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如第二天被宜宁灌了好几碗补汤,每日进补,养着养着气色就渐渐好了过来。 乔姨娘却每日都听到轩哥儿在哭,他在祠堂里跪坏了膝盖,疼得直喊娘亲。乔姨娘为儿子痛心,这下才是真的吃不下睡不好,人很快就憔悴了下去。 罗成章却冷硬地告诉她:「如今轩哥儿已经不归你管,再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 罗慎远听说了只是道:「六妹身边是一个姓赵的婆子在伺候,那日是她请了个小丫头去花厅,打一顿赶出府去吧。」 管事应喏下去了,第二天赵氏就从罗宜怜房里被拉走了,哭嚎声一直没有停过。 罗宜怜笔直地站在门口,看到有人把赵氏拉走了。赵氏哀求的目光一直看着她,但是她能做什么,她只是把头别到一边不看,待赵氏被拖走之后,屋中的丫头再看罗宜怜的眼神就怪怪的。 乔姨娘病中听说赵氏被打得半死拖出去了,坐起来喘着气说:「我还没死……他罗慎远当我是死了吗?」 乔姨娘第二天就坚强地起床了,给林海如请安,在门外跪了一整天。 宜宁径直走进正房,看都不再看她。 罗成章第三天碰到了乔姨娘,他站在庑廊下听到了她的哭诉,但是他并没有走过去。 这天见了林海如,乔姨娘回到房里,屋中的丫头终于不再冷眼看着她了,她说什么也有人去做了。 她再怎么气,却也知道大势已去。望着屋中一如往昔的陈设,她身上穿着的有些空荡荡的褙子,眼中流露出一些苍凉。 新进门的大嫂是个温婉女子,进门第二天就带了许多礼品来看婶娘,还特地让跟着自己的乳母留了个养身子的方子。往后大嫂更是时常来探望,看得出是个心善的人。 宜宁看了就直感嘆这简直是食色性也,罗宜秀小姑娘果然真的看脸识人。 宜宁好奇问她:「大伯母告诉你这些的?」 陈氏并不愚蠢,她能看得出顾夫人的意思。 再者顾夫人被罗宜怜这么一算计,估计也不会再想让儿子娶罗家的女子了。 宜宁正在宋老先生的教导下练工笔,林茂来找她的时候,看到她伏在书案上。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印着脖颈白皙如玉,她似乎因忙着林海如的事又清瘦了几分,五官更加清灵了,颜色动人心。那侧脸似乎有层粉一样的茸,越发的水灵。 他有点头疼,毕竟他快要离开罗家了,要是被别人叼去了怎么办。 宜宁回头看到他,正好停了笔辞别宋老先生,跟他一起去看林海如。 「喝什么酒,看看你在做什么而已!」她还是在调侃他吧!林茂一把把宜宁的手拉住。只觉得她的手这么小,他完全包覆也没有问题。柔如无骨,软嫩极了,他都怕自己一不小心给捏坏了…… 宜宁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这,不可能是生气了吧? 林海如正和瑞香一起做孩子的小鞋,那鞋托在手里只有半个巴掌大,可爱极了。 宜宁笑了笑,跟林海如说:「……不如再做一个婴戏莲纹的鞋面吧!」 凭她对自己侄儿的瞭解,林茂似乎有点不大对。他远远站在宜宁的旁边,半点都没有靠近她,面容也端正无半分戏谑。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小心翼翼地感觉。高大的男子站在娇小的女孩旁边,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林茂是来向她告辞的,他说要和顾景明一起去京城,至于做什么让她别管,反正已经写信跟家里说过了,家里也同意了。 既然是跟顾景明一起去,那总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吧。 顾景明走的时候送了宜宁一幅画,林茂送了她一盒自己炼的丹药。宜宁看了哭笑不得,让雪枝随便帮她收了起来,很快就在多宝阁上落灰了。 宜宁有些惊讶,罗慎远却不再说什么,从她的书房里出去了。 罗宜怜被禁闭在屋中三个月,到现在才放了 郭姨娘性子温和,又喜欢小孩子。轩哥儿被她养了三个月,已经能亲热地叫她姨娘了。 他摇着郭姨娘的手撒娇,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母和受罚的姐姐。 乔姨娘听了女儿的话扑在床上痛哭,就连轩哥儿刚从她这里抱走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伤心过。 宜宁喝了一口酸梅汤说:「可见郭姨娘照顾轩哥儿好,给郭姨娘送两个丫头去吧,免得她那里丫头不够使唤。」 依照惯例,松枝还是晚上去了罗慎远那里,一五一十地把宜宁做的事跟罗慎远说了。 松枝走在路上,默默地想三少爷为七小姐做了多少。前日七小姐和宋府的小姐有了口角,三少爷去见了宋府的大爷,第二天那小姐就向七小姐赔礼。再前些日子,七小姐说想吃桑葚,三少爷託人从外面买来,到保定的时候还是新鲜的。 但对于宜宁来说,罗慎远整日忙碌得很,她一月里见到他的时间也就区区几日。见到的时候他还要严肃地问她功课,考她的学识。在宋老先生教导的罗府姐妹中,宜宁的功课是拔尖的了,搞得罗宜秀每次看宜宁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等到了八月的时候,轩哥儿就再也不提要回乔姨娘那里了。乔姨娘上次在迴廊看到轩哥儿,轩哥儿却犹豫了一会儿,才喊她一声:「姨娘。」虽然还是高兴,语气里已经有些陌生了。 而当宜宁把这些事写给长姐罗宜慧之后,长姐给了她回信。 林海如听了又开始紧张。对于这个嫡长女,她每次想到还是有点怕。 一个穿着红色遍地金缂丝褙子,戴着金项圈的少女出来了。她细细的手腕上戴了好几个金镯子,金项圈上镶嵌的海珠有龙眼大小,价值连城。随后婆子扶她下车,少女搭在婆子手上的那隻手纤细如玉,白嫩极了。一看就绝非普通的出生,必然是王公贵族才有这样的气势。 宜宁看着那少女良久,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笼罩着她。 虽然没有说什么,语气之间却自有一种高高在上之感。恐怕是从小就受尽宠爱的。 宜宁却觉得一阵的恍惚,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