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马昭确实对夏侯玄存了妇人之仁的心思。
只是当他看到司马师半边脸上的红光,还有听闻几乎近在耳边的粗重呼吸声,无一不显示出自家兄长的亢奋。
他知道,兄长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虽然曾经是夏侯玄的妹夫,面对夏侯玄,司马师一开始是有些作贼心虚。
但作为杀妻证道的狠人,时间越久,司马师的心虚就渐渐就成了羞恼成怒。
再加上夏侯玄不止一次地羞辱过司马师。(1089章、1122章)
羞恼成怒自然就很容易再进一步,变成了怨恨,乃至欲置其于死地。
只要你夏侯玄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恶意提醒我曾亲手鸩杀妻室,自然也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了。
只是夏侯玄夫妇俩,一个在士人当中声望极大,一个在百姓当中颇有仁行。
再加上夏侯氏在魏国的身份。
若是没有正当理由而行诛罚之事,被人诟病还是小事。
败了司马氏的名声,坏了司马氏收拢魏国人心之举,那才叫大事。
如今夏侯玄主动给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司马师如何会放过?
又如何会不兴奋异常?
在司马师的连声催促下,司马昭就算是再怎么有心想要为夏侯玄求情,也只能先是带着人手前往夏侯玄的府上。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待他才站到夏侯玄府门前,还没让人上前叫门,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随着大门的打开,灯火辉煌的府内,有些刺眼的光芒也跟着透射而出,让司马昭不由地微微眯起了眼。
很快,一个人影缓缓地出现在大门口,遮挡大部分光线。
“子上,你来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眼睛才稍稍有些适应眼前光线的司马昭,立刻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泰初?!”
司马昭仓促接手洛阳的事务,只是经验不足,但他不是蠢人。
看到夏侯玄在这种时候,早有准备一般出来迎接,哪里还想不到是为什么?
但见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语气中带着些许颤音,有些不相信:
“你在等我?”
“是啊……”
夏侯玄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悠长,似乎是放松,又似乎是叹息。
仅仅是两个字,就击破了司马昭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
但见他有些失态上前几步,忍不住地提高了声音:
“为什么?!”
夏侯玄沉默了一下,最后这才反问了一句:
“难道子尚当真不知?”
司马昭噎了一下。
他抬头向着站在夏侯府大门前的夏侯玄看去,想要看清对方的脸。
但因为对方背着光,所以他只能勉强辨认出眼前人确实是夏侯玄。.
在这一刹那间,沉沉的夜色,仿佛降下了无尽的疏离。
似乎白日里的主客尽欢,竟是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
台阶下站着的司马昭,感觉台基上的夏侯玄,变得有些陌生。
心理落差极大的他,有些涩声问道:
“所以说,泰初你是在欺我?”
夏侯玄再一次沉默,好一会才说道:
“事关妻小亲族之性命,只能对不住子上。”
司马昭嘶声道:
“那泰初可知,我出来之前,还尽我所能,在兄长面前,给你求情?”
夏侯玄轻轻地叹息:
“子上,若是你家大人此时在洛阳,犹可看在司马氏与夏侯氏两家世有交情的份上,不会对我如何。”
“即便仲达不在,你若是能主事洛阳,吾亦无忧。然,今日的洛阳谁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司马昭顿时哑然。
两人之间,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夏侯玄主动再次开口:
“来者是客,子上要不要入内坐坐?”
没想到司马昭根本不上当:
“泰初,时至如今,难道你还想拖延时间?”
夏侯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来到司马昭面前,让司马昭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但见夏侯玄仍是穿着白日里的衣服,神色从容而淡然。
看得出来,他从一开始所说的“在等”,确实是真的。
听到司马昭的话,夏侯玄面色淡然:
“子上,如今你已领人到此,若是司马子元当真派人去追,我又如何能挡住?”
“至于我,”夏侯玄指了指自己,“我既然选择留下来,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拖延这一时半会,又有何用?”
夏侯玄看着司马昭,缓缓地说道:
“我之所以欲请子上入府一叙,只是因为白日里受子上盛情款待,此时子上来到我府门前,若是不请你入内,未免说显得我不近人情。”
司马昭嘴唇动了动,深深地看了一眼夏侯玄,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谢过泰初,这一次还是算了,请吧。”
夏侯玄点头,举步而行。
周围的人想要押住夏侯玄,却是被司马昭阻止。
“夏侯泰初既然能守在这里,没有随他人逃走,那就说明他没有逃走之心。尔等又又何须让我枉做小人,多此一举?”
一直等候的司马师,早早就让人把自己扶起来,坐在厅堂上。
看着司马昭领着夏侯玄进来,就算是狠毒如司马师,都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地拍了一下案几。www..net
然后就是有些颠狂地大笑起来:
“夏侯泰初,汝也有今日!”
夏侯玄不急不缓地拱手行礼:
“子元,好久不见,白日里我特意前来探视,没能见到你。没想到却是在夜里见到了,看来子元的病,是有起色了?”
司马师的笑声戛然而止。
“嘭!”
司马师再拍了一下案几,几乎就要怒而立起:
“夏侯泰初,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侯玄仍是不急不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关心子元的病情罢了。”
司马师冷笑:
“泰初且放心,我就算病情再加重,也不会走在你的前头。”
夏侯玄闻言,浑不在意地笑笑,“这是自然。吾在洛阳这些年,出入不由己,此时进入太傅府,生死不由己。”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司马师,“今日之洛阳,乃是由子元作主,吾之性命,自然也是操于子元之手。”
司马师怒气更甚:“你是说我不敢杀你?”
夏侯玄神态不变,语气平缓:
“我说的是,吾之性命,操于子元之手,何时说过子元不敢杀我?”
跟着进来的司马昭,终于有些忍不住地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