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司马府内匆匆跑出一个下人,对着众护卫喊道:
“大司马有令,让此人入府晋见。”
护卫们闻言,这才收了刀。
惊魂未定的拓跋沙漠汗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本想爬起来,可是只觉得身体瘫软,手脚僵硬,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那下人走上来,打量了一下拓跋沙漠汗的狼狈模样,脸上有着不解:
“你个胡人倒是好运气,居然能让镇东将军在大司马面前说情。”
“镇东将军?”
拓跋沙漠汗就是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大司马府的隔壁。
镇东将军府就在大司马府的隔壁。
镇东将军是大汉军中仅次于大司马的人物。
如果早知镇东将军会这般好说话,那……
拓跋沙漠汗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有人搭上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多谢。”
拓跋沙漠汗对着大司马府的下人道谢。
“不用,拓跋郎君还是莫要耽搁了,快些去见大司马和镇东将军才是。”
“是是是。”
待迈入大司马府的门口时,拓跋沙漠汗脚下踉跄了一下,也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脚上的血气尚未完全通畅导致脚步不稳。
以前就听说过大司马府是陛下特诏修建,占地属长安第二——第一是陛下自己。
如今能走进来,拓跋沙漠汗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被带到一个客厅。
余光感觉到最上面坐着人,拓跋沙漠汗连头都不敢抬,很是干脆地匍匐在地,高呼:
“草原胡人拓跋沙漠汗,拜见大司马大人。”
“起来吧。”
大司马的声音让拓跋沙漠汗微微一怔,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但他也没有多想,连忙谢礼,然后站起身来,垂目肃手。
“抬起头来。”
拓跋沙漠汗依言抬头,当他看清坐在主位上的人时,心神大震,一时间竟是控制不住自己,失声叫道:
“是你……”
话刚一出口,他就已经后悔了。
两道利剑般的锐利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感觉到遍体一寒。
拓跋沙漠汗悚然一惊,看了一眼坐在冯大司马左下首的贵人。
此人正是方才在门口见到的贵人,很有可能就是方才下人所说的镇东将军。
“小人方才心有所惊,故而失礼,求大司马恕罪。”
拓跋沙漠汗连忙对着冯大司马行礼道歉。
“心有所惊很正常,”冯大司马倒是没有在刚才的失礼上追究,“我也没有想到,与拓跋郎君在平城一见之后,居然要这么久才能再次相见。”
(见第1169章至1171章)
听到冯大司马亲口承认平城的相见,同时也是间接承认了对自己隐瞒了身份,拓跋沙漠汗心里五味杂陈。
“按理来说,故人重逢,乃是人间快事,拓跋郎君可知,为何我与你在平城相谈甚欢,在长安却避而不见?”
仿佛是看透了拓跋沙漠汗心里的想法,冯大司马主动提起了这个问题。
“小人……”
拓跋沙漠汗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冯大司马一见面就提出这个问题没有准备,还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停顿了好一会,这才重新开口道:
“大司马日理万机,负兴汉重任,塞外胡夷部落内乱,在大司马眼里,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事。”
听出了拓跋沙漠汗话里的幽怨,冯大司马面容有讥诮之色,但见他淡淡一笑:
“你错了,其实自平城一别,我就一直在等待着与你的第二次相见。”
“啊?”拓跋沙漠汗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冯大司马目光幽远,缓缓道:
“在平城时,我曾问起你的大人拓跋力微,你力言拓跋力微欲与汉家交好,不欲行轲比能之覆辙。我当时还道他是个目光长远之辈。”
再看向拓跋沙漠汗,目光开始变得冷森:
“你可还记得,当时你对我说过的话?”
拓跋沙漠汗冷汗“唰”地就是一下子流了下来。
“你当时对我说,你代表拓跋力微过来,是欲与大汉交好,而且只要大汉愿意承认索头部是草原主人,拓跋鲜卑愿作大汉的臣属,年年进贡。”
“而且你还承诺,你部愿意仿南匈奴旧事,听从大汉的召唤,派出族中勇士,帮助大汉平乱灭贼。”
说到这里,冯大司马的语气已经是越发严厉。
而拓跋沙漠汗的前心后背,皆已经是湿透。
“当时你说只要大汉愿意资助你部,你部就会全力向南,只待时机成熟,大汉从西向东,你们则是由北向南,夹击魏国。”
“啪!”冯大司马猛地一拍案桌,厉声大喝:
“你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我可有半句记错?”
拓跋沙漠汗双腿一软,“噗通”地跪了下去,五体投地,不敢争辩。
只听得上头的冯大司马冷冷笑道:
“我是真没想到哇,拓跋部把你派过来,故意麻痹大汉,令大汉对你们没了防备之心,你们却转身就与魏贼勾结。”
“你部以身作饵,魏贼又悄悄地在幽州边境埋伏,那一次,可真是令我大汉将士死伤惨重哇!”
拓跋沙漠汗额头的汗水,已经滴到了地上。
“大,大司马,小人死罪!小人也不知道为何,大人会突然改变主意。”
“待小人知道此事时,已是成了定局,就算如此,小人也力劝大人不要与魏贼结盟,奈何,奈何大人不听啊!”
“这一次,也正是因为小人力主投靠大汉,所以这才被奸人所害,不能回到族里,只能流落长安。”
本来拓跋沙漠汗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为何张苗与自己合伙开拓商路,会有汉军精兵乔装随行。
现在他终于完全明白过来了,想来这背后定有冯大司马的授意。
想来也是,张苗的姨母,好歹也是大司马的妾室,自己与之合作,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冯大司马的眼睛?
甚至自己在长安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了冯大司马的眼中。
之所以没有惊动自己,其实就是在静静等自己履行许下的诺言。
若非自己一直以来,是真心想要交好大汉,没有异心,就凭幽州一事,自己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吧?
世人常道:深谋远虑……咳,大司马。
果真是诚不欺我。
那么“心狠手辣”,想来也是真的了?
一念至此,拓跋沙漠汗顿时又是冷汗直冒。
诚惶诚恐之下,心里哪还敢有半点怨言?
果然,只听得大司马的声音传来:
“若非这样,你还以为自己能在长安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