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闷热一点点平歇下来,蝉鸣也少了。 宜宁把这块玉佩收进妆盒里,暂时不打算拿出来。等到放榜之后再送给三哥吧。 林海如听得烦了,不耐烦地道:「大嫂,这事急也是急不来的。你可别着急上火。你看我跟老太太就不急。」 罗老太太看了两人一眼,淡淡说:「我看怀远是胸有成竹的,海如说得对,你不用急。」 她们聊起了罗成文新纳的一个姨娘,是原先伺候姨娘的丫头扶正的。说到这个年方二八的姨娘陈氏就不舒服,在这件事上她和林海如的立场是一样的,对那个小姨娘憎恶得不得了。 林海如跟她说那小姨娘的事,就说罗成文从京城里回来,接连几夜都歇在了这个小姨娘那里。最后陈氏搬出了长子罗怀远,又是为了罗家的前程考虑,又是为了罗家的栋樑考虑的,才把罗大爷留在自己房中。 林海如听得很舒服,她很想让乔姨娘也跪着伺候她梳洗,但她又没有个罗家栋樑支撑着。 林海如听了宜宁的话之后回去试,发现乔姨娘果然不敢说什么,站着伺候她吃完了早饭。那天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很好,而乔姨娘脸色铁青地回去了,第二天就称病没有来。 宜宁拿着金钗把玩,又想着抽屉里的玉佩。 三哥肯定能中举,却不知道他究竟会考得如何。 她最后还是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平息心情。 陈氏房里伺候的丫头们看到这人连忙都给放行。 陈氏听到动静连忙放下茶杯,还喝个什么茶。让丫头扶着立刻就去了前厅。罗宜玉和罗宜秀也立刻跟了上去。 陈氏连忙吩咐下人倒茶水给他,看他喝水。焦急地道:「中没有中就是一个字的事,你倒是快说啊!」 陈氏的整颗心都放下来,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俱是喜悦,连罗宜玉都露出了几分笑容。为首的丫头立刻就行礼给陈氏道喜。 那打探的人才摆摆手说:「大太太,先别先别!我话还没有说完。」 「咱们大少爷是中了,」打探的人说,「中的是第三十八名。」 「可是咱们三少爷罗慎远也中了。」打探的人说,「小的按照您的吩咐,从尾开始看……」 「他也中了。第一名,解元。」 书房里,罗慎远正在写字,游龙走凤跃然纸上的是一篇《滕王阁序》。 他背着手,凝视着自己手下的字。 他搁下了手中的笔,闭上眼。再睁开时气势已然不同。 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荷包半成品说:「母亲,三哥中举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她接着又问:「宜宁,没错吧?还是解元!」 但是除了她,屋子里所有听到的人都被吓到了。 「老太太,这么要紧的事我如何会看错。我还特地查对了好几遍。」来报信的笑着说,「还得恭喜老太太,家中两个孙子都中了举,三公子还是解元!咱们知府大人听说了,都说要上门来拜访呢。」 罗老太太心神不宁地让丫头打赏了报信的人一袋银子。 林海如还是有些局促:「你说我是不是该送他点什么?还是该说点什么?」 罗老太太闻言看了一眼林海如:「宜宁说得极是,一会儿你还是少说些话。而且今日过后,肯定有许多世家夫人要与你结交,你也一定要端着身份。你现在是解元的娘了,今时不同往日了,知道吗?」 最先来的居然是陈氏,她一跨进门时已经是满脸的笑容,握了罗老太太的手 随后丫头通传一声「三少爷来了」,罗慎远才走进来。 罗老太太含笑地看着他,让他站起来说:「你可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罗慎远中举的原因,陈氏总觉得他比以往更高大了些。逆光站在罗老太太面前,冷峻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度。让人无法忽视。 她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罗慎远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解元……那是运气一时好了就能中的吗?这位庶子平日从不显山露水,是不是就等着这个时候呢! 她们是不是也早就清楚了? 本来他中举了应该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听说这位他向来不放在眼里的三弟,竟然中瞭解元之后,罗怀远一阵不可置信的错愕,随即他就没有这么高兴了。他再三确认的确是之后,才来了祖母这里。 原来他以为罗慎远是略矮他一些的,今天才发现他其实比自己还要高一分。他对他温和地笑道:「大哥,你也来了。」 但是今天他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容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究竟是什么意味? 但是现在他是第一名,乡试解元。自己虽然上了榜,名次跟他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罗慎远却没有再谦逊,只是淡淡一笑:「我也恭喜大哥中举。」 罗老太太皱了皱眉,高家曾经出过一位阁老,平日里总觉得罗家身份不够,不常与他们往来。如今也上门来了。罗慎远现在的地位和以前不一样了,况且他又是少年解元,罗家以后势必会因他而变动。 人家知府、通判可没有说要见他。 罗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抚了抚鬓角道:「我同你一起过去。」来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她不出面怎么行。罗老太太又回头又叮嘱心不在焉的陈氏,「好好看着姐儿们,不准她们去前厅。府中要是有什么事你先决定着。另外再吩咐厨房备酒菜筵席,一定要丰盛。」 宜宁侧头看了看罗怀远,他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温文尔雅也不见了踪影。本来中举的是他,今天最应该被众人簇拥,接受道贺的也是他。 宜宁回过头,看到罗慎远被人群簇拥着消失了,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人一旦有了地位和权势之后,就会和以前不一样了。谁都不会有不同,陆嘉学是这样,罗慎远也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