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坚实的冻土遮挡,温度反而比外面高一些,点上火堆,未必不能住人。罗娜很快找到了自己上次留下的记号,一路跟过去,遇上了一伙聚集的霍博坦居民。一共五个人挤在一座五角的洞里,两个人掏出了简易的枪口瞄准她们,看清了罗娜的面孔,又放松下来。罗娜回身解释:“矿坑里常有游荡的拾荒者,和强盗没什么区别,他们防备的是那些人。”尼娅面色微妙了片刻,开口:“沦落至抢劫的拾荒者都是在荒野中堕落不堪的囚徒,就像佣兵中没有底线的败类一样。”“你曾经还是个拾荒者?”罗娜意外道。尼娅娇娆的模样,看着就像是在霓之都那种地方扎根的。尼娅略微点了点下颌,没多解释,转向洞里的霍博坦人。或许是矿石辐射的影响,每个人的皮肤都呈现一种若隐若现的哑光蓝色,被藏在正常的皮肤之下,光线从侧面打照而上时能看出皮肤下多出的色彩。尼娅向他们打听起监狱的事情。当问到昨天抵达这里的新犯人时,尼娅提到墨卿的名字,角落里正熬煮什么的老人讶异地转过身。“您认识她?”尼娅隔着手套接过对方递来的瓦罐,水里有淡淡酒精和糖分的香气,当地人相信这样的组合能够缓解矿石辐射的影响。老人一身厚实的棉衣抖了抖,浑浊的眸子翻出稍微清明的光来。“上次见那孩子,已经是好几年前了。”第71章 前奏尼娅敛起衣摆, 沉着地在洞里找了个角落,作为听众。老人口中的墨卿正值刚刚成年, 十八岁的年纪。在霍博坦这片地方,二十岁是个坎,很多人在这个年龄附近会出现辐射病加重的症状在,这是基因决定的命运。医疗条件不足,如果熬不过去,那么只会留在他人的记忆里,再淡淡远去。缺乏能源的情况下,大多数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便在生命的“是”与“否”两个选项中,成长或是定格。“为什么要住在矿坑里?”尼娅问道。在进入高墙前, 没有人穿着防护服,说明外界的辐射明显小于这里,环境也更宽阔。老人垂下稀松的眼皮,解释:外围一圈厚实冰冷的高墙将辐射挡在里面,但同时飘零的冰雪也令人难以忍受。“在公司的战争刚摧毁霍博坦的那几年, 能源设备尽数被摧毁, 我们的热源只有最原始的木炭和火, 甚至木头也很快消磨干净......”尼娅眯了眯眼, 想起来时路上平坦的冰原,的确有些低平的树桩,大概就是那个年代被砍伐一空。在那以后, 周围再也没有新的林木生长。“外面的荒野呢?向南边去,那里至少没有辐射,也没有极寒。”老人摇头:“荒野就是令人畏惧的陌生野兽, 而霍博坦虽然噬人,但我们已经渐渐摸清了它的习性——在外人看来大概是软弱, 但也是骨子里的固执,对这片恶土还抱有征服的侥幸。”“第二年的严冬,大部分人都退居至矿坑下一两百米的地方,开凿洞穴,当做新的家园。”“当时墨卿也和我们一起住过一段时日,她是幸运也是不幸的,在尚且年幼时见识过蓝金之城繁荣璀璨的年华,但在最需要绽现自我的时候却被晦暗的废墟掩在了地底。”“在她之前,大多数的年轻人会等到二十岁,如果还能活下来便成为霍博坦重建的新一代中坚力量,病情得不到抑制的才会选择离开这里。”表面上是寻找解决辐射的方法,但大多数人都只是接受了自我放逐。“离开,去哪里?”罗娜好奇地问道。褶皱在老人的面庞上划出沟壑,捞出沉积的过往。“有些拾荒者会在这里短暂停留,辐射病不传染,他们不介意带上一两个免费的劳动力。”“也有痛恨公司的反抗军在霍博坦发芽,播入一座座遥远的城市里。”“反抗军?恐慌的制造者或许更贴切。”罗娜轻笑了一声,她虽然知道公司的黑暗面,但反抗军为了对抗秩序而造成的破坏更是毒药。老人叹息着摇头:“你们从都会来的人或许珍惜表面的平静,但在我们这种地方,复仇与反抗的火苗就是支撑人们活下去的信仰。”“而对于墨卿来说,摆在面前的两个选择是她唯一的出路,她的身体比同龄人更加虚弱,几乎所有人都为她惋惜过。”十八岁那年,墨卿提前预感到自己的身体不会给她满意的答复,提前离开了霍博坦。得知尼娅是她重要的朋友,老人掏出了一个铁盒子,里面叠满了相片,他粗糙的手指翻找了好一会儿,抽出一张方方正正的侧身照来。“她不喜欢照相,找一张正面的都难。”尼娅接过保存完好的相片,指腹轻轻摩挲着有些锋锐的相纸边缘。那是一张矿洞外的景象,大概记录在霍博坦刚荒落的时候,光线昏暗,远远照见墨卿的侧颊。浅浅的阴影搭在年轻的人儿上,让皮肤更显得苍白而纤薄,身形也比她印象中更清瘦些,唇角紧抿,墨发披肩,可惜的是望不进那双眸子,但尼娅隐约能感觉到里面蕴着远比矿灯明亮的辉光。在那段漫长的幽暗时光中,她孤独而执着,年轻并未让她直面朝阳,反而面临诸多岔路与选择,每当抬眼,指路的灯却始终只有她自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