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能在蜀中延汉祚,靠的是谁?还不正朝堂中的那些勋贵功臣?”
“若是丞相不顾关中的曹贼,却先平定去远隔了一个陇右凉州,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想?这长安旧都,可是在关中,而不是凉州。”
冯永倒吸了一凉气。
虽然四娘说得很隐晦,但他终于听懂了。
先平凉州还是先定关中,各有各的好处。
但还是那句话:政治的正确才是永远的正确。
大汉现在高举着“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旗帜,眼看着旧都就在眼前,你若是不去取,反而转身取凉州,指不得会有什么风言风语出来。
诸葛村夫不是说要还于旧都?
这旧都不在凉州吧?
莫不是要养寇自重?
有可能,很有可能……
你看他连锦城都不回来,领着大军呆在汉中,肯定是别有心思……
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消骨,不外如是。
虽说陇右俯瞰关中,让关中的曹魏压力甚大。
但关中十数万魏军又何尝不是压在汉中的头顶上?
在汉中开有庄园的人家,基本都是大汉的最坚定支持者。
你连他们的利益都不能保证,谁还会给你卖命?
凉州辣么远,关中那么近,你不先打近的,先去打远的,算什么一回事?
所以不管是现实中的利益集团,还是政治需要,先取关中才是第一选择。
“更何况先打凉州,谁知道要费多少时间?费多少钱粮?”
冯永正想着,只听得张星忆又说道,“当年霍骠骑为了打通河西之地,三次用兵凉州,总计骑军不下十万,所耗钱粮更是不可胜数。”
“而在光武皇帝时,隗嚣占据陇右,隔绝凉州与关中,而时据凉州的窦大司空(窦融)却能归附大汉,自西边与大汉夹击平灭陇右隗嚣。”
张星忆目光晶亮,脸上带着自信的神色:“由此亦反推,只要能平定关中,凉州根本无须担心,自会归服。”
“但若用兵凉州,反是让关中有可趁之机,且有劳师损耗之忧。诸上种种,你觉得先定关中,还是先定凉州为好?”
她终于转过头来,盯着冯永问道。
“自然是先定关中!”
冯永脱口而出地说道。
同时他的脑里浮现出陇右的大概地图,想要渡过黄河,基本都是在金城到河关这一带。
金城,就是后世的兰州。
即便是后世,兰州仍是中国,乃是亚欧大陆的交通枢纽。
只要金城掌握在大汉手里,那么大汉就可以随时进军河西之地,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攻打城池,要么是拿人命去填,要么就是有内应开门。
幸好,冯君侯有第三种方法,那就是拿石头把城墙砸个稀巴烂。
冯永于是吩咐一直默默地给关姬揉捏小腿的透明人阿梅,“明日就要给赵老将军演示那些器具,制造局都准备好了吗?”
“回男君,已经安排妥当了。”
阿梅连忙站起来回答道。
关姬突然打了一个哈欠。
因为今天赵云突然过来,所以关姬心里有所牵挂,白日里没有像往常那样小睡。
此时谈了那么多话,睡意很快就涌上来了。
关姬示意了一下,根本不用开口,张星忆就连忙主动起身,帮着阿梅扶着关姬准备就寝。
冯永打了个招呼,刚走到门口时,里头已经传来了阿梅背诵千字文的声音。
他转回自己的屋子,刚点上灯,还没等关上门,后头就有一个人影突然跟着窜了进来。
然后冯永身上就挂了一个沉甸甸的人儿。
“四娘,你怎么来了?”
冯永颤着声,低低地说道,“真要被三娘发现就惹大事了!”
现在关姬可是珍稀保护对象,半点差错也不能出。
“阿姊一躺下就睡着了,你怕什么?”
张星忆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疼,疼……”
冯永连忙求饶。
张星忆丝毫没有松口的样子
冯永又不敢用力。
过了好久,张星忆这才“呸”了一声,“你当真以为阿姊什么都不知道么?”
说到这里,她恨恨地说道,“那个阿梅,要是没有阿姊的指使,今天敢这样算计我?”
“你今天离开后,阿姊非要玩‘斗曹贼’,她们俩个合伙欺负我,你给我的钱没几下就输光了!”
张星忆的声音带着哭腔,“阿姊故意欺负我,你家的小妾也欺负我!”
冯永怜惜地拍了拍张星忆的后背,歉然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了不少委屈,只是三娘怀了身子,脾气不太好,你且忍忍。”
张星忆从他的身上滑下来,仰起头,她的脸庞因为光线的原因,藏在了黑影里,但大眼睛却是闪着莫名的光芒。
“若是以后我有了身子,你也会这般宠我,事事都依着我么?”
冯永的小心肝一颤,他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四娘,这等事,怎么能乱说?你还小……”
张星忆粗暴打断了他的话,“我又不是说现在,我只问到时你会不会也像宠爱阿姊这般宠我?”
听到她这种大是不同寻常语气,冯永莫名有些害怕,不敢有一丝犹豫,“那是自然。”
“好,且信你一回。”
张星忆粲然一笑,右手往下一探。
然后手中就多了一把匕首,只见她晃了晃匕首,“若你敢食言,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生不能做夫妻,死后黄泉一起走也不错。”
“你不是说过么?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还有你写的那个什么小说本子,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张星忆再次把脸扬了扬,让冯永可以看到她脸上的坚毅,“不管是《桃花吟》也好,还是《长干行》也罢。”
“文为心声,既然你写了那等绝世文章给我,我也便把我的心全给了你。但若是你敢做负心郎,看我如何与你玉石俱焚。”
冯永冷汗直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