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下去,陛下自然只会更怀念着步皇后的好,只会越发想念步皇后。
所以……如果宫里有了新人,大概能让陛下开心一些吧?
这样的话,只要太子再借机提起一些不太过份的要求,想必陛下自然会答应。
而且宫里诸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孙登呆坐在那里好一会,好久也没有回过神来: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袁夫人会给他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果然,不出几日,宫中就传出消息,说是袁夫人认为宫内已有多年未放宫人出宫,导致宫中不少宫女已经超龄。
于是她向陛下建议,放一些宫人回家,再给宫里换一些新人。
素来有德行的袁夫人提出这种建议,出乎了不少人的意料之外。
这些年来,吴国的府库收入一直不太好,要不然,吴国的钱也不会越铸越大。
宫里选换新人,那是要花钱的。
放过了年龄的宫人出宫,也是要给路费的。
换成以前,莫说此事能不能通过。
就算是能通过,要扯皮多久还是个问题——钱谁出?钱哪来?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有贤明之称的太子,居然在这个事情上沉默了,并没有出声反对。
只是建议道:
“若是在民间选女子,不但耗时,而且耗钱粮,更会惊扰百姓。”
“不若先从犯官罪吏的妻女中选择,比如说,专为宫中织布的织室,就有不少官宦之女,可从中择优而选之。”
“若是能满足宫里的要求,就不用再从民间选,这样的话,也能减轻百姓和朝廷的负担。”
听到太子的提议,孙权连连称赞,直说太子明事理,恤百姓,实在难得。
皇帝和太子都这么说了,大伙自然也就没了反对的理由。
过了一些时日,有犯官妻女的官署,选出一批女子,同时把名单送入宫中。
其中有一女,姓潘名淑,乃小吏之后,容貌艳丽无比,织室女子皆呼之为“神女”而敬而远之。
负责选宫女的人把此事告知了孙权,同时从众多的画像中挑出潘氏的画,呈送到孙权面前。
已经年近耳顺之年的孙权,一看到潘氏的画像,竟是勐地站起来,手里的琥珀如意死死地按在潘氏画像上。
最后只听得“啪”地一声响,琥珀如意竟是被生生折断了。
孙权浑然不觉,只见他又惊又喜地说道:
“此果真神女是也!吾观她这般愁容,尚且如此动人,若是能让她欢喜起来,那又是何等绝色?”
侍立在一旁的吕壹,有些僭越地凑上去,看了一眼画像,陪笑道:
“小人听闻,这神女因其父坐法而死,她与其姐一齐被送入织室,故而日夜忧思,平常少有进食,其体态既纤且柔。”
校事府有稽查之权,这些送入宫中的女子名单,他们已经提前一步审查过底细了。
吕壹深知孙权所好,所以早就有所准备。
此时看到孙权果然对潘氏一见钟情,自然连忙凑趣:
“若是她能有幸,陪伴于陛下左右,不啻从沼泥跃至云端,到时只怕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像现在这般愁容?”
“介时陛下,自然可以日日看到神女绝色之美。”
孙权原本就在惊喜当中,此时再听得吕壹之言,心里更是高兴,连忙下诏,派出凋轮御车至织室,接潘氏入宫。
潘氏入宫后洗漱沐浴后,又被梳妆打扮一番,这才送至孙权面前。
孙权一见真人,不由地有些呆了。
但见:
丽姝正是碧玉年华,芳容绝代,云鬟低翠,粉颊绯红,体态身材,无不合度,最可怜的是两道黛眉,浅颦微蹙,似乎有含着嗔怨的模样。
及见她柳腰轻折,拜倒座下,轻轻的转着娇喉道:“罪女潘淑,拜见陛下。”
孙权闻其娇语,更觉得旖旎动人。
“起来起来!”
孙权走上前,扶起潘氏,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越看越是喜爱。
越看眼中越是发亮,他只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爱怜不已。
吕壹见此,领着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待他回到校事府,便喊过人来:
“去,去告知宫中的织室,让他们日后多照顾潘淑的阿姐,不可让她受了委屈。”
“可是中书,那潘氏,极有可能是与东宫那边有联系的。”
“吾如何不知?”吕壹脸色阴沉,“只是事到如今,陛下恐怕已是看上了那潘氏,吾等只能是亡羊补牢,说不得犹未晚也。”
区区一个犯官之后,没入织室,名声居然能传至陛下耳中,要说没有人推波助澜,吕壹自然不信。
但作为陛下的耳目,校事府也不是吃素的。
种种迹象表明,潘氏之事,并不是东宫谋划已久,应该是临时起意。
东宫能把此女送入宫中,校事府未必不能把她拉拢过来。
专门负责织布的织室,校事府有着很大的话语权——毕竟校事府可是与兴汉会有着专门的交易渠道呢。
是夜,果然潘淑没有出宫,听说当晚就侍寝陛下。
新人入宫,极受陛下宠爱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
朝中的大臣,这些日子上朝,看到陛下的脸色,似乎比往日高兴得多。
不少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就不用再大动干戈在民间选女了。
太子孙登,趁机向皇帝上奏:
“犯官之后,尚能深受天子恩泽,故将军周瑜,功勋卓越,后人却被徙边地而不得赦免,两相比较,恐世人非议陛下重色而轻德。”
“儿臣奏请陛下,请求赦免周胤之罪,发还部曲并复其爵位,以安旧勋之心。”
孙权春风得意之际,再加上太子在选宫女一事上的态度,终于答应了此事。
可惜的是,孙权的诏书,还没等送到庐陵,周胤因水土不服而病死的消息,却提前一步传至建业。
这个消息,让孙登眼冒金星,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自己忙活了这么久,竟是篮子打水一场空,白忙一场。
急火攻心之下,他再一次病倒了。
倒是吕壹,得知太子在朝堂上的奏言,竟是忍不住地哈哈笑出声来。
在朝堂大势上,校事府根本就没有丝毫发言权。
但在揣摩人心上,朝堂诸臣却是远逊吕壹等人。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把潘氏的一切,查了个清清楚楚。
“潘氏受东宫之恩,得以入宫,若是东宫能借此与之交好,吾等只怕难矣!”
“谁料到太子竟是敢在朝堂上直言潘氏乃犯官之后,其贬低之意,显于众人。”
“须知那潘氏乃性险之妇人,如今骤得显贵,若是得知此等言语,她与东宫的那点交情,只怕消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