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罗慎远的身后,被迎面的冷风一吹才觉得清醒几分。 怎么就有了这种古怪的感觉了呢?还是刚才的境况实在是古怪。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笑问她是不是撞疼了。 等她到了静安居的时候,避到了西次间里,才发现屏风下居然站着不少小姑娘。 宜宁看了看正堂里她的三哥,时过境迁,她差点忘了这傢伙有多受女性的欢迎。甚至比程琅还受欢迎,毕竟他什么都没做,小姑娘们每次却多看他几眼都会脸红,有些内向的甚至说不出话来。 宜宁看到小姑娘们围在屏风前,因为罗慎远的动作没再说话了,随即讨论得更热烈了,只是声音小了许多。她有些郁闷,为什么他这么受小姑娘欢迎?长得也不见得比程琅帅啊。 上次去罗家,她可没有见到过罗慎远。论起来他是不如程琅好看,但这个人身上有种奇特的气质,叫人不由自主地注意他。 沈嘉柔?宜宁往屏风后看了一眼。她看到沈嘉柔微微探出头。 宜宁跟赵明珠说:「他不喜欢吃点心。」以前虽然是常买,但俱因她喜欢的缘故。 言下之意竟然是想让三哥继续来教她。 她正要拒绝,就听到罗慎远说:「她自小就是我在教,老太太愿意,我便继续教她。」 罗慎远道:「我平日也不是很忙。」 礼部尚书谢尧的孙女?宜宁听着觉得有些耳熟,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宜宁走到迴廊上,才看到花厅里有个少女迎面走来,身后也是仆妇簇拥着。她穿了如意纹的水红褙子,赤金的凤衔珠金簪,一双漂亮的凤眸,气度高华。她笑着给魏老太太行了礼请安:「祖母让我代她给您请安,愿您康泰。」 这个少女名叫谢蕴,是她的长嫂谢敏的侄女。也是程琅日后的妻子。 她和赵明珠不同,赵明珠是英国公抱养的。但是她是正统的高门嫡女,从小就是一等一的教养,她看不起别人那是正常的。 谢蕴一双凤眸便在宜宁身上扫了一眼,她微微一笑:「我是听说过宜宁妹妹的,是国公爷刚寻回来的女儿。倒是长得漂亮。」 在场的世家小姐都有些惧她,她才女的名声也是满京城都知道。 谢蕴觉得宜宁年纪小,且是养在外面的,根子浅,与她比自然是不能的。她就问:「那宜宁妹妹师承何处?我跟着我家祖父练字的。」 宜宁只是笑笑说:「我閒时的涂鸦小作,谢蕴姐姐名满京城,比怕是不能的。」 谢蕴是名门世家,接触到的人也无不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这两位的确名震天下,但在保定几乎门不出户地隐居,除非是谢蕴的祖父,谢大学士这类文坛泰斗类人物,根本没有人能请到。 宜宁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她师承于我。」 宜宁不知道谢蕴跟罗慎远是认识的。 谢蕴看他表情沉静,就抿嘴一笑说:「上次我看到你,想与你对诗你都不肯。如今你居然跟我说话了?」她瞟了宜宁一眼,「宜宁是你的妹妹?那我更要跟她比一比了,至少看看你这位新科状元教得如何吧。」 宜宁却想三哥恐怕跟这位谢二小姐不仅认识,还是有些熟的。不然三哥这么有礼的人,也不会生气了就直呼其名。罗三公子的书法连祖父都要称讚。」谢蕴看着罗慎远,目光一刻也没有移开,「想必教出来的徒弟也不差吧。」 但她……分明就是程琅的妻子啊! 宜宁觉得这些人事真是复杂,许多她前世不知道的东西似乎在慢慢地显现,彷佛有一条不知名的线要把这一切串联起来。她逐渐慢慢地看清楚了,自己前世一直不太明白的那些事。却反倒是觉得有些可笑了。 谢蕴并不服输,上前一步笑着说:「新科状元这可是欺负人?状元如今名满天下,胜了我也是胜之不武吧。」 谢蕴听了就脸色一红,看到罗慎远笔直地站在她面前,她不知怎的又开口说:「罗三公子护着妹妹就算了,我又不是那等欺人之人。只要三公子把我上次出的灯谜对上,这也就算了,我还是不为难宜宁妹妹的。」 宜宁想也想得出来,谢蕴一向最敬重有才之人。她是眼高于云,但若是你有一两分的才华,便格外的高看于你。 闺阁小姐的才华名声再大,又非真正要科举做官的,怎么可能与真正的进士比。 既然是她引起的问题,宜宁倒也不会不管。 宜宁会弹琵琶,而且弹得还不错。 谢蕴听了宜宁的话才看她。知道人家给她台阶下,嗯了一声说:「……我是自小跟着母亲学的。」 罗慎远看了看宜宁,他不知道这小丫头还会弹琵琶。 谢蕴弹奏完之后满堂喝彩,谢蕴彷佛没听到般,她放下琵琶看向宜宁,这小丫头的指法看着有几分样子。 谢蕴就皱了皱眉。 谢蕴的表情才有了些变化,而所有人都看向宜宁。 霸王卸甲,与十面埋伏为一套曲子。只不过十面埋伏是战歌的壮阔,霸王卸甲却是战败的悲凉。她一向最喜欢这首曲子,也是生母最喜欢的。如今弹来那种情绪竟也渐渐瀰漫上来,竟想起当年乳母教她的时候,如何的认真和用心。她年少时体会不到的悲凉,只有渐渐长大之后才明白。当年她弹给陆嘉学听,他也只不过是听了笑笑,拧着她的脸说:「人家都是花好月圆阳春白雪,你却给我弹这个!」 静安居外,侍卫护拥着,魏凌正与陆嘉学在往静安居的路上。 魏凌看他停下了,似乎驻足细听,就笑道:「不知弹的是什么曲子,听着倒是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