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征日。
天还未亮,一阵长长的哨声划破星空,如同锋利的剑芒斩开了夜的幕布。
桃花渡的花客们,被这哨声惊醒,尽皆光着身子趴在窗边张望。
那哨声像是唤醒了漠湖底下沉睡多年的猛兽,湖面开始泛起层层涟漪,四周响起娑娑之声,那声音越响越烈,越烈越响。
忽然,水枭们纷纷跃起,振翅高飞。
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叫声在黎明之前的夜空中回荡。
再一声,哨令变换。
水枭们冲上高空,盘旋,翱翔。
它们再不是桃花灯前漠湖水边的倦鸟,而是即将上战场的飞禽。
陆铮站在窗前,他身披银白的铠甲,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握着银哨。宛如一尊雕塑般静立。
这一身铠甲,是他亲手锻造,是他编织了十数年的梦。
“将军,”松间与临竹也穿着铠甲,抱拳站在他身后,“将士们准备好了!”
陆铮将头盔端端正正地戴好,吹响第三次哨声。
水枭们变换队形,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整整齐齐地向南飞去。
陆铮转过身,看向松间:“走吧,随我面圣。”
一推门,蓝巧儿带着蓝隐,身后跟着几个扮做花娘的女子,她们站在廊下,泪眼婆娑,见到一身铠甲的陆铮,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等将军凯旋!”
“等将军凯旋!”
陆铮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站定,转头看向蓝巧儿。
蓝巧儿知他心中牵挂:“将军放心,奴会护着崔姑娘的。”
陆铮紧紧握住腰间的剑柄,大踏着步子往外走。
长廊下,灯笼摇曳。香房的门一扇一扇打开。
花客们都认得他。
他,是陆铮。
是大将军的次子,小将军的胞弟。
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浪荡儿。
是惹得小娘子跳湖,小寡妇上吊的情场浪子。
是以桃花渡为家的银台司执笔。
现在,他是镇南将军,陆铮。
谁会身着戎装,从烟花之地毅然出征?天下之大,恐怕唯有陆铮能行此壮举。
花客们或光着膀子,或搂着花娘,或睡眼惺忪,站在香房门前注视着他。
不知是谁忍不住打了一个隔夜的酒嗝,引得众人发笑。
那人却用衣裳掩着胸口的肥肉,举起光溜溜的膀子,高声喊了一句:“陆将军,一定凯旋!”
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男欢女爱,都是盛世之下的完卵。
花客们懂得这个道理,花娘们更懂。
很快其他花客、花娘们,也跟着喊起来:“陆将军,踏平谌离!”
“陆将军,杀了燕王!”
“陆将军,平安归来!”
这场景十分滑稽,却毫不作伪,甚至真挚得令人动容。
陆铮翻身上马,身后跟着训练多年的舲卫,前往军营整队。
天色渐渐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