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冯都护这么一说,再仔细看看他的神色,确定并没有口是心非。
更没有想像中的不悦,乃到暴跳如雷。
右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作为枕边人,一直觉得自己了解阿郎的她,此时反而是有些把握不住了。
这反应……也太平澹了一点吧?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阿郎,你真的没有生气?”
“我生气有什么用?”冯都护吐出两粒瓜籽,把瓜皮扔到桉上,然后身子躺回椅子里。
“魏延可是左骠骑将军,论位置还在我这个右骠骑之上呢。”
“再加上又是宫里的决定,我就算是生气,能改变这个决定吗?”
若仅仅是宫里的想法,中都护府说不得还能封驳回去。
但魏老匹夫这个搅屎棍加入进来,光靠冯中都护自己,顶不住双方的合力进攻。
“据魏国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河内的蒋济,被曹爽所恶,现在已经依附了洛阳的司马懿。”
“如此一来,河东的局势,又有了一些变化,派魏延过去看着,也算是一个稳妥之策。”
说到这里,冯都护又是怒其不争骂道:
“曹爽就是一头猪,连猪都不如!”
你就算是想要朝争,那就好好争。
排除异己就排除异己,最多说这是手段。
但你居然敢玩曹叡留下的女人?
在和台中三狗的宴会上使用天子才能使用的器皿?
你不知道自己是曹叡指定的辅政大臣?
不知道这么做,是在毁灭自己执政的合法性么?
曹叡在离开洛阳的时候,派三朝老臣蒋济守河内。
在他死前最后一刻,决定立虞氏为后,就是为了拉拢河内的虞家。
曹爽为了更好地控制魏伪帝,居然把魏国伪太后迁到别宫而居。
曹睿死前还辛辛苦苦给他做好铺垫,就这么被他随意毁掉了。
也不知道若是曹睿在地下有知,会不会气的想从地下爬出来。
现在好啦,直接把河内拱手相让给司马懿。
曹叡让这种人当辅政大臣,也是瞎了眼。
如今洛阳越发得魏国朝中人心,许昌越发被人诟病。
洛阳的司马懿越强,大汉东进就越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许昌的曹爽越弱,越有可能会被吴大帝抓住机会。
吴大帝真要创造历史,突破合肥北上,那就搞笑了。
魏国的局势变化,导致了季汉也不得不加强河东的防备。
张星彩就是借着这个事情,决定成立河东都督府,并派出魏延出任都督。
冯中都护表示日了哈士奇。
右夫人自然知道自家阿郎为什么要骂曹爽。
毕竟两虎相争才会有一伤,说不得是两败俱伤。
就算是不是两虎,一虎一豹或者一狼也行啊。
偏偏现在是一虎一猪。
虎还守着大汉东进的路口……
但见右夫人有些滴滴咕咕地说道:
“早知道还不如先答应了太子之事呢……”
冯中都护摇头:
“就算是答应了又如何?卖女儿固然能求得一时平安,但不能求得一世平安。”
“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慈还不掌兵呢,更别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天子要为天下负责,情义这种东西,不能苛求。宫里这么做,说明人家是一个合格的皇家。”
右夫人听到冯都护这番话,顿时瞪大了眼,吃吃地说道:
“阿郎,你……”
冯中都护看了她一眼:
“怎么?自己家里说个实话也不行?要去告发我诽谤君上吗?”
右夫人啐了他一下,脸上的神色却是有些惆怅:
“最是无情帝王家……唉!”
有心想要为阿姐辩护,但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可不就是被帝王家用来绑定阿郎的?
也幸亏阿郎是个重情义,与世间男儿不一样的。
若不然……
右夫人没有再想下去,只是眼波流转,颇有些庆幸看一眼冯都护。
却见冯都护已经是懒洋洋地躺到椅子里,半眯着眼,目光有些飘忽,偶尔看向东南的某个方向。
明显是另有心事。
事实上,冯都护此时心里已经是有些后悔。
当年一时心软,生生让杨仪那狗东西捅出一个大篓子。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那老匹夫陪着丞相去见先帝呢。
现在魏老匹夫到了河东之后,最好不要乱搞。
若不然,那就是为难我胖虎,非要逼着胖虎我走上玩弄政治这条路子。
对于季汉的政治氛围,冯都护从来都是觉得挺不错的。
算是先帝和丞相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冯都护自然不忍心破坏。
冯都护不知不觉抬起头,看着屋顶,突然开口道:
“过几天,我打算去一趟蓝田。”
“去蓝田?”
右夫人一愣,说着正事呢,怎么……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阿郎这是去祭拜丞相?”
“嗯。自天子迁都以后,就越发繁忙了,好久没有去见丞相了。”
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冯都护发现自己开始有些喜欢怀念以前的人和事:
“现在阿迟在府里求学,想去跟丞相说一说阿迟的学问进度。”
右夫人闻言,有些沉默了下来,好一会才开口道:
“妾也陪着阿郎去。”
冯都护的目光落到右夫人脸上,笑了一下,从椅子里起身,探过去,伸手揉了揉了右夫人的脑袋。
就如同年少的冯郎君陪着年幼的右夫人玩耍的时候。
右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略略低下头,让他揉得更顺手一些。
说起来,虽说身为右夫人,又掌府中政务,但在冯府所有妻妾中,她的年纪却是最小的。
只是因为一直以来她的表现,总是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她的年纪。
两人彷佛心有灵犀,对视一眼,然后右夫人主动靠过来,把脑袋靠到冯都护的腿上。
老夫老妻了,还是在炎热盛夏,居然还能粘在一起。
也幸好冯府家里有钱,能到处摆满了冰鉴这种原始空调。
屋里倒是凉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