锦书说:“大概会从事和专业相关的职业,比如后端开发,顾哥呢?” 赵锦书看着他。 …… 他举起那个小小的长方形物品,对着月光,能看见上边银色的反光。 但理智仍然在发出疑问:这么小的东西,连看个图片都要加载几秒,真的能完成运行和电脑上品质相当的游戏的任务吗? 在赵锦书死后,他会借助一些东西来放纵自己,唤着赵锦书的名字,在虚假的世界中和爱人重逢,沉迷在那短暂的肉体愉悦中。 之前阴冷的感觉又回来了。 熟悉的快感渐渐袭来,顾倾的眼里已经蓄满泪水。 锦书,弄坏我吧。 赵锦书一直知道这个学长很好看,桃花眼,唇角微微上扬,眼角还有颗标 是一种无论男女都会客观评价一句的精致帅气。 游乐园的项目大多具有一点刺激性,并不全然温和,两人玩到最后,已经是满身的汗。 赵锦书有件长袖外套,这会也搭在了臂弯间,穿着件淡色的t恤,握着瓶冰凉的矿泉水往喉咙里灌。 排队的是一群半大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笑的热闹,闪着彩灯的木马一圈圈高低起伏地转,放着幼稚的纯音乐。 衣摆被人拉住了。林野眼睛弯的弧度很大,顽劣的、被宠爱着的小孩似的:“现在走到旋转木马了。” 可是等排到他们的时候,几个同龄或者更小的女孩子讶异又善意的笑脸都对着他们,林野反而先打了退堂鼓。 夏天别的都不一定明显,但热气一定传的很快,贴着的部分隔着衣料传递着热度,烫的人心底发慌。林野下意识仰头去看,对上赵锦书松快的眉眼。 林野不吭声。 如果说之前的林野是仗着大人喜爱故意使坏为难人的小孩,那这会的赵锦书就是抓住了孩子把柄并以此逗乐的大人。 他被赵锦书掐着腰突然举了起来,又被轻轻地放到了有人大半高的木马上。 他带着笑,仰头看林野,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晚了。” 乐园有卖糖葫芦和爆米花的地方,价格自然昂贵,可林野已经不想再去关注它身上带有的数字。 林野吃了一颗,把那串糖葫芦举起到赵锦书嘴边,目光期期地看着他。 赵锦书只得低头咬了一颗。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新的游人接替了玩乐的职责,乐园还是活力满满的。 大概是他们走的路的问题,绕着游乐园内围折返,最后留下的反倒是处于正中间的摩天轮。 这是一个很大、很出名,足以被当做标志性建筑的设施。 …… 林野很多次都这么觉得。但他现在呼吸灼热,高烧使得他思维并不如平日敏捷,记忆也模糊许多,所以这些不重要的东西就被抛在了脑后。 那天是什么样的呢? 可这些光都在天边,只有橘色的余晖会走到装着人的小房子里,给人穿上一件亮色的外套。 他们穿着一样的橘色外套,在小小的房子内,共享这片天色。 可是等烧退了,他那该死的好记忆就把那些不好的东西也一并带了回来。 夏天的夕阳并不能用温暖形容,被暴晒了一整天的摩天轮里自然也不会舒适宜人。 摩天轮缓缓上升,直到到达最高处,借着原本半山腰的地理优势,俯瞰着整个城市。 这幅景象实在独特,夏天的玻璃发烫,所以他没有做出双手撑着玻璃、整个人几乎要贴上去的傻样,但不自觉晃了神,眼睛没再挪开过。 他被这些东西吸引住了。 赵锦书忙起来了。 有一部分其实是上辈子大三结束后才发生的,但现在提前了,就生了些变数。事情的大头都堆在顾倾手里,但顾倾分身乏术,那些事多多少少要赵锦书帮衬,两人一天到晚见面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晚上。 顾倾手里拿着之前打印好的资料,挨个核对。 顾倾已经看了很久了,这会眼睛有些不适,把东西放了,摘了眼镜在眼眶周围按揉:“那过段时间再问问吧……我还在联系房东,约了明天见面。” 他不太会安慰人,说了这样干巴的话后,干脆闭口不言,拿了盒牛奶递给顾倾:“喝了晚上应该会睡得好些。” 公司注册是顾倾一手操办的,赵锦书帮不上多大忙,顾倾也不给他多分配任务,只能偶尔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帮他缓解一下压力。洗漱台在小阳台上,前边贴了块镜子,顾倾叼着牙刷,眯眼看镜子里不太清晰的自己,又记起这个习惯并不好,把眼睛睁大了,努力去看清里边的自己。 赵锦书说:“学长,那个镜子看不清人的。” 顾倾发现自己最近眼睛不太舒服,他许久之前就会眯着眼看东西了,被赵锦书纠正了许多次也没改过来,只是突然有一天,他意识到远处的东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一群人租了一个小办公室,自然没有什么单人办公间,办公桌也都是普通电脑桌,加了隔板,赵锦书过来找他,看见他费力的模样,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赵锦书说:“没问题。这个项目快收尾了,过几天得去对接,你让小许准备一下。” 他说完走了,两人在别人面前一直是避嫌的。顾倾刚好需要休息一下,听了他的话,转身往一张办公桌走去,和正在画插画的女孩子交代要注意的东西。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旁边的人为赵锦书捏了把汗。几人是共同创业的伙伴,但因为能力股份等因素,实际老板是顾倾。他平时笑眯眯的,人也好说话,一到工作时候,被这么一叫名字,谁都怵他。 赵锦书自己倒是不怕,写好注释,把代码保存了,过来的时候眼里还带着笑。 打印的费用走的公账,资金本就吃紧,哪有为他一个人多花一份钱的道理。何况他这也不怎么严重,连配眼镜都不需要。 顾倾要说的话就都憋了回去。 赵锦书没应,把笑意收了,低着头不说话。顾倾知道他这是在闹别扭,有些好笑:“那打印店太贵了,天天这么弄,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他们一开始只知道顾倾的衣着和用品能明显看出和大家的不一样,但对他的家境还是不太了解;直到凑注册资金的时候,顾倾出手的数字第一次让他们感受到了家庭之间的差距。 赵锦书说:“不要。” 赵锦书把头偏过去一点:“你管我。” 赵锦书转回来,面无表情盯着他。 赵锦书说:“……不要这么叫。” “奖励你一个周末和我吃饭的机会,怎么样?” …… 他一认真说话,顾倾就想逗他,但自己还一嘴牙膏沫,只能遗憾地应了一声。 顾倾手里笔没停,头也不抬应了句好。 时间过得很快,再回神是宿舍到点自己断电了。 宿舍忽的亮起一盏暖色的灯光。 黑黢黢的走道被照亮,到卫生间里边还有一片蒙蒙的光晕,至少洗澡是不成问题的。 他随口应了,把之前看的东西收拾好,路过赵锦书的床边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锦书,晚安。” 徐耀洋知道他忙,真写项目他帮不上忙,但商业上的东西还是知道的,跟着帮了不少忙。 于是公司选址的活就交给了徐耀洋。 他站在赵锦书旁边,把准备的合同递给正敲电脑的赵锦书,笑嘻嘻的:“看看?” 正看着,手里的纸被人抽走了。 他说着把纸张往桌上一放,弯身凑到赵锦书面前,又笑:“我做的怎么样?” 赵锦书说:”很厉害。” 目光很亮,神色殷切,这是小孩子讨要奖励的意思。 意料之中的回答。徐耀洋“啧”了一声,他不至于和钱过不去,但奖励多多少少有点不遂人愿了。 顾倾说:“收。” 顾倾说:“来的不是时候?别忘了这是谁宿舍,另外,房东身份证房产证复印件你还没去拿,还不去要等到哪时候?高中生这么闲?” 徐 顾倾说:“是啊,谁能想到高中生这么厉害,那就能者多劳。” 顾倾过来,把信递给赵锦书:“你的。” 两人还在这,他把信放在书架上,不急着拆。 赵锦书说:“嗯。” 话题不可避免地拐到了公司上边。 徐耀洋说:“多少?” 徐耀洋忍不住问:“五十万能干什么?” 赵锦书指尖转着的笔停了,有点茫然的样子:“很少吗。” 他以前去过跃先,总部在南荀二环一栋楼里,租了一整层;员工用的电脑很多都自己配的,公司给报销,他原本也有一台,赵锦书为了让他乖乖坐那弄的。大家装外设都按喜好来,一上班一片哒哒声,要是突然把灯关了,连带着徐耀洋坐的办公室,那一片都是绚烂的光,什么色都有。 徐耀洋纳闷:“你们家里不支持吗?平时压岁钱零花钱都直接花完吗?什么都没准备就开公司?” 徐耀洋皱紧了眉。他和赵锦书认识的时候他已经是本地小有名气的青年企业家了,不说富甲一方,至少不缺钱花,他们俩那会又都不怎么讲家里的事,他只以为赵锦书本身是有一定家底的。 他想到了什么,皱紧的眉头舒展开,笑嘻嘻的:“办公司这点钱真不够,员工都不好招,但我有解决办法,你想不想听?” 赵锦书被他这么骚扰惯了,也不恼,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收了力的。 赵锦书说:“不说还弹你。” 他像个骄傲的小王子,站直了身体,给赵锦书展示自己的礼服:之前为了和人谈话穿的休闲西装,他随便从衣柜里拿的一件。 赵锦书没说话。 他拿着赵锦书的手,往自己衣摆上放:“摸摸,八万八。” 被带着的手没动,又被徐耀洋拉着往裤子上挪:“这个六万二。” 不同的布料在指尖一一划过,磨的指腹发痒,这痒意又被冰凉的皮质压住:“两万一。” “里边的,两千三——” 之前的感叹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对这色小孩的头疼。 赵锦书说:“财务方面我不懂,得等学长回来谈。” 他算了算自己私人财产:“就算我爸不帮忙钱也够了……还有你买电脑的时候帮我也买一台,不要ifn的。” 徐耀洋:“……” 赵锦书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谁教你的,一天到晚这么说话。” 赵锦书说:“小无赖。” 这时候很多人都用手机打电话了,会给他写信的只有那个南荀一中的小孩。 这时候已经熄灯了,他把台灯打开,顺着信封的边将它小心拆开,再慢慢展开,借着暖色的光去看信纸上的字。 你好,上次收到了你的回信,我很开心,所以我又写了这封信,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在老师眼里,优秀的学生大概都是发着光的吧?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在记忆里亮起。可有时候听得多了,我又会有别的疑问:当有一天我也成了他们的得意门生,他们在反复提到自己得意的学生时,会不会回忆起我们曾经共处的时光呢?还是在一遍遍的重复中,把那些词句刻进了基因,哪怕日后连这个人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还是能条件反射般说出那些夸奖的话?他们会记得那个人吗? 我看到了食堂旁边的那只猫,它过得很好,隔三差五有人拿着猫粮和火腿肠喂它,我也想喂,但是我吃不起火腿肠,打的饭菜又偏咸,给猫吃不太合适。大家都很想摸它,但是它吃完就跑,所以没人能摸到它,你以前摸到了吗? 马上就要高三了,这个暑假应该会有补习,老师让我们填了自己想报考的大学,我填了南理,离院里近一点,也 他们总说上大学就可以了,但我知道不是。高中我只需要考虑读书的事情,但到了大学还要考虑很多其他的东西。 我也去问了一些老师关于这个职业的东西,数学老师曾经有一个学这个专业的学生,但他并没有给老师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我还是一无所获。 好像说的有些远了。 宿舍的灯光已经开了有一会了,赵锦书拿着信纸,发着呆。 恰好是学长询问要不要一起开公司;又恰好以前从未见过的小孩突然出现,言语间满是熟稔;缺人时又碰上想要跳槽的、目测能力不错的程序员。 他们好像都在引着他往一条路上走,而他也觉得合适,于是他们簇拥着在这条路上前进,但只有他的眼前蒙着纱。 赵锦书拿起电话,找到其中一个联系人,刚要拨过去,又把手机收了,放到了桌上。 早上八点,他和顾倾请了假,对方这会估计正忙,只回了句可以。 “刘老师,我是赵锦书,327班的学生。” 赵锦书被电话里的情绪感染,声音也温和了许多:“资助的同学给我写了信,我想去看看他,问问您和师娘今天有没有时间,我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说话间能隐隐约约听到那头师娘的问声,赵锦书便不急着回答,静待那边结束。 大概是因为女儿爱吃,师娘这道菜做的一绝,赵锦书自然笑着说“好”。 倒是师娘声音一下听清了许多:“人孩子心里有数,你以为谁和你一样让你买几根辣椒还按个数呢?” 赵锦书压着笑意,又和老师寒暄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刘老师教的是高一,离大门近些,他便直接带着菜去了办公室,恰好老师这会没课,忙起身招呼他把菜放下:“怎么买这么多,拿着也不嫌累。” 老刘笑的牙不见眼,大声问:“诶,锦书啊,我这年纪大了,一下忘了,你考的什么学校来着?” 老刘笑的更欢了:“哦——南荀理工啊,考的一般嘛!” 老刘说:“没事,南理也是个不错的学校,哦对,南理是几本来着?——” 刘老师这才“嘿嘿”一笑,和赵锦书说:“你之前不是说来找人?人在432班,叫林野,回头干脆把人家一起带过来吃饭吧,老师家在哪还记得吗?” 老刘说:“我想也是,过年还来过的,年轻人记忆都好,不像我老了,诶对了,你考的什么大学来着?” 赵锦书来之前和徐耀洋说过,这会是下课时间,高一楼下栏杆处趴着几个男孩。徐耀洋看见他,眼睛一亮,两手一撑栏杆起来,冲过来,又矜持又造作地把脚步停了,张开了双手,昂着下巴,神气的模样。 赵锦书忽然很后悔没给他带礼物。 徐耀洋说:“你找谁?哪个班的?我带你。” 徐耀洋刚刚还笑着的脸顿时垮了,炸毛:“你找谁?你再说说你找谁?” 徐耀洋咬牙切齿的:“何止是不好,非常不好,特别不好。” 之前那几个男孩好奇地看着他们,大概在看徐耀洋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继续一起玩。 赵锦书只得被他拉着手往一楼中间的教室带,他看小孩不开心,握着的手就没松,一路的同学看到了,好奇问:“徐耀洋,这是你哥吗?” 赵锦书说:“是。” 徐耀洋挑眉:“关基因什么事,我眼光好。” 到门口的时候手也没松开,徐耀洋懒懒地靠在他身上,扬声冲教室里喊:“林野——” 赵锦书对他俩的关系有了一定认知。 男孩在夏天也穿着秋季校服外套,拉链拉到翻的标致的领口处,衣服干净整洁,材质大概是因为洗的勤柔软了许多,带着人也显得柔和许多。 赵锦书之前心里那个模糊的形象被划掉,转而被面前的人取代。 男孩大概一米六多,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很乖巧的样子:“你是z吗?” 徐耀洋没想到他还特意剪了头发,在旁边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不甘愿地握紧了手。 男孩似乎没有发现他们握着的手,在确认身份后放松了许多,但仍是那副很乖的样子,认真回他:“我叫林野,也是和你写信的l,谢谢你愿意过来看我。” 赵锦书说:“不用客气,我来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赵锦书面色柔和许多:“我想找个时间和你谈谈,中午有空吗?。” 赵锦书说:“我看你们快上课了,那先不打扰你了,中午见。” 赵锦书就不再说别的了,和林野道别,被徐耀洋牵着往外走。 徐耀洋拉他出了教学楼,在外边的小花坛边站定,问他:“你要和林野谈什么? 徐耀洋郁闷:“怎么谁都和你谈这个,要不我以后也学计算机?” 再回神,和站在教室门口的林野对上了眼。 这天气的热意明明让人无法忍受。 这动作实在很乖,让人联想起海獭洗脸的样子,认认真真地、一下一下的。 教师宿舍楼在学校深处,徐耀洋去和朋友吃饭了,赵锦书领着林野往人工绿化林里走。 赵锦书问他:“会不会热?” 他畏寒,对热度不如常人敏感,校服外套里边又是网面的,穿着也不会太热。 之前买的菜被分成了两份,里边较轻的小葱和菠菜由林野提着。去别人家做客空着手总归是不好看的,尤其是在提满了东西的同伴的衬托下。 林野“嗯”了一声。 楼梯拐角处堆着煤块,没有装修的窗沿种着几盆芦荟和花状的多肉,更多的赵锦书叫不出名字,有几盆开着花。 小时候他住在宽敞的大院里,等到他有条件从院里搬出来了,这样的楼已经少了很多,也不再匹配他的经济水准。 赵锦书走到一半,想起了什么:“老师家在五楼。” 林野问他:“你常来吗?” 他在面对不熟的人时表情不怎么明显,堪称眉目冷淡,话也少,所以总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师娘给他们开了门。 她说的客套话,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把菜拿进了厨房洗着,问赵锦书:“老刘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师娘就“哦”一声:“那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了,锦书你带同学先看电视,看什么自己调。” 林野就站在他旁边剥蒜。厨房不大,一下又显得拥挤很多,赵锦书就把林野支出去,让他慢慢弄。 赵锦书说:“是,马上大四了。” 赵锦书说:“学校没有安排课程,大四主要是实习。” 赵锦书说:“已经找好了。” 赵锦书也笑了起来:“确实是找好了。” 赵锦书说:“对口,自己创业。” …… 他掰着指头数着上次收到信的日期,一周,两周,一个月,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大概是收不到回信了。 可是心底总有些失落,大概在每一滴水珠归于平静前,人们总觉得它会是不一样的。 那么大一片泡泡,最后一个都不见了。 ……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但总能引起大家的笑声,等笑过了,大家又继续做着手里的工作。 过程其实很顺利,大家是新手,但都具有一定的的能 但这时候经验不足的弊端暴露了,因为沟通并不充分,最后在最基础的用户需求上出了问题。他们不能责问客户为什么不一早讲清楚——当然这么做也没用。 更糟的是,截止日期将近,bug却不连断,最后整个系统都是一片红色的“error”。 自然是顾不上什么信的。 …… 林野认识他很早,可是他们相识的时候太晚,他对赵锦书所知甚少。 林野忽然很想看看他的脸,所以他把手里的蒜头迅速剥成完全光溜的蒜瓣,拿着蒜进去递给赵锦书。 这时候刘老师刚好回家,听到了这句,乐呵呵问:“什么公司?” 刘老师吃了一惊:“创业啊,可以哟,做什么?” 刘老师顺手端起灶台旁的菜碗,站在那不动了,皱着眉,思索什么的样子:“搞游戏……你家里能同意嘛?” 他说话和和气气的,脸上也是淡淡的,站在那洗着菜,可这话一出口,怎么也不像真正好脾气的、要和人好好谈谈的样子。 林野的话很少,赵锦书有求于他,但也不会刻意去逗着他说话,所以直到饭吃完,两人没有更多的交流。 老师住的是学校分配的房子,房间并不多,家里只有一间空房。师娘铺了层席子,赵锦书在一旁侯着,师娘问林野:“已经过了门禁时间吧?小野午休吗?” 他话少,人看着乖巧,成绩又好,是老师偏爱的学生。师娘又问:“那中午和锦书睡老师家吧?等打铃了回去上课。” 床是一米八的,旁边放了台小风扇,看装潢很明显是女孩子的房间。 小风扇在里边,长辈的观念里对着吹对身体并不好。 赵锦书自己就走到里边躺好,手安稳地放在腹部。 躺的板板正正,木乃伊似的。 但赵锦书自己贴着墙边,离风扇太近,小风扇的风被挡了大半,林野睡了没一会就出了汗,撑起半个身子去弄风扇。 少年脸颊有些发红,鼻尖挂着汗珠,脸颊两侧连带着发梢也是湿润的,因为用力撑着,嘴轻轻抿着,挤出点肉肉的弧度。 少年没想到他会突然醒的样子,低头和他对视,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有点热,吵醒你了?” 林野说:“吹到了。” 林野就笑着说好。 林野侧躺着,调整着自己呼吸的频率,把呼吸尽可能地放的很平,缓慢又悠长。 和记忆中有些不太一样。 赵锦书不太爱笑,眼角的纹路不如常人明显,但年纪上来了,又过于操劳,难免会有几条浅淡的纹,平时不显,偶尔笑起来能看见。 林野很想碰一碰他,像他们之前睡觉那样,不做爱的时候会互相拥抱,不会过于紧密,都穿着柔软的睡衣,只松松抱着,林野喜欢埋在他的胸口,把整张脸埋进一个小小的空间。 理智告诉他赵锦书的睡眠很浅,他应该老老实实躺好,可身体总是不安分地想要再接近一点。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可能的范围里被无限拉到最近,林野仰头便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和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颈部。 但是他又不能睡觉,因为这样的时光是少有的,等到这个中午过去,他估计又很难见赵锦书一面了。 赵锦书忽然动了。林野呼吸停了一瞬,那一刻他想到了徐耀洋上午靠在赵锦书身上的样子。他们看起来很亲昵,林野本就失了先机,再被赵锦书发现他的心思,恐怕之后都很难见面了。 大概是因为这边更暖和一些。 可他们毕竟经历过一场死别。寻常的分手只会让人觉得遗憾,到人死了才真正意识到失去的滋味。 好在对方没有醒。于是林野在这样温暖的被窝里睡去了。 赵锦书醒来的时候发现两人挨得很近。如 但十六七岁,确实是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这年纪的男孩子大概都贪睡,对方没醒,只把自己又缩紧了一点。 于是赵锦书又叫:“林野,起床了。” 男孩很瘦,但脸上带着层婴儿肥,触感柔软,说话时唇瓣上的软肉蹭着手心。 但他注定是不能当这个好兄长了。 林野这才不情愿地睁眼,和赵锦书对视的一瞬间记忆回笼,自觉做了件蠢事,沉默着起来穿鞋。 赵锦书问起了信中提到的意欲跳槽的哥哥,林野自然在迷茫后欣然答应牵线。赵锦书也答应了他下午过来一趟给他解答那些问题。 光线越来越亮了,好像连地上的光斑都密了许多。快要穿过那片林子的时候,赵锦书忽然想问他一些问题,关于他们身上那些违和的地方。 那些问题就被抛在了脑后。赵锦书把头转了回去,面上的神情不可避免地柔和了许多。 中途顾倾来了电话。 “还在的,学长有工作安排的话可以发给我,老师家有电脑。” 赵锦书被他逗弄惯了,也不着急解释,顺着他的话胡诌:“只是投其所好,给上司留下一个爱岗敬业的好印象。” 赵锦书说:“那真是求之不得。” 高中生下课大多拖堂,本就不多的课间更是被压榨得所剩无几。赵锦书不打算去打扰徐耀洋,便一下午都坐在办公室内学习,只偶尔和办公室里边的老师聊几句。 赵锦书和林野有约,婉言拒绝了,把电脑还了回去,和老师道别。 吃饭的时候徐耀洋也在,贴着赵锦书坐,林野坐在赵锦书对面,有点好奇的样子:“大学是什么样的?” 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简洁,略显敷衍,又补充道:“比如分数学、外语、计算机等学院,计算机学院里又有如计算机、软件工程之类的专业;每个专业所学东西有细微不同。另外,大学有很多不同的竞赛和社团,相比高中,学习氛围更轻松,也有更多发展自己的机会。” 徐耀洋看了对面的人一眼,面色一言难尽。 他捏了捏徐耀洋的后颈安抚他,又回去看着林野说:“不一样的,学院和专业分的更细一些,每个专业都有对应的专业课程,但学院内部学的东西有重合,类似两个集合有交集;和文理分科相似,但种类更多也更复杂。” 徐耀洋觉得今天这顿饭实在是倒胃口。但又不能拆台,只能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 赵锦书不知他为什么心情不愉,推想大概是出于两人关系不好的缘故,这顿饭还是尽早吃完较好,又聊了几句后,主动问道:“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徐耀洋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林野这么矫揉造作的样子,还是受到了一瞬间的冲击。 他说完去看徐耀洋对方还在低头吃饭,但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时,脸上还带着没有收干净的嫌弃。 如果不是在食堂的话,这样的互动很适合以一个吻结尾。 赵锦书转头直视林野,待对方开口。 赵锦书说:“可以。” 写信确实不是什么实时的沟通方式。 赵锦书从旁边搁置的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串数字,把那张纸撕下递给林野:“这是我的工作邮箱,如果你有问题的话可以发邮件,我看到了会回的。” 林野收了纸,仔细叠好放进口袋:“谢谢赵哥。”他没有再看这边,刚刚说的话似乎来自努力鼓足的勇气。 林野说:“不会的。” 林野说:“喜欢。” 林野如实说:“没有。” 徐耀洋在旁边看着他:“在想什么?” 这句突然的提醒让两人神色各异。纵使徐耀洋有多么觉得赵锦 林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脸上因此显露出一点愉悦的神色:“我喜欢计算机的。” 他说话的时候一般是直视对方眼睛的,这次也不例外。大概是身高差的原因,这样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有些压迫感。他们之前那些想法就都散了,下意识有些愣怔。 徐耀洋怕自己一张嘴就露馅,忍了他好久,实在忍无可忍了。他刚想开口,看到林野淡定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他喜欢就随他去吧。” 这个地方就只剩他们俩了,只觉得空气都弥漫着对方身上的臭味。 林野说:“什么。” 林野装聋作哑,等得徐耀洋几乎忍不住了的时候,才慢吞吞地说:“那医院检测还挺快的。” 林野只当听不见,又说:“还挺聪明的,我以为你要说刚刚的事情。” 林野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林野说:“包括那些检测单?” 顾倾和他分手之后,公司一分为二。还是叫跃先,但实力一下折损大半,所有人都馋这块肥肉。 他给赵锦书投钱,稳住了局面,只额外提了一个要求:给他带儿子。 当小孩送过来的时候,他是做好了当祖宗供的准备的。 他默默吞下那句“小洋”,问:“徐耀洋?” 这少年呆住的模样有些乖,和外表反差极大。 徐耀洋之前存的那点对长辈的礼貌在见到人之后就都变成了不服气。但也不至于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些什么怪话,本着互不干扰原则,往沙发上一坐,拿出手机开始聊天。 王旦:听说你被赶出来了? x:又不是第一次了,过段时间就回去了 x:还行,又不是真赶 王旦:那行 x:不行,你来接我 x:是 他越想越气,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哒哒哒响个不停,惹得那头的赵锦书往这边看了一眼。 x:这么久了还不能接受我喜欢男的,整这些有什么意思 那头不敢接他的话,只能转开话题。 王旦:听说人是个暴发户,怎么样? 这画面描述的怪好笑,徐耀洋忍不住抬头去看赵锦书,恰似那边心有所感,从电脑屏幕前抬头,两人视线一撞。 赵锦书颔首,继续工作。 王旦:背地里整整他,让他知道谁才是老大 徐耀洋摸了摸下巴,中肯评价。 x:我怀疑老头想开了 不再理会手机上的消息,徐耀洋问人要了电脑,开始玩游戏。 ——也不是很年轻。徐耀洋想,年纪要是比他小点更好,但他爸大概实在找不出那种年纪事业两头顾的人。 直到听到有人叫他:“两个小时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人没有反应,很明显是默许——甚至可能是他的命令。 徐耀洋更呆了。 他发现了,赵锦书是个事儿逼,不仅规定他打游戏的时间,而且不让他出去玩,问起来就说是他爹的命令。 徐耀洋匪夷所思。 赵锦书“嗯”了一声,抬头看他。 赵锦书疑惑地“嗯”了一声。 赵锦书闻言在电脑上敲了敲,低头继续处理工作:“我做了什么吗?” 小孩心思都写在脸上,带着怒,又带着骄,偏偏要压着情绪哄骗他,生动活泼像那头彩色的头发,鲜艳极了。 徐耀洋恼:“咳什么?不信?” 指尖是温热的,从微凉的耳边擦过 始作俑者已经转开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徐耀洋摆出恶狠狠的表情,朝他做口型:你给我等着。 徐耀洋:“……” 徐耀洋:“……” 赵锦书放假一般是不回家的,这次多了创业的事情,租的房子就考虑了距离问题,选在办公楼附近。 徐耀洋周末放假的时候过来了一趟,往沙发上一躺,朝那边拿着笔记本的人张手。 他们在一起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大概很少有人能拒绝另一个人热烈的追求。 唇瓣摩擦的触感很特别,因为刚亲过,湿湿软软热热的,赵锦书含着他的唇瓣轻磨几下,把人放开了。 临时租的屋子并不大,一室一厅,对于独居的人完全够用。现在徐耀洋也在,赵锦书把卧室的电脑打开给他玩,自己在客厅继续处理之前的工作。 赵锦书站在他后边,边回消息边捏他的脸:“打完休息会。” 顾倾:之前那个再改改,弄完转pdf发我。 顾倾:现在不急着要 顾倾:笑jpg 他等了一会图片加载出来,回了个微笑的eoji。 徐耀洋松开鼠标,后仰把头靠在赵锦书身上,伸了个懒腰:“我玩多久了?” 他把人椅子上抱起来,徐耀洋就顺势抓着他起身,往卧室阳台走:“去吹吹风。” 外边只有暖风,微微吹过,熏得人头脑发昏。徐耀洋就着他的手喝东西,一口热咖啡下肚,几乎要沁出汗来。 等他扇了几下,赵锦书帮他把衣服扯好:“吹多了小心着凉。” 他站了会,又问:“这天气这么热,待会去买雪糕吗?” 徐耀洋说:“没事,我去,很快回来。” 赵锦书失笑,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回了客厅。 徐耀洋不缺零食,他自己也没有爱吃零食的癖好,但这和被人管着不能吃是有区别的。 他觉得自己像悲苦的小可怜,又像被妖妃迷惑的暴君。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约了几个哥们去搓了顿烧烤,卡在十一点的门禁前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赵锦书果然还在书房处理工作,徐耀洋蹑手蹑脚路过,被人出来一把逮住。 赵锦书问:“去做什么了?” 赵锦书说:“吃东西?” 赵锦书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没有家长会喜欢自己的孩子半夜去吃烧烤这类传统眼光中的垃圾食品。 这种问话在他们之间已经有过几次,徐耀洋熟稔地按模板作答:“四……个,李尧,王赫新,沈为。” 徐耀洋鞋尖碾得更重了了:“还有蒋原。” 徐耀洋当然知道蒋原不能深交,可是出来玩碰到了,总不能给人甩脸子;再者只是吃顿饭,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赵锦书说:“知道哪错了么?” 赵锦书从六点下班到现在没休息过,精神累极,只草草下了判决:“那游戏停两天。” 赵锦书说:“做错事了不该罚么?” …… 一不小心买多了,待会赵锦书估计又要说他了。 徐耀洋“嘿嘿”一笑,松了一口气。 徐耀洋就吃水果味的,掏了自带的笔记本在旁边单手操作。 徐耀洋被他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反正是你的号,死多了菜的也是你。” 徐耀洋点点头,一边控制着小 赵锦书亲了亲他的侧脸说:“谢谢。” 两个小人身上开始冒起像素的爱心。 赵锦书其实和游戏打交道不多,对这画面相当陌生。但他能看见旁边少年因为光线反射亮晶晶的眼,听到他兴奋的声音,和自己介绍里边的婚姻系统和戒指装备,听他说自己做出的努力、以及这个小东西的神奇之处。 徐耀洋操纵着小人击退靠近的野怪,脸上满是笑意,问他:“厉害吧?” 徐耀洋这两天基本在出租屋待着。 赵锦书问:“会不会有些难捱?” 赵锦书问:“你会无聊吗?” 赵锦书偏好定点定点,徐耀洋更喜欢遵循自然规律,两个人不强求时间同步,只有傍晚才有一小会独处时间。 敲门声不大,徐耀洋戴着耳机没听见,看见赵锦书动了,才拿下头戴式耳机,问:“去做什么?” 他就“哦”一声,继续戴好耳机,等听到一声不太明显的开门声,才忙里偷闲抬头去看门口。 …… 他的喜欢无疾而终,短暂的甜蜜之后不得不面对现实的人生。 林野高考考的不错,他用省里赞助的奖金买了电脑,报了以该专业闻名的南理。 他攒下的钱在大学伊始花费了大半,为了维持日常生活,选择了兼职。他是个不错的兼职家教,这意味着他每天要花费很多精力去给辅导的孩子准备课件和批改作业等。 林野用了很大努力去维持生活,但人的精力始终有限,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学生。 其实已经够好了,但是看着每次的成绩排名、学期末的评奖名单、学院的通告表扬,心底总是有些失落的。 快毕业的时候,班里组织了照毕业合照,那些脸对他而言,大部分是陌生的。有人大胆着过来送了祝福,林野朝他们微笑,来打招呼的人礼貌回笑,回头看见自己的朋友又开始嘻嘻哈哈,开着无厘头的玩笑,说着不着边际的笑话。 这是林野第二次看见赵锦书。 这场演讲气氛很轻松,有人开玩笑问起对方恋爱情况:“赵学长有女朋友了吗?有个学姐v我50帮忙要你微信,事成之后我可以分你一半。” 他解释道:“取向不合。” 林野的心跳忽然加快了许多。 对方很快开了门:“回……” 男人明显是刚洗完澡的样子,穿着浴袍,头发半干,脸上还有着水汽蒸出来的薄红。倒是要比台上西装革履的样子近人许多。 赵锦书看着他踌躇的样子,体贴道:“进来吧。” 这是一间普通的大床房,面积不算大,只留下床边一块供人站立的位置,赵锦书在一旁站着,等待他开口。 天气很舒适,少年只穿着一件薄衬衫,本就解开了一些,露出一截白瘦的颈子和略为明显的锁骨,这下再动作,就有一部分胸口若隐若现。 赵锦书拧眉,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防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羞耻和不安裹挟着林野,赵锦书目光上移,正对上他红了的眼眶。 少年来之前应该是精心捯饬过,头发偏长,但没有挡住眉眼,单眼皮,但眼睛很大,眼尾略垂,整体清秀,因为那双含着泪的眼多了些诱人的气质。 林野不敢再看他,低着头小声开口:“先生,我想和您做个交易。” 他微微动了动腕子,赵锦书松了手,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本证件。 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我很干净的。” “我会很听话,先生。” “可以做很多东西。” 足够多的钱,可以让他在这个领域更上一层的钱。 赵锦书不是没见过类似的场面,可是这么带着学生证直接找过来的还是独一份,尤其是对方下午还和他在礼堂的讲台上见过。课的时候可以随叫随到,有课的话……”他突然闭了嘴,似乎意识到了这是对自己不利的条件。 赵锦书说:“我不是嫖客,所以你也不用这么介绍自己。” 少年眨眨眼,上头过后,理智回笼。因为羞窘,脸色从之前的红润变得苍白。 赵锦书思考了片刻:“南理设立了很多私人奖学金,竞赛奖金、平时靠实验室和家教也有额外的收入……” 其实不多,但对方在发抖,所以用了许久才捡起那张薄薄的卡片。 和他的男友差不多大的年纪。 明明是差不多的大年纪,可一个自由自在无法无天,另一个在小旅馆里向富商努力推销自己。 林野知道他想歪了,脸上又是一片红。 对方只沉默不语,攥紧了手里的卡。 可是这些话不说,又让人觉得辜负讲台上那个优秀的孩子。 话说到一半被外边的脚步声打断了。 又是一阵声响,然后是一个少年抱怨的声音:“给我留的门吗?算你有良心,你知道你这个码的——” 刚刚的声响结合现在的画面,不难知道对方是一跃到男人身上,然后被托着臀部抱起来的。 在看见里边站着的林野时,对方明显愣了一下,转头去问抱着他的男人:“你朋友吗?” 徐耀洋就:“哦”,把手里拿的东西收到口袋里,问:“我懂,就业指导嘛,要等你们吗?” 这场面简直尴尬得出奇。 赵锦书把怀里的人放下,没有看他:“你联系名片上的人,她会在在一定范围内给予你帮助。早点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 林野不想看他:“给赵哥送东西。”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赵锦书扶着门,闻言把门带上,问:“送什么?” 是他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个程序员。 林野停了一下,点点头补充道:“他说自己找到了新的工作,但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 赵锦书看着林野的目光柔和了些,点点头:“谢谢。” 林野腼腆地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 赵锦书不好干扰两个小孩之间的关系,只说:“我送你。” 他过去捏了捏徐耀洋的脸:“要和我一起送送吗?” 赵锦书说:“好。” 他边走边问:“地方很难找吧?” 林野摇摇头,小口吃着手里的冰淇淋。 林野含着勺子,蹙起眉头,认真思考。 林野听见他不太明显地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再听到他说话,于是在心里补完他的话“小孩子不应该总是皱眉”,然后自己展开了眉眼,假装是因为听到了告诫。 林野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但是很甜蜜的窃喜。 他陷在回忆里,恍惚了一下,忽然看见旁边多了个人,提着一小袋垃圾,在和赵锦书说话。 林野抬头去看那人,只觉得有些眼熟,但一细想又毫无印象,便不太在意地挪开了目光。 赵锦书点点头。对方看见他旁边的男孩,问:“啊,这是你弟弟吗?” 青年“哦”了一声,拎着垃圾一起往楼道走,边走边问:“是过来玩的吗,这么早就回去了?” 林野说:“晚上有自习。” 他安慰道:“没关系,等你上大学就不用了。” 于是青年路上和他说 赵锦书在一旁听着,听他说的高兴,也从记忆里精挑细选了一件乐事:有新手手写代码,把a输成了α一直通不过测试。 赵锦书自己不知道他讲的多么无趣,被捧哏了一下也发现不了。好在这个话题一下就略了过去,没人再纠结a与α差别那么大为什么还会弄错。 赵锦书余光瞥到他的侧脸,看见细长柔软的发丝贴着雪白的腮,衬着纯黑瞳仁里的笑意,晃了一下,转开了眼。 路边是几棵高大的香樟,混着紫薇和夹竹桃等绿化树种,有几棵开着艳丽的花。 过一会有辆空车路过,赵锦书付了一口价,看天色还早,嘱咐车里的人:“不要在外边玩,早点回学校。” 赵锦书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徐耀洋凑到他身边,装模作样地嗅了几下,皱起了眉头。 他刚刚出去一趟,出了些汗,看对方这样以为是自己身上捂出了汗臭味,提起衣领闻了一下。 赵锦书停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林野,只觉得好笑,但还是配合他作出苦恼的样子:“那怎么办?” 赵锦书拍拍他的屁股:“这么讨厌他?” 赵锦书问:“那为什么不阻止我送他?” 他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地补充:“而且他不算坏人。” 只得努力站好了,要人不要这么乱晃,又被徐耀洋唱反调,也不怕自己摔了,只知道摇来摇去,带着赵锦书的脚步也踉跄起来。刚才的问题反而被抛在脑后了。 但这样又成了另外一种折磨。 徐耀洋抱着他的脖子,离远了一点,露出个毛茸茸的、彩色鸡毛掸子般的头,刚被打过,还气鼓鼓的:“干嘛?要求这么多。” 徐耀洋后知后觉往下看,他几年没开荤了,下意识咽了下口水,顺着沙发滑下去就要解他裤子。 徐耀洋仰头看他,有点迷茫:“不做吗?” 赵锦书这下哪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喉咙动了动,还是把他抱上来:“不做,起来。” 他下意识补充:“我做了检查的,没问题,单……” 徐耀洋匪夷所思。 他发了会呆,反应过来二十七岁的赵锦书和二十一岁的赵锦书是有区别的。 徐耀洋说:“真的不要……” 赵锦书死时的监控里没有宋冬雪,因为那会他正被人制住,押在旁边一间空办公室里。 他们出来的时候把门口守着的人带走了,宋冬雪忙起身往病房走去,生怕那些人寻仇对他的病人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心底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抢救失败,或者也不能说抢救。早在很久之前,那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就已经停了。 可这毕竟是他照顾的第一个病人,或者说恩人和朋友。 赵锦书问:“护工的日常工作是什么?” 这对话冒着傻气,赵锦书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宋冬雪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在窗边去看外边的树,边看边笑。 赵锦书问:“为什么?” 赵锦书不予置评。 他这么和雇主说着自己受之有愧,冒着傻气一样,但自己又毫无知觉。 “总之不太好。我还有一个朋友,以前碰到一个卧床很久的老爷爷,呼吸道有点问题,有一次老爷爷卡痰了,我朋友情急之下用嘴帮忙吸了痰,把人救了回来。” 青年嘴没停:“是吧?我也觉得,我很敬佩他。当然碰到这种情况我也不会退缩就是了……不过有的选的话,大家应该都想要照顾你这样的。” 赵锦书说:“那真是我的荣幸。” 赵锦书莞尔。 后边他的身体突然坏了,有时候治疗完,被人推着回病房,连路都没法走。 宋冬雪在给他擦手,把他胳膊抬起一点:“为什么?” 宋冬雪说:“那你快点好起来吧,你太重了。” 宋冬雪配合地偏过头去,男人费力地穿好裤子。他刚完成一轮治疗,病痛和治疗带来的痛苦让他几乎失力,靠在宋冬雪身上,头搭在他的颈窝。 赵锦书躺在床上,转过头去。 宋冬雪第一次工作,还不懂不要和病人交友的道理,很久才调整过来。 寺院香火旺盛,人来人往,他是医学生,从来不信这些,但是入乡随俗,点灯的时候还是祝愿家人身体健康,想起自己死去的雇主,也在心里给他默默祈福。末了才知晓这是姻缘灯,闹了个笑话。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为什么不会让他帮忙脱衣服——好吧有些人隐私感是比较强,他一边背过去剥要给他炖汤的莲子一边问:“你换好了吗?” 宋冬雪作势看了眼手机说:“恭喜你此次换衣服的速度四十二秒,打败全国12%的病患。” 宋冬雪说:“快了两秒。” 宋冬雪被他逗乐,看见他没弄好的领口,顺手给人扯好了,又把他扣到最上边的扣子解开一粒,赵锦书似乎想阻止,但手被他顺手拿开了,于是就任由他摆弄了。 赵锦书无奈,把敞开的领口往里拨了一点。 赵锦书接过莲子,吃了一颗,又把剩下的还他了。 宋冬雪几乎想翻白眼:“我没有那么自恋的。” 宋冬雪说:“看看,你们gay不会喜欢这样的吧?” 赵锦书就任他摆弄了。 “还好啦,这不就是我的工作……”宋冬雪下意识答了,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说的不是这间厕所和与它相关的东西,想了想说:“不是所有直男都恐同的,还有你再把自己当成病毒,会被灭活的。” 庙里很多女孩子求姻缘,宋冬雪很快就待不下去了,被挤着往外走。 办公室开始布置了,赵锦书也改了家里蹲的方式,偶尔过来看看,找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做。 顾倾冲他打了个招呼,掸了掸身上的灰,走过来,笑:“都快弄好了,你还过来,怎么不趁这两天多休息会?” 顾倾笑:“你倒是积极。” 顾倾就顺势给个台阶:“刚好,那你过来帮我把这个画挂上吧。” “这里?” “这样?” “?” “……” 弄了小半天,但效果是真的不错。画选的大气,配的深色墙面,位置也刚好适合,颇有些深沉的意味。 顾倾不好扫他兴,又带着摆了两盆绿植,被那边干活的师傅叫过去的时候还有些如释重负。 顾倾拿他没办法了,干脆劝他:“锦书,要不你还是先看看说明书,想想怎么把茶几拼起来吧。” 前世买完设备,预留工资等各类花销之后,他们的预算并不充裕。 他们分工合作,买的东西其实不多,于是只能自由发挥,全靠个人审美。 顾倾弄完一边,回来看见他还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色,就用两边掌根托着他的脸抬起来:“生气了?” 他话是这么说,眼睛却往地上瞟,就是不看顾倾。 刚把办公室布置好了大半,他这会心情很好。 顾倾没收笑,转过去,对着唇亲了一口。末了移开,眉眼弯弯看着他:“不气了好不好?” 这算是哄好了。 剩下几盆绿植,摆到合适的位置就可以了。顾倾搬着 办公室布置怪累的,东西是不需要他们一趟趟运上来,但之后的安装和排查都要亲自去做。忙了几天,现在到了尾声,只差赵锦书手里的茶几。 赵锦书隔着衣服抓住他的手,说:“弄完再来,马上。” 赵锦书就不说话了。 他话是这么说,但也就乖乖抽回手,搂着人的肩,像猫似的趴在人头顶休息。 赵锦书专注于此,忘了猫是很坏的生物。这一只也不例外。 顾倾看着他一点点弄好,时不时逗弄一下,这里摸一下,那里舔一口,往这捏一下,又往那磨一磨,然后被突然转身的赵锦书抱起,放到了刚弄好的茶几上。 说是放开,但手还扶着人的后腰和腿根,避免对方摔倒。 之前汗湿的衬衫现在已经干了许多,领口被解开几颗,露出明显的锁骨和大片白皙的肌肤,腰肢倒是被裹得严实,只能看见细瘦的外形,向下扎在黑色的西裤里。他这么一动,领口又敞开了些,隐隐可见胸口微微的隆起,和一边的樱粉。 顾倾低头看见他喉咙动了动,还有胯下很明显的、属于少年人的冲动。 装作毫不设防的样子,像朵美而自知的花,在人前肆意展露自己,还带了引诱的浓香。 …… 顾倾以为自己打击到他了,放柔了声音哄他:“先熟悉一下,不会很难的,待会我也和你一起。” 然而赵锦书神色莫名:“学长,我们的办公桌都是实木的。” 赵锦书看着面前突然僵住的人,忽然想起他们刚交识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抱住了他。 他说的随意,之前那些神色好像从未有过。赵锦书点点头,不再过问。 到了刚好碰到放学铃响。今天是周五,学生挤着从大门出来,赵锦书给徐耀洋打了个电话,没接。他往里走去,不过几分钟的路,学生就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教室里剩了几个走得晚的,里边没有徐耀洋的身影。 他叫住一个男生:“同学,请问徐耀洋走了么?” 赵锦书道了谢,干脆过去和老师寒暄了会,才慢慢往外走。 学校在半山腰,赵锦书往下走着去公交站,忽然听见路边居民楼巷子里有声,往里一看,徐耀洋正把一个男生按在地上揍,旁边有个女孩子怯生生地站在一旁,要拉不敢拉的。 声音不大,但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徐耀洋顿时跟施了定身咒一样,没敢回头。 但总得面对,徐耀洋转身,露出一个假笑:“哥你怎么来了?” 这么一看,更明显了。 赵锦书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场面实在混乱,连称呼都顾不得纠正,只能先把人叫过来。 徐耀洋小声嘀咕:“便宜他了。” 徐耀洋说:“没有……” 徐耀洋说:“没有……” 赵锦书顿了一下,神色淡淡:“骂你做什么?他不该打吗?” 赵锦书说:“打架还分种类吗。”打了就是打了。 连社会还没入,有一腔抱负和热血,见了这路见不平的事也只会叫好,什么都没经历过,自然也无谈烦恼后续的教育、判罪、赔偿和纠葛。 赵锦书总喜欢这样,一旦他做了什么世俗里不常规的事情,就要被教育一番,不论原因。 他见过的,赵锦书对林野,是温和有耐心的,哪怕后边林野跳槽背刺他,他也从来没说过一句不好,也没像对他那样冷眉冷眼的。 他雀跃地拉赵锦书的手,踮着脚去亲他,黏黏糊糊往他身上蹭,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好。” 他低头,认真地看着徐耀洋:“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呢?” “你以前?”徐耀洋愣了一下,乐了:“你真要听吗?” 赵锦书说:“嗯。”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故事。 在故事里,顾倾是他的竞争对手,两人斗得不可开交,关系也差劲至极,除工作外几乎从来不出席同一场宴会;徐耀洋还是在和他谈恋爱,他听着那个所谓的自己和面前这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明明是抱怨,却不难听出话里的情意。 对方说话的时候面上带着回忆的神色,大概是沉浸在里边了。 那是和他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多了几年莫须有的时光,却完全像变了个人。 故事里的人好像经历了许多,变得面目全非。 徐耀洋不满地露着虎牙:“后边我们分手了,你还……咳,后边你和林野谈恋爱去了,我哪知道你天天干嘛了。” 里边的两个人之后仍然纠缠不清。讲到林野分手的那段,徐耀洋脸上的得意几乎掩盖不住。 他忽然止住了,之前的几乎掩盖不住的笑意也收了起来,顺着时间线继续往后讲。 徐耀洋并没有隐瞒之后的故事,包括他是被董事会的成员拿多年心血威胁气死的,和林野为了快速找出证据让自己入狱的事情,反倒是他自己的心路一笔带过。 赵锦书静静地看着前边,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痛意。 他问:“所以你和林野都同我谈过?为什么分手了。” 赵锦书没有再问诸如‘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之类的话,他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为之前对方那些奇怪的表现。 徐耀洋说:“对,以后我罩着你!开心吗?跟着我干,以后好处大大滴有。” 他没说话,徐耀洋把脸凑过来问他:“怎么不说话?” 徐耀洋问:“不开心吗” 徐耀洋有点迷茫:“不应该吗?”如果有一天赵锦书重生回来找他告诉他以后要罩着自己,他怕是已经把自己当世界男主乐翻天了。 徐耀洋愕然,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说,把自己从他怀里退出一点,睁大了眼去看他脸上的神色。 赵锦书说:“所以你一开始追我,说要和我谈恋爱,是因为这个故事吗?” 徐耀洋说:“那是你!” “你们回来还念念不忘,是因为他死了吗?而且死得很惨?” “你们”两个字被有意地咬得很重。 他尽可能平静地道:“对我来说,这个人甚至可以是……”他忽然惊醒,说:“抱歉,但我并不认为我和他是一个人。在我听来,这更像是某些奇怪的替身” 徐耀洋皱眉:“停停停!这个人不会是任何别人,赵锦书,这个人就是你,你也不是什么替身。” 他看似附和,但面色比之刚刚见面要疏离不少,仍旧油盐不进。 再续前缘,多么美好的故事。 他有猜过他们之间的交集,可失去了大量影视或的熏陶,他的想象力匮乏的可怜,又秉着一贯的观念不愿多想,未曾想到原本是这样一个故事。 他如何付得起对应的感情呢?他有什么可以给的呢? 徐耀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口舌不算厉害,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和爱人争辩,只知道愚笨地、认真地、翻来覆去地说:“喜欢就是喜欢,无论你再怎么否认,你还是你,我喜欢的也是你,没有别人。” 徐耀洋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但并不后悔,哪怕提前知道了,赵锦书想听,他也是愿意说的。情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害怕的道理。 徐耀洋没动,他觉得自己应该委屈的,可是刚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年龄,那些小孩般的情绪出现在自己身上就觉得别扭了。 赵锦书说:“两到三天,好了我会联系你的。” 这勾起了一点不好的回忆,徐耀洋恨得牙痒痒,憋着气问:“那我就干等着?能不能给个大概方向?” 两人抱着的手早就放开,之前相贴的地方也因为失去两边体温的供养逐渐失去温度,风从两人中间吹了过去。在这里边站久了,这风吹的人发凉。 赵锦书说:“又?” 徐耀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自己往墙上一放,瞪着赵锦书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口。 徐耀洋说不出挽留的话。说了也没用,还白白丢了面子。 玩的时候理智全无,又犟,惹得陪玩的几个人在班群诉苦,问是不是有人惹他了。 “终于分了?” 得,林野那傻逼。 淸萶期、伱喏卟起:? 对面回了句“呵呵。” 气归气,这玩意怎么知道的? 进去一看,好嘛,游戏搭子在吐槽他今晚的异常行为。虽然后边歪题聊别的去了,但林野这崽种明显看到了。 被戳穿了,也不装了,噼里啪啦开骂:“你一天到晚偷窥人生活,这么闲?” 里予:是啊。 这会发“呵呵”的变成了徐耀洋。 里予:经验之谈。 里予:呵呵。 对方还没有自觉,又拿一个号来敲自己。 徐耀洋:“……” 淸萶期、伱喏卟起:有病? 淸萶期、伱喏卟起:滚 淸萶期、伱喏卟起:傻狗 淸萶期、伱喏卟起:你是宝宝吗一直缠着你爹 淸萶期、伱喏卟起:…… 但他这话和对方说确实不合适,心里失了骂人的心思,游戏空隙打字回对方。 淸萶期、伱喏卟起:就这么简单。 淸萶期、伱喏卟起:你学计算机就是为了盗人家qq? 徐耀洋年少时对黑客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被林野彻底打碎。 他俩都和赵锦书分过手,赵锦书这会不想和他谈了,对林野能好哪去? 这会流行老马生日群发送q币或者张x和小日子哭着打赌的故事,他们学校好几个人被盗了qq发这种垃圾信息,或者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链接和突然吓人的鬼图,他以为自己上线还得挨个解释,没想到对方什么也没做,倒是省去不少功夫。 对方赶紧去翻看记录,但徐耀洋那边的记录都一并消失了,哪还能找到半个字词。 刚刚和林野聊了一会,他有点想赵锦书了。鼠标停在对方的备注上,他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和赵锦书说话。 他桌旁摆了个圆滚滚的精灵手办,是他现在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的东西,现在他无法和曾经的自己心意相通,那摆件拿在手里,和市面上所有的树脂手办也没什么差别。 他有点气地想,为什么就非得赵锦书不可呢,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古板,固执,现在还和他钻牛角尖,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换个人也可以,换谁?他就谈了这么一次恋爱,哪还有什么人? 他想起那些人编排嘲笑赵锦书的话,那些人没得黑了,就拿他被甩了的事情说事。若让徐耀洋作旁观,他定然也嗤之以鼻,可偏偏现在他自个就是甩了对方的人之一,是把赵锦书压成别人嘴里笑料的稻草之一。 他把被子往脸上一盖,直挺挺睡下了。睡了一会,死活睡不着,又给徐显明打电话,那头半天才接。 “……徐耀洋你一点多发什么病?别逼我上楼抽你。” 徐显明睡意顿时散了,摸了床边眼镜戴上 “是有点。” “不想说,让我去谈。” 徐显明:“读你的书,别一天到晚整些有的没的。” 徐耀洋这回能睡着了,睡着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大不了大家都冷静一会,等他弄完回来,再和人好好说说。 “锦书啊——” 顾倾斜倚着他的工位,把一沓文件在他眼前晃晃,又玩笑般在他头上敲敲:“叫你好久了,走什么神?” 顾倾捧着杯子站在旁边,闻言眉头一挑,忽然伸出只手去拨他耳边的发。赵锦书一惊,想躲,但来不及,露出底下白色的耳机。 他平时不怎么听歌,只有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会放一些旋律轻松的歌,边工作边听,听多了,心情会缓和一些。 好在顾老板没计较这个事。等他一走,旁边的人立马凑过去小声解释:“不是哥不叫你,google突然就来了,我也不敢乱动。” 赵锦书无奈:“这又是什么外号?” 顾念员工大多是学院同学,加上公司刚开始运行,上班时间很短,顾倾锁门出来的时候,天边擦黑,外边只有一台电脑还亮着光。 赵锦书“嗯”了一声:“顾哥你先走吧,我待会就走了。” 赵锦书想拿回耳机,顾倾手一抬,躲开他,笑眯眯的:“走吧,请你吃烧烤。” 这个点夜市也快开了,顾倾开车,溜溜达达地顺着晚风过去,过去碰上那一片大排档刚好支摊。 赵锦书唇抿直了。 好在对方也只是打趣。菜很快上来了,油滋滋的,撒着红色的烧烤料和芝麻。顾倾用纸巾包着,捏着一串递到他嘴边:“试试。” 碳是刚烧的,温度还没起来,黑黝黝的冒着亮红的光,烧烤小火慢熟,很入味,一口冰啤下去,爽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顾倾戴着两层手套,在扒小龙虾,完了往嘴里一送,眯着眼微笑听赵锦书一声声“google”。 他们以前谈的地下恋,同事起外号的时候也没避着赵锦书。他看着像个锯嘴葫芦,话不多,人沉沉闷闷的,大家都以为他不会打小报告,什么话都往他面前秃噜。 顾倾坐在书房的皮椅上,把他拉下一点:“什么?” “……” “是有点像,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亲我一下,就不这么叫了。” 这很方便顾倾亲他,顾倾就顺势抬脸在他脸上亲一下:“我以为你会说‘那就不叫了’。” 顾倾起了玩心:“那帮我处理一天工作要什么代价?” 他被顾倾一手拉着领子,一直弯着腰,本来像他平时挺直腰背坐着那样一动一动的,现在却不怎么安分了,弯腰把人打横抱起。 这时候公司发展进入正轨,他们也租了个更好的房子,两室一厅的,小的那间被装修成书房,隔壁就是卧室。 他比顾倾高一点,这么压下去,刚好能把人笼住,一条腿挤进对方腿间,两人下身贴在一起,腿交错着,身体贴的很近,已经起来的弧度压迫着彼此,热度隔着薄薄两层布料堆积。 衬衫早被推到了胸口,露出底下一截劲瘦的腰,因为肌肉绷紧,腹部显出不怎么明显的弧度,流着一点汗。 顾倾腿长,肌肉形态也漂亮,被暗色的床单衬得更加白皙,忽然曲起,踩在他那处。 顾倾嗤笑起来,脚尖在上边点了点,使坏:“不准脱。” 他看了对方一会,忽然把人翻了个身,一阵窸窸窣窣后是拉链拉开的声音。 “没有不听话。”赵锦书再次压了上来,手牵着他的往自己那处摸:“没有脱……学长,我没有不听话……” 顾倾乱动的手 散开的裤边随着撞击的动作一下下打在他臀尖,印下一片凌乱红印,又在他们的喘息里慢慢被渗进浊液,直到那一片布料都成了深色,上边还挂着快速摩擦撞出的细沫。 再回神,赵锦书脸色泛着薄红,脸上也出了些汗,倒是和记忆中的样子刚好对上了。 两罐啤酒在空中相撞,声音有点闷,又被一气喝了大半。 顾倾也有些上脸,双眼迷离:“这个吗?” 顾倾笑了笑:“听起来不错,为什么这么叫我?” 夜渐渐深了,大家有了困意。 赵锦书没彻底喝醉,手机电量不够了,只能摸索着慢慢上楼,脚步被刻意放轻,但仍不免有些踉跄。 又过了楼梯拐角,上边忽然出现片暖色的光,眼前的东西变得清晰起来。赵锦书抬头,看见对门门口灯亮着。 听见里边脚步声,后知后觉补了句:“是我,赵锦书。” 赵锦书喝了酒,不太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慢吞吞道:“你忘了关灯。” 他说着把外边灯光灭了,赵锦书抬头,上边定着个梨形玻璃灯泡,还剩一点余光在钨丝那,很快消失不见。这下环境里就只有对方客厅里的光了,从他的后背传来,因为他半侧关灯的动作,柔黄的勉强照亮他半张脸。 暖色的灯光衬着他温和的笑,赵锦书看了一会,脑子回过味来了,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退后几步说:“谢谢。” 有那么一刻,赵锦书觉得这很像亲情里描写的家。 赵锦书点点头,转身,忽然又被拉住。 赵锦书又转回来,看见他小跑进屋,片刻后拿了瓶牛奶递给自己:“你喝了酒,喝点这个会舒服些。” 宋冬雪又笑了下,和他告别。赵锦书也回去,快速冲澡睡下。 一偏头,是一盒蓝白相间的纯牛奶。 早餐是外边买回来的包子,牛奶就被留到后边,和零食放在一起,被一个小竹筐装着,休息时拿出来喝。 他敲门:“宋冬雪。” 赵锦书把礼物袋递给他:“谢谢你的牛奶。” 赵锦书点点头,回去。 宋冬雪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去晚了,阿姨把剩的菜一起给我了,赵哥你要不过来一起吃饭?” 宋冬雪冲他抿嘴一笑,回头扶着锁一下打开了。 赵锦书在旁边给他帮忙,被指导着收拾青菜。 他说着,听到那边油要烧热,飞速把剩下的掐了,转过去利落磕开几个鸡蛋,放碗里用筷子搅散、调味,还加了之前切好的韭菜,往锅里倒一部分。 宋冬雪没回头,招招手:“李文试下……” 赵锦书点点头,问:“在宿舍经常做饭?” 赵锦书莞尔:“我不会说的。” 赵锦书问:“南医查的很严?” 赵锦书说:“那我要背负的风险可太大了。” 过一会,菜都择好了,赵锦书自觉拿过盘子,往外边的小桌端。 赵锦书应了一声,拿好碗筷,先在外边等。 宋冬雪把菜舀出来:“好了好了,没有了。” 阿姨给的青菜混着肉片炒了两大碗,又做了个红烧鸡翅和紫菜蛋花汤。宋冬雪做菜之前问了赵锦书忌口,两人都不怎么挑食,省去了不少麻烦。 宋冬雪扶着肚子吸气:“希望我室友他们早点回来,不然剩饭给谁吃啊?”玩笑话,但赵锦书也有点撑,少见的保持着懒洋洋的姿态,半晌才想起应答一句:“……小区有流浪猫狗。” 他刚来的时候做的饭一下子从四人份变成一人份,量掌握不好,也起过这心思,但那狗一天到晚见不了几面,饭都不知该往哪放。 宋冬雪嘴角顿时扬回去了:“哪?” 他起身道别,看见宋冬雪脸上还带着茫然,想了想:“三楼阿姨经常去喂的,你可以找她带着。” 看着不大,白白净净的,单眼皮,大眼睛,美工妹妹细看后发现人眼下还有颗痣,笑起来一脸腼腆。 新同事弯着眼睛冲他笑:“赵哥好。” 美工妹妹小声提醒:“赵哥就是这样的啦,看起来冷,但是人很好的。” 美工妹妹带着人到处溜了一圈,过一会上班了,不舍说再见,临走又不忘叮嘱:“有什么不会的问这几个哥哥就行啦,他们都会教的,好可惜啊,为什么我不是学计算机的,不然我也可以教你。” 美工妹妹是里边年纪最小的,被一通姐姐叫下来,离开的时候脚步带飘。 赵锦书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只点点头。 赵锦书说:“百度,google。” 赵锦书撇过脸,“我不想知道”几个大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林野差点笑出来,明白他的想法:不是他本人经历、但又客观存在的前男友,怎么想都很麻烦。 几人打了个招呼,那朋友又热心道:“是在问锦书问题?我看你卡一上午了,那你可问对了,他成绩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安慰林野:“开发这行就这样啦,有时候一个bug改三天,你先找着,不会的话看看谁有空。” 赵锦书只好道:“我待会教他。”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像林野自己说的,软件从高版本更迭到低版本,不习惯罢了。 好像从徐耀洋说出那些东西之后,两人对他就换了个样子。徐耀洋自不必说,林野表面还是不善言辞的样子,私下也更放松了些。 里予:报错了 看似乖巧,实则寸步不离,把赵锦书那套学了个十成十。 林野小声说:“你不用躲我的。” 这样倒显得赵锦书自作多情了,他颔首,不再多言。 赵锦书出声提醒:“该去吃饭了。” 林野闻声,随手按了保存,快步追上他,一同上了电梯。 纯黑色的,细细的一根,没有明显的接口。赵锦书目光落在面前人的发旋上,看见对方头顶细软毛茸的碎发,不算长,和他一个月前看到的区别不大,都是用不到皮筋的长度。 大概是和徐耀洋处久了,让他有了他们都困在回忆里的错觉。 赵锦书比林野要高一头,只能从侧面看见对方露出一点脸颊,上边的睫毛存在感很强,快速扑棱了几下。 南浔市所在的省份吃辣在国内是很有名的,真让他推荐辣菜,几天都说不完。 林野垂眼,认真思考了会,有些纠结:“小炒吧?” 赵锦书暂未回话。 赵锦书自然不会和他去吃麻辣烫,才想起这人上辈子怕是在这待了不知道多少年,哪需要他来推荐,借此推诿道:“底下的麻辣烫我不太熟悉,就不去了。” 他还叹口气,一副失去试菜小白鼠分外可惜的样子,像个人面兽心的变态科学家。 林野摇摇头:“我入职的时候跃先已经搬到别的城市了。” 有家夫妻馆,门口常年摆几个瓦罐,咕噜噜冒着热气,门口连雾气都是咸香味。这月余里,他几乎把口味试了个遍。 电梯又进了人,林野往他旁边站了些,小声道:“有机会会的。” 午饭一人要了一碗,入座一看,都是新 看同事的眼光不自觉多了几分欣赏。 徐耀洋:吃了吗您? 徐耀洋:没吃看我吃 赵锦书:看起来不错。 徐耀洋:谈完这个单回头又得跑跃先的 赵锦书:辛苦了。 赵锦书:先吃饭吧。微笑握手 对方拍了一张走廊的图片,看装潢是饭店。 赵锦书:回去给你点外卖。 学长:锦书中午吃的什么? 学长:苋菜汤?难得换个口味 学长:特意要了杯葡萄酒 赵锦书低头,看见碗里胭脂红的汤色,又看了眼图片,确定酒的色泽,赞同道:是很像。 学长:cheers红酒 赵锦书:cheers 林野微笑:“没关系,吃饭吧。” 平心而论,他对林野的印象不差,刻意保持距离反而更累。现在这样,倒是落得一身轻松。 有时候回工位会发现上边多了几张宣传的小广告,是楼下一些店铺的。 赵锦书突然问:“那个好看么?” 林野最初是被赵锦书丢到公司里学的,后来又带在身边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东西都随了他,包括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一些处理工作的习惯。他们私下这么聊习惯了,突然这么一句让别人摸不着头脑。 同事顺着他的描述找到了对应的蛋糕,面色一言难尽。 大多时候大家顺手就丢了,最多也就说几句,但今天的传单是奶茶店的。 在小办公室里嚎一嗓子:“谁和我一奶茶。” 余光看见那边和林野小声讨论的赵锦书,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有一个老板。 赵锦书说:“不用,大家喝什么记一块,待会我偷个懒。” 赵锦书莞尔,继续和林野说起刚刚的工作。 他们点完单子上的,林野自己要了杯多肉葡萄。 活动接近尾声,店里的人不多,只剩几个年轻人在关了一半的米黄色灯光下聊天。 在机器嘈杂的声音里,赵锦书捕捉到了这一片羽毛般的叹息。他转头,但那叹息早已轻飘飘地飞走了。 赵锦书对店员说:“麻烦先做那杯多肉葡萄,谢谢。” 赵锦书指尖轻敲柜台,转头问他:“要带一杯回去吗?” 赵锦书还在看着他,他说话时喜欢看人的眼睛,偏偏林野又生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引人注目,加之灯光亮眼,连睫毛的阴影也根根看得清楚,脸颊更是泛着柔白的光。 林野明白之后弯了弯眼睛:“不用啊。” 只做一杯速度明显快很多,林野接过刚刚做好的多肉葡萄,对店员道了声谢,在一旁静静喝着。 几乎没放下过,看得出来是偏爱的口味。 他眉眼渐渐松了。小孩似的。 高中生大多抽条,一个个细的像竹竿,林野也细痩,但个子并不高,应该是营养问题。最近好了些,也只在原本的体格上多了些肉,个头不见得长。 也不知后来是什么模样。他忽然起了些好奇心,问:“以前的事能问吗?” 赵锦书说:“想问问你……”他说着自己先笑出来:“多高。” 林野睁大了眼,复而有点丧气地碎碎念:“后来吗?172,也不止,快173,和173没有差别的。当然这是净身高,穿完鞋还可以高一点,现在比之前好点应该还能再长一些。” 赵锦书手指虚握抵在嘴边,这动作只能遮住嘴角的笑,挡不住语气里的调侃:“很高了已经,加油。” 他们差了五岁,说多也不多,但时间卡得好,现下对方几乎比他高了个头。这句“很高了”着实招人恨。 赵锦书没说过嫌弃的话,但他有了危机感——竞争对手一个比一个高。 有人看见了牛奶,又看了看林野乌黑的发顶,赞许道:“想长高是该喝这个,我弟之前就是喝这个奶,现在蹿的老高了,得有个一米八几。” 旁边赵锦书自知理亏,也安慰道:“多注意这方面,营养跟上的话,肯定是要比之前高的。” 他说的是以后的事情,但别人不知道,旁边有人咳咳两声:“赵哥,收敛一点啊。” “你看着兴致不高,为什么?” 这时候大家都下班了,人走的七七八八,赵锦书是惯例加班,林野也留下写些东西赚外快。 赵锦书说:“感觉。” 赵锦书说:“不是。” 林野也不一定会愿意骗他。同床共枕的爱人和相处不到一月的同事到底是有差别的。 压下心头这些杂乱的念头,赵锦书说:“是有人说了不好的话吗?” 这借口也算合理。到了下班时间,办公楼几乎没什么声音了。 在某些方面上,林野很像他,包括强作镇定的模样。 …… 他是长辈眼里永远的乖孩子,出生低微,靠政策补贴和好心人的善款长大。他很争气,也很懂得感恩,当年的那些善款被他记在脑子里,多年后尽数甚至加倍偿还。 孤儿院的孩子没见过他,但他们都看过他的照片,知晓他的事迹,羡慕他的际遇。 时隔多年,他们隔着狱中的玻璃再次见面了。 还是那张脸,发型从清爽的短发换成了贴着头皮的青色发茬,脸色不大好,多了几分阴郁的气质。 人是有很多面的。对爱慕者欢欣,对高位者谨慎,对厌恶者反感,对弱者俯视……人们受制于自己的感情和社会关系地位,高歌赞许一切敢于反抗者,但这又是对这些教条的默认和巩固,将反抗者愈加另类化。人没有自由,他们永远在世俗的枷锁中。 有认识他的狱警说,他是个很文静的人。 老人总是要经历很多的,孤儿院的孩子基本都是弃婴,身体畸形的不在少数,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又缺失物质和感情,总不能真幻想个个充满真善美。 可是心里最后那点希望也叫他这模样扑灭了。 ‘你犯什么事了?’ ‘你什么时候能出来?要不要我来接你?’ 她问:“出来之后还回来么?” 老院长走后,他又回到了刚刚劳作的地方,没人光明正大看他。 开始进去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他长得漂亮,哪怕在外边都是不错的相貌,更别提这个只有男人的阴暗角落。 林野没有选择,老实作答:“30。” “……杀人。” 那些人互相交换了视线,面上刚升起的一点凝重被嬉笑替代,气氛彻底轻松起来。 狱警拉长了声音,懒洋洋地叫:“别整出事啊——” “怎么说话?” 狱中严禁挑衅闹事,但犯人们有自己的应对方式。 但没有人会尊重一个玩物。 这不是什么大事,最好的应对方式是沉默以待。 等他们告状了,便打着哈哈说:“开个玩笑嘛,开个玩笑。” 只要别太过分,他们不当心这些婊子会再再次告状。 好看的人是不多的,哪怕他们已经将要求放得很低了,面皮合格的人还是很少。所以他们往往一个人要承受许许多多不好看的男人的欲望,男人们在他们身上耸动、吼叫、射精,将黄黄白白的液体淋在他们身上。 你可以在很多地方看到一些令人反胃作呕的性爱视频,这里的手段只多不少。 他们偶尔会向着“大哥的女人”流露出一丝嫉妒,并无数次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无主的野花人人都可 总之,林野的到来让很多人动了心思。 呼吸里有淡淡的臭味,你很难说清这是什么味道,因为里边夹杂着汗味、狐臭、脚臭、不知哪里的馊味、衣服未干的潮味,和一些别的气味。 他们故意将头靠近他,张大鼻孔夸张地嗅闻,然后大声和旁边人说笑:“这gay就是不一样,身上怪香的。” 空气中的臭味越来越浓了。 监狱有监控,但监控不能注意每一个阴湿的角落。 等到剧情逐步发展到它该出现的时候,它如约而至。 很多人说过,林野很聪明。聪明人大多惜命,没人想到他有这么狠——毕竟普通的信息犯罪送不到这样的牢房。 监狱的洗澡时间安排在7:00-7:20,时间一到,乌泱泱的赤裸肉体挤入澡堂。 再次出来的时候,他的刑期延长了。 赵锦书说:“不要怕,我只是问问你。” 这话又勾起一点不好的画面。那股臭味仿佛萦绕在鼻尖,林野压制住泛到喉间的干呕,几乎要生理性地颤抖起来。 话音未落,是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赵锦书收紧手心,温度通过紧密相贴的皮肤传递给林野,他说:“我不知道那个‘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撒谎的样子其实很明显。” 赵锦书微微皱眉:“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烦恼,所以没法安慰你。但徐耀洋和我说过一点你们之前的事情,能让你害怕被问到的,应该也不是什么轻松的经历。” 林野讷讷道:“不用的。” 徐耀洋说过他透露了一些前世的东西,但是林野并不知道这个“一些”的范围。 现在的网络不算发达,但贴吧微博等社交软件风头正盛,消息繁杂,这不是没有可能。 林野抬头看他,想说些什么,可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认真地说:“那我说些自己的想法吧,我很高兴认识你,林野。” 下一刻,是一个很紧的怀抱。林野呼吸错乱,只来得及把手放到一边。 赵锦书笑了起来:“抱一下吧,你应该也很想他。” “你不用害怕和我说起以前的事情,我不会在意这些,因为我已经是新的赵锦书了。”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一道酸溜溜的声音忽然飘了进来。 徐耀洋知道赵锦书肯定会加班,刚回南浔就往这赶,没想到碰到俩人在谈心。 下班时间的办公室,互诉衷肠的人。徐耀洋脑子里已经冒出了无数部办公室为背景的片子,再不制止看不下去了。 刚刚的那点温情顿时消失无踪,赵锦书拍拍林野后背,放开他,朝徐耀洋点头:“回来了,晚饭吃了吗?” 是家私厨,起名清新,环境雅致,面向的也是颇有情调的中产及以上阶级。碰上不懂欣赏的,就只当街边小饭馆约饭。 徐耀洋听见了两人之前的对话,但那点理由挡不住心里的酸,想像个不讲理的人般只知道追问,又想问赵锦书他这么久没见了有没有一点想他,偏偏对着林野,一点面子也不肯放下,自己撇开眼,嘴倒是下意识地张开,要咬人似的。 徐耀洋赶紧闭嘴,说:“有。” 徐耀洋比了个“ok”,手晃了晃,说完自感扬眉吐气了,朝林野冷哼:“还不回家呢?天天蹭公司电是不是?” 他这话刚落,那边正收拾着东西的赵锦书忽然停了一下,抬眸往这边看一眼,又很快继续关运行软件。 场面一下有点安静。 这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赵锦书颔首:“不客气。” 他们慢慢走远,徐耀洋小声哼唧:“我不是故意的。” 徐耀洋说:“知道你还敲我。”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又有点堵,想说林野这厮怪会卖可怜,你别信他,又觉得自己说了不妥的话,现在又要这么说多少有些尴尬,索性翻篇。 徐耀洋实话实说:“痛倒是不痛,就你那点力道,就是有点吓人。” 徐耀洋心里酸泡泡压不住了,顿时又翻回刚刚那页:“还要重,你给他找场子呢?” 补充道:“是因为你说错了话。” 这哼声外强中干,赵锦书也懒得管他了。 他现在在赵锦书面前可放松多了,至少不会因为担心挨骂下意识坐好。车开的稳,他靠在上边,昏昏欲睡的。 到了的时候天快黑了,赵锦书停好车,边解安全带边叫人:“徐耀洋,醒醒,到了。” 赵锦书刚解完,转头看见他又睡了过去,弯腰给他把卡扣打开,又拍拍他肩膀:“起来,不能睡了。” 这一推,赵锦书还没说话,他先惊醒了,刚刚还拧成一团的脸忽的绽开了,装模作样“咳咳”两声:“到了啊,走吧走吧。” 徐耀洋这朵刚绽开的花一下又耷拉了。 又咳咳:“你别生气,别计较。” 倒不是生气,他平时也就这张脸,徐耀洋自己做贼心虚,觉得他一举一动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小公司刚起步,空有钱和人,业务都要自己去跑,没一个清闲的。 当初说的是进启洋历练,后边徐耀洋横插一脚,资金到位了,说好的东西就拐了个弯,合作的对象也从徐显明变成了徐耀洋。 倒是和上辈子的情况重合了。 清风小筑是卖情调的,环境自然不差,建筑装修的古色古香的,点缀着松柏竹菊。进去一路弯弯绕绕,曲径通幽。 他俩吃饭就是单纯各吃各的,感情最深那会也没干过给对方夹菜的事,更别提现在分手了,一开始目的就是约饭。 是个小天平,不知什么金属造的,反着暗金色的光,精巧细致。 徐耀洋嗤笑一声,说:“幼稚。” 这是个很没必要的话题,真实的理由无非就那么几个,但成年人需要彼此保留一点体面。 在去往新的地方之前,他还需要搬个家。 其实他来早一些或者晚一些都没有问题,赵锦书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 里边有很多赵锦书买的东西,是这几年里一点点多出来的,平时不觉得,一到收拾的时候就显得烦人。 林野扫了一眼,说:”嗯。” 林野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要带走的东西已经标记好了,他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刚走到门口,正看见赵锦书从电梯里出来。这房子离跃先很近,十来分钟的车程。 气氛有点沉默,赵锦书说:“今天走?” 天气有些凉,赵锦书穿了一身西装,这会却有点热了,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像平时和别人聊天那样问:“找好下家了吗?” 这是不愿多说的意思,赵锦书点点头,不再问了:“保安给我打了电话,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别漏了什么。” 林野心里忽然有点堵,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只好落在后边慢慢跟过来。 赵锦书回了一声,把外套挂好:“我来看看他有没有漏东西。” 大概是出于勤俭的习性,又或者是并不在意这些东西的出身,里边很多当初一起买的实用小玩意。比如那把小剪刀,他有一把一模一样的。 “不用收了,这些东西太麻烦,晚些叫阿姨处理掉。”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门口:“这些都买新的,钱晚点转你。” 除了一台笔记本和一台台式,剩下的东西该带走的带走,不该带的都折现。 一般来说,住了几年的房子和新房子是很不一样的。它有人带来的烟火气,家里会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有用的,没用的。有些人喜欢养些绿植,于是这个地方就有了生气。 阿姨在收拾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小暖手宝,恰好能装进兜里那种,颜色明快,只拿着的那一会,就足够吸引旁人的视线了。 这几个小玩意质量很好,一个能持续发热1时,一边兜塞一个,还有一个备用,搭着几沓新日期的暖宝宝。 他们往常是分开回家的,但人为的巧合会让他们的进门时间相差无几,出电梯,进门,关门,亲吻。在冬天的时候,赵锦书会伸到他口袋里摸一下,确保里边的手指是淡淡的温热。 也许他连御寒的天赋都没有别人好。 过了一段时间,师傅扛着东西下楼,看见他在这,喊他:“东西都收完了,你过来清点一下吧。” 自那次搬家以后,他们后来没说过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野没有做梦。 找一份好工作,好好谈个恋爱,娶妻生子,这是一份很完美的人生履历。 这好像成了一个习惯,今天也不例外,窗外的风景很多时候一成不变,可是每次看也有些微的不同,就总能品出一点乐趣。 赵锦书冲他点头,对方只得收敛动作,有些遗憾地摊手微笑:“被发现了。” 顾倾说:“算了。”说着也往栏杆上一趴,深吸一口气,懒懒地挂在上边了。 大概是栏杆挤压到了胸腔,对方声音有些闷闷的:“不用,都是工作。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胸口被压的发闷,顾倾懒洋洋翻了个身,双手反搭在栏杆上。 他想知道赵锦书的点点滴滴,前提是不要勾起对方和别人的回忆。回忆多了煞风景的东西,那便不再美好了。 刚刚即将中止的话题就有了可以继续的必要。 这距离结合声音大小还是有些远了,赵锦书也往这边侧了一点:“是。” 赵锦书点点头,林野的专业能力自然不容置喙,甚至有些问题赵锦书还得向他请教,不是对方自己低调的话,怕是早已成为办公室话题中心。 ……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他们上班的两座大楼相隔不远。他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而赵锦书永远去得早走得晚,有时候他也会加班,运气很差的话,会在打车的等待时间里看见一辆眼熟的黑车逐渐远去。 他们以前不怎么在一起吃午饭。徐耀洋谈恋爱永远张扬,弄的人尽皆知,他散发着炽热的感情,理所当然的表达爱意,这过于强烈的特质让所有人都忘了背后隐藏的种种。 他们会开始不自在,有时候男职员单独在办公室谈话,会有人担心,会有人八卦。没人想做异类,避开是最好的选择。不要一起吃饭,不要在公司过于亲昵。 赵锦书办公室楼层最高,也是最先进电梯的,等到电梯到了食堂所在的那一楼,外边的人哗啦啦就走了,他在最里边,等着他们一个个离开。 跳槽后的大部分时间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很大区别,但也有一些东西变了:比如购置的物品从双人份变成了单人份,通勤时间增加了几十分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跃先原定的招标会负责人被其他事情绊住,赵锦书临时上任,林野则作为潜力新人被顾倾点名一同前往。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开车走了,林野没有车,被顾倾叫着顺带送送,恰好碰上赵锦书要走。 赵锦书回头,看见他和身后的林野,点头:“还可以。” 圈内人知晓他话少,无人觉得其高傲难以接近,但也大多不太愿意多私下交流。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正打算走,忽然又听到对面的人出声: “借你吉言,”赵锦书点头,想走,想了想又停下来说:“你们的表现也很好,花落谁家还说不准。” 他笑了笑:“这项目本不该带上林野的,但我觉得他是个好苗子,想培养一下。说起来,他原先还是跃先的人,小林,过来和赵总打个招呼。” 地下车库的光线并不好,但恰巧给人打上一层蒙蒙的滤镜,把一切变得虚幻。这是他们这么久了第一次见面,比预想中要平淡很多。 这是一个赶人的信号,任何人在看到这个动作时都会明白对方并不想久留,贴切一些的人会就此打住这没必要的寒暄。 这话很突兀,跳槽后的新老板向旧老板讨教用人之策,任谁听了也只觉得刺耳。 对方低垂着眉眼,显然没有回答问题的打算,空气一下子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赵锦书说:“林野是个很优秀的人。” 顾倾脸上笑容不变,似乎在等他解释。 林野以为赵锦书在挖苦自己。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和平分手的好朋友,这与人的本性无关,爱情总是让人盲目的。 “他自学生时期就屡获佳绩,曾多次在中学生学科竞赛中获得省级奖励;后保送进入南浔理工大学,参与的竞赛项目多次获得省级排名,常年获得南理一等奖学金;毕业后校招进入跃先……” 但赵锦书像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般,继续说:“林野在任职期间仅用了半年就从普通实习生成长成为开发团队中的骨干人物,参与了《黎明》《doosday》《幻想世界》等项目的开发,在团队中贡献良多,荣获……” 但他对这些有些陌生。用心做过的事情会被刻进记忆,但当这些刻痕太多的时候,连主人也会开始混淆。 可等人被这声线吸引,去看的时候,又发现对方更像没有感情的朗读助手,从始至终都神色淡淡。 “……综上,林野个人能力极其突出。个人拙见,你可以先给他一段时间适应,其他不用多加干涉,我相信他不会让你失望。” 这话一出,林野忍不住抬眼,但对方正看着顾倾。这是赵锦书的习惯,聊天时的目光永远放在身上。 他说话的时候还是没有看自己。 他们就此别过。发动车子的时候,顾倾从后视镜看到了发呆的林野,笑眯眯问:“还在想刚才那些话?” “担心什么呢?他还不至于和你……”顾倾轻笑一声:“一个员工计较。” 车里放着轻音乐,混搭着指尖轻快敲在方向盘上的哒哒声,跟随音乐的节奏,偶尔错了,主人也不太在意,又跟着下一个拍子去了。 …… 身后的交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剩几个挂着蓝色工牌的人站在那,像在演彩色默剧。 赵锦书不明所以,但感觉到身上的人有下滑的趋势,只得把人扶住,任凭对方亲昵地埋在自己颈窝大笑。 “笑什么?” 开学季很快来临,林野不得不离职。 赵锦书:“怎么走的这么早,开学不是八月底?” 赵锦书:“这样,作业都写完了吗?” 那边许久回了个脸红的eoji:“还可以。” 赵锦书:“高三要抓紧学业吧?还有精力照顾这些吗。” 赵锦书:“那太累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还是先专注自己的事。” 这时候表情包还不像后边那么多,简单的小黄脸包含的情感单纯但浓郁,是值得收信者细细品味的。 公司结构还未成型,每天的任务由顾倾分配好,林野自身业务熟练也不会去问别人,这句在同事那里很常见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赵锦书想给他打个电话。 公司是没有给电脑配备摄像头的,赵锦书之前用不到,也没有想着购买一个。 徐耀阳正好路过,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发什么愣?” 笔尖对准那个小孔,赵锦书拇指轻轻一按,把那支笔插了回去,说:“没有。” 怪模怪样的,有人“噗”地笑出声,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回暖,声音慢慢大了。 徐耀阳说:“那当然可以。” 赵锦书问:“好几家?包括你家吗?” 赵锦书说:“你在也不行吗。” 赵锦书“嗯”了一声。 赵锦书说:“徐耀阳。” 重生带来的记忆可以让他把控大方向,知晓未来每一年的风口,但与同时代的人在已经开始的比赛中竞争,他能带来的助益微乎其微。 看他要结束话题的样子,徐耀阳歪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明明这么想好了,可脑子里偏偏有些什么控制不住的,卫衣兜被往下压,整件衣服都崩的直直的。 徐耀阳说:“我果然还是讨厌他。” 徐耀阳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林野的。 林野的出身和性格注定了他的低调,他的精力主要用于提升成绩和维系资助人上,虽不至于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但等被他晾过几回后,大多数人会知趣地避开。 拜托,徐大少爷一天天的忙死了,怎么会注意到班里闷不做声的书呆子。 在一次约炮被拒的时候,他盯着屏幕哽了半天。 这次真不行了,对方恋爱了。 手指一捻,干薄的红皮碎裂,吹一口,再往嘴里一丢,脆脆的,带着坚果咸香。 但侦探大人的时间很宝贵,有时候还是需要借助助手的力量。 林野谈恋爱和他做人一样低调,但富人能做到的事情远超常人想象。不消片刻,关于他生活在这世上的所有痕迹都化成了实体的墨色字体。 第二沓最上面的照片令他有些意外。 徐耀阳想:还是办公室恋情。 这点乱七八糟的念头很快就被上边一行字弄散了。 “毕业学校:南浔理工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双眼睛缓缓合到正常大小,有些愤恨地想:涌泉相报不是以身相许,怎么南大的高材生这也不懂。 他忽然想到什么,看着纸上的时间发愣。 徐耀阳不是南理的学生,南理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与几所顶尖院校齐名,徐耀阳的成绩还没有好到这份上。 他买避孕套回来的时候,看见房间里多了个男孩。 是那时候认识的吗? 这些资料是按时间倒序整理的,下边一页赫然是一行标红的字: 资助人:赵锦书。” 荒谬至极。这是徐耀阳下意识的想法。 手里的花生壳被捏碎,碎片尖端在指腹扎了一下,徐耀阳把整颗花生往旁边一抛,精准命中垃圾桶。 两人认识的明显比和他要早,但现下才在一起,分手是徐耀阳自己提的,他很难不去想赵锦书被分手后暗自神伤被对方趁虚而入的样子,又或者,两人早就暗中勾搭在一起了,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外来者。 处于情感中的人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他捏着一枚偏葫芦型的花生说:“让我们猜猜里边有几颗花生,嗯……两颗的话,就去找赵锦书问清楚怎么样?” 徐耀阳说:“上天的旨意,我违抗不了。” 好在他身上还揣着赵锦书家的电梯卡,电梯慢慢到了对应的楼层,徐耀阳敲了两下,站那一下一下地吹着刘海。 是穿着睡衣的赵锦书,站在门里看着他,两人同时神色一征。 都洗过澡了,发尾还有缓慢凝结的水珠在往下落,来不及吹的样子。但也不应该,这时候应该是他平时刚下班的点,徐耀洋甚至做好了需要等待一会才能在门口看见他的准备。 刚刚想好的话一下子憋在胸口,肺被放在水里似的,闷闷的,张不开。徐耀洋有些难得有些忸怩,支吾着开口:“就是……你……” 也许是门口僵持了太久,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从里边走了出来,徐耀洋看见突然出现的人影,下意识去看赵锦书。 人影慢慢走进,露出了一张对徐耀洋来说陌生又熟悉的脸庞。 平平无奇的长相,戴着眼镜,头发同样湿润。 他下意识“啧”了一声。 男人并不认识他的样子,笑着打着招呼:“是锦书的朋友吗?进来坐坐吧。” 这里和他上次来的时候差别不大,只多了几盆常绿的盆栽。也是应该的,他没离开多久。 电视里放着外国的电影,徐耀洋不怎么喜欢安安静静地看电影,不知道是讲什么的片子,坐下捏起洗好的青提往嘴里抛,转眼往电视上看。 赵锦书在一旁单人沙发坐下,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坐了一会,林野起身问:“我去做饭了,有什么忌口的吗?” 林野微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赵锦书,正要说什么,忽然反应过来家里还有客人,便憋了回去,往厨房走。 这段晚餐剧情并没有被过多描写,在女主人公吃下了对方餐叉上的肉后,两人不约而同放下了吃到一半的晚餐,转而热烈地接吻。 画面突然切换,徐耀洋后知后觉看见赵锦书刚放下拿着遥控器的手,然后将它丢到了自己身上。 徐耀洋点点头,咬开前提,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嚼碎之后皮的口感和味道越来越明显,尾调发涩。 “怎么进来了?……”林野声音压低了几分:“怎么不陪客人?” 一阵水流声传来,应该是有人打开了厨房的水龙头。 里边很长一段时间没再传出说话声。 厨房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徐耀洋也不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至于听不出那些细细碎碎声音的含义。 “洗好了,放在这。” 里边传来很清脆的刀剁菜板的声音,有些慢,明显听出使用者不太熟练,显然不止徐耀洋一个人这么觉得,还有一道很轻的笑声。 徐耀洋想象不出来那短暂的安静背后是什么样的故事。 他们做饭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沟通很简便,偶尔冒出“盐”“糖”之类的简洁的字眼。 笑的声音很大,姜惠馨往往会因此羞怒起来,一开始还会辩解两句,后边就直接放弃了,拧着对方腰上的肉,疼的徐显明龇牙咧嘴的时候,她又是第一个心疼的。 这么发着呆,回神的时候发现电视上的内容已经到了下一阶段。 男主角的手指从女主角的发缝间重复划过,他们轻声说着日常里的事情,在失去激昂起伏的情绪后,英语也变得温柔,化为情人间的呢喃,两位主演在这样平静愉悦的氛围里相视而笑。 厨房的声音渐渐停了,赵锦书端着碗碟出现,林野边走出边解着身上的围裙,招呼着徐耀洋过来吃饭。 晚饭是很平常的菜色,清蒸鱼,青椒酿肉,醋熘白菜,蒜蓉茄子,吃饭的时候没什么人说话,只有电视里边翻译腔的男声在字正腔圆地介绍着雨林的动植物。 徐耀洋说:“我该走了。” 徐耀洋说:“好。” 徐耀洋移开视线,起身,脚后跟在地上磕两下,确定鞋子穿好后, 穿过一小段走廊,按下电梯,1f的按键开始发光,徐耀洋盯着变动的楼层数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林野的声音。 徐耀洋条件反射回头说:“谢……”对上男人微笑的面容,徐耀洋被红色数字吸走的注意力终于返回,他想起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林野收回手说:“好像不是你的,我弄错了,真不好意思。” 林野:“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林野:“我以为你上班的时候只会注意手里的活,听说你最近加班很严重?” 赵锦书:“不算很严重……你知道的,我平时下班回去没什么事情可坐,在这里坐一会也好。” 赵锦书:“算是吧,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们早些将这些研究出来。” 那边卡壳了一会,看着上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林野手指翻飞,盲打一行字。 林野:“是因为想见我?” 以前总是赵锦书这样逗他,成熟的男人和目的不纯性情别扭的青年,总引得前者去逗弄后者。林野一开始是不懂恋爱的把戏的,在这方面,他是绝对的弱者。 老式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对面回消息了。趁着老师背身写题目,林野低头看了起来。 赵锦书大概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意外的坦率,林野收起手机,唇角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自那之后,他们的聊天愈加频繁。 赵锦书:“这个地方的运行总有些不对劲,我暂时找不出来。” 赵锦书:“不用,你的时间很宝贵,我有预感很快就能找出问题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垂眸回复:“好,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 …… 赵锦书顿了一下:“都?” 一中的菜说不上好吃,但也绝对算不上难吃,在南洵几座高中里是出了名的物美价廉。 林野:“跃先楼下的瓦罐汤。” 赵锦书:“你暑假还过来的话,我请你吃。” …… 他这话也不是作假,距离毕业过去那么多年,很多知识他都已经忘记,当年的试卷自然也不会记得多清楚。现在时间很紧,如果因为自己的懈怠和不幸导致没有达到南理的录取线,他大概会难过许久。 林野:【图片】 林野:“好。” …… 赵锦书:“不舒服吗?要不要帮你请假去剪?” 赵锦书:“我以为你的小皮筋永远没有用武之地了。” 赵锦书想起当初因为误会而闹出许多糗事的那段时间,忍俊不禁:“说起来因为它,我误会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边很久没有回消息,输入中的提示断断续续地显示着,林野很久之后才等到他的回复:“但我很感谢它。” …… 赵锦书自己身着羊绒大衣,自然是不怕的,但他想起一中的冬季校服,似乎是没那么保暖的:“我没关系,这里有空调,倒是你,有厚衣服吗?” 赵锦书:“当然,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这时候送过去会打扰你吗?” 赵锦书松了口气:“那就好。” 林野:“【脸红】” …… 这条消息不出意外的在第二天早上才得到回复。 林野:“室友打呼噜。” 林野:“不用,可能是最近压力有点大,我很快就能适应的。” 第二天下午,林野接了同城快递电话,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到了一副降噪耳塞。 林野:“哥今天吃的什么?” 这不是赵锦书的口味,林野顿了顿,缓慢打字:“之前好像没见过,是新出的吗?” 林野松了口气:“好。” 赵锦书:“坐久了,总觉得肩膀会有些酸,你下课的时候记得多走动。” 赵锦书:“好。” 赵锦书:“好。” …… 林野:“刚考完,我有预感考的不错,希望到时候高考也能这样发挥。” …… 赵锦书:“恭喜,难得有的假期。” 林野:“我可以来找你吗哥?不会耽误我的作业。” 赵锦书:“抱歉,等我们都有时间了,我再和你一起去玩。” 林野:“!” 林野:“说话的话,会被听到的。” 林野:“让栩姐知道这个立绘有问题,她大概又要哀嚎了。” 赵锦书赞许:“那是应该打字交流。” 林野:“过年了,哥,我是第一个给你发新年祝福的吗?” 论卡点和手速,林野不开挂的话,大概一辈子比不过徐耀洋。 赵锦书能想象出他有点失落的样子,说:“但我想第一个回你。” 林野:“我看到《破晓》的广告了,做的好棒!” 电脑上传来语音通话邀请,又很快挂断,赵锦书保存好文件,按灭屏幕,在角落里回拨电话。 赵锦书面色柔和许多,低声应着:“嗯。” 电话的通信质量没有日后的好,但赵锦书依然能听到里边的喘气声。 麦里的喘气变得明显很多,又渐渐归于平静。 赵锦书说:“九点,提前一天开启。” 赵锦书:“没关系,你下课的时候,我还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