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车在浓黑的夜里疾驰。
一路上,元阳紧紧捏着那玉牌,手仍旧抖个不停。
如柏环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公主,别怕。”
元阳抿着唇摇头。她不是怕。
这枚玉牌是施学偃的贴身之物。
她与施学偃成亲没有多久,就发现他竟有一个外室,那女子名曰梅娘,与施学偃还是青梅竹马。
施学偃不但在京城中给她置了宅子,还买了奴仆。生活得跟大户人家的主母一般有派头。
元阳永远记得那一天的情形。
一进那外宅的门,那里面的花花草草布置得精致又用心,她脑子里不断涌现出施学偃与梅娘郎情妾意,携手蜜语的情景。
她气得几度晕厥过去。浑身颤抖着说不出半分句话来。
愤恨地命人将那处私宅砸了个天翻地覆。又让人将梅娘扭起来,要带进宫中去找父皇发落。
施学偃错愕了片刻,竟同意与她一同进宫面圣。
元阳又觉得他是想要将一切挑开,带着梅娘远走高飞。只得按下事端,将两人带回公主府中。
梅娘长得并不美艳,也没有弱柳扶风之态。她跪在地上求元阳,说自己从此离开京城,再也不见施学偃,只求留一条命。
元阳哪里肯信?
施学偃从颈间取下一枚玉牌,双手奉到元阳手中,说道:“这是幼时玩闹,她赠与臣的。臣也不过是因着这玉牌念旧,才将她接来京中住着。如今这贱妾既然知错,臣便将此物退还给她,从此与她一刀两断,绝不往来!”
元阳想信,却又不敢信。
不敢信,却又想要去信。
她望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是她深爱的模样。
施学偃抱住她:“元阳,她比不得你半分。是我错了。”
沉溺于情爱之中的女子,总是如此。被情所伤,又被爱所愈。
时至今日,元阳依旧记得梅娘苍白的脸和摇晃的身子。
梅娘走后,施学偃身边多了一个她派去的小厮,日日陪着,确定施学偃再未见过梅娘一面,没多久,她得知梅娘死了。
施学偃听说后,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即便如此,她心中没有复仇的快感,隐隐地觉得即便天人永隔,可赢的人还是梅娘。
在那之后,施学偃迷上了佛法,总是去奉国寺礼佛。
她想,他学佛法总是好的。至少能够清心寡欲,人去事了,终究要一笔勾销。
却不想,佛法未得大成,施学偃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马蹄声在空荡的长街上留下空远的回响。
元阳紧紧闭上双眼,抑制不住眼中的泪:“如柏,你的东家说‘三年在忘’,怎么还是忘不掉?”
施学偃都死了好几年了。可午夜梦回时,她总会梦见那间外宅,和外宅中的两个交缠的人影。她在梦里又喊又叫,又打又杀,却仍旧不能将两人分开。
如柏握住她的手:“别为难自己。忘不掉,就不忘。没什么大不了的。疼久了,就习惯了。”
马车终于在县主府门口停下来。
她擦擦眼泪,罩上斗篷,捏着玉牌,进了县主府。
县主早早地就候在暖阁之中。见她来了,还带着一个清秀的从官,不由地愣了愣,才蹲下行礼。
元阳坐下来,将玉牌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敲了一下:“清平县主请本宫来,就为了这块玉牌?” “是。”县主也坐了下来,看看如柏道,“还请屏退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