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沁捂着嘴笑:“奴婢听说,这事还是惠安县主提了一句,说是要炸一炸,冲冲喜气。”
苗太后想起秦女官所书的崔礼礼传记,其中就记着崔家的园子,即便是无人之处,都烧着上好的银炭,为的就是路过时不觉得寒冷。崔家富贵,崔礼礼提出这事来,也不稀奇。
“一年之内,两次国丧,这年还是要节俭些好,就说哀家不同意。”咔嚓一下,苗太后剪掉一截枯枝,“不过,既然两件事都是圣意,自然要让军中都知晓才好。”
许永周明白她的意思,道了一声:“是”,又说:“圣人毕竟稚嫩了些。老臣以为,太后倒是可以寻个时机,遣个太医去替大将军诊脉治病了。”
苗太后看他一眼,心领神会。
连着下了几日的雪,宫殿的琉璃瓦顶积满了厚厚的白。
这个年,在苗太后的坚持下,过得极为节俭。也没有宴请群臣,只是圣人与后宫众人,以及亲近的皇亲国戚们吃了一顿饭。
元阳因身子笨重,没有进宫来。
年夜饭吃得寡淡无趣,饭菜热腾腾,殿中气氛冷冰冰。
一曲舞毕,左丘宴举着酒盏:“儿子给母亲敬一杯酒,恭祝母亲凤体康健,万事顺心。”
后宫女子们纷纷站了起来,齐声恭贺。
苗太后坐在黄金雕刻的凤椅上,口脂鲜红似血:“圣人有心了。一家子和和睦睦,便是哀家最大的愿望。”
左丘宴带着后宫女子将酒饮下,却发现苗太后没有动那杯酒,反而是长叹了一声,只得问道:“母亲何事哀伤?”
苗太后看看酒,又放下:“每逢佳节倍思亲。哀家想着圣人登基如此之久,竟还未下诏大赦天下,狱中不乏小罪者,也该回家团聚才是。”
“太后说得极是。”
“哀家做主,新圣登基,理应大赦天下,凡因过失犯罪者,皆可减免刑罚。”
众人皆跪拜在地,俯首称颂太后是以仁善泽被天下。
左丘宴自然要问:“那七哥呢?”
昔日七皇子左丘旻刺杀长公主,被先圣幽禁于宗人台,先圣遗诏之中未提及释放之事,故而左丘旻一直被关押在宗人台。
苗太后端着酒盏,半笑不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左丘宴:“圣人,哀家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凡因过失犯罪者,皆可减免刑罚。这也是祖宗的规矩。”
左丘宴连忙称:“是,儿子按照母亲说的办。”
“圣人这就下旨吧。大过年的,把你七哥接回来,咱们一家子团聚团聚。”
左丘宴跪在地上,好久都没有站起来。
“嗯?”苗太后声音听不出喜怒,“圣人为何迟疑?”
殿中落针可闻,众人噤声不语,目光齐齐聚集在左丘宴的身上。
窝囊的圣人,嚣张的太后。
皇亲国戚一直不肯支持太后,都因着左丘旻的那一剑。如今众人都看着呢,若将左丘旻放出来,便是承认左丘旻那一剑刺得好。
皇族失了保障,他们凭何支持圣人?
“圣人。”有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众人望过去,正是无名无分的崔礼礼。
她缓缓走向殿中:“臣女承蒙圣人特许,在清静殿中整理书架,正巧读到芮国律,其中说到圣人登基大赦天下,凡因过失犯罪者,除不赦之罪,皆可减免罪罚。”
“不知,这不赦之罪有哪些?”
左丘宴答道:“打杀祖父母、父母以及姑、舅、叔等长辈和尊亲之罪,不可赦。”
太后执着金杯的手,渐渐收紧,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意,杯子微微抖着。
咣当一声,她将杯子狠狠掷向地面,那金杯滚过左丘宴,在骨碌骨碌地滚到崔礼礼的脚边。
苗太后目光恶狠狠地射向她:“惠安县主,你是什么身份?这里何来你说话的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