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枝一出去了,屋子里的小丫头们都围拥过来,七嘴八舌问她要不要吃什么。 烤得金黄,外皮酥脆的鹌鹑。浓油赤酱的红烧狮子头,撒了一层糖霜,裹着红豆馅儿的糯米糕。还有切得细细的,拿芝麻炒香的牛肉丝。 这时候门帘被挑开了,守在门口的丫头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徐妈妈。 徐妈妈走过来看到罗宜宁正在吃的东西,又立刻把丫头们都训了一顿。一顿忙碌之后罗宜宁面前小几上的东西就换成了鸡肉糜粥,配上爽口的嫩黄瓜,两碟酱菜。 罗宜宁吃得打饱嗝了,才哑着嗓子说:「徐妈妈,我饱了。」 随即话锋一转,又道:「三少爷带您出去玩,才闯下这样大的祸事。老太太已经罚他跪半个月的祠堂了。若不是大爷拦着,老太太还要赏三少爷一顿板子才可!」 罗慎远日后虽然是官居一品的当朝首辅,杀伐果决手段狠辣。但现在只是个卑微的庶子,又没有人庇护,对上他嫡出的娇贵妹妹没有丝毫分辩的余地。 徐妈妈说罢不再提罗慎远,柔声地哄她休息。 十个落水里七八个都有内-幕。 罗宜宁这一躺下竟又睡了过去。醒来时,看到罗老太太正坐在她床边守着她,老太太这些天愁孙女的事,精神不大好。她如今也是快七十的人了,穿了一件檀色缂丝百吉文对襟长褙子,翡翠眉勒,头髮梳成整齐的发髻。眉目间有丝疲惫。 宜宁都摇摇头,罗老太太看着她就眼眶一红:「眉眉儿,自打你长姐出嫁,你便来跟着我同住。我惯常是宠着你的,要什么给什么。我年纪大了,精力也是不济的,时常看不住你。没想到你竟然闹出这样的乱子……」 宜宁也是没有母亲,自己磕磕绊绊长大的。小宜宁还是好命的,至少有祖母和长姐护着。 宜宁给小姑娘评价:「顽劣调皮,惹祖母和姐姐伤心了。」 罗宜宁小姑娘自幼丧母,长姐出嫁后就跟着罗老太太同住,罗老太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别的孙子孙女都比不上。这番老太太觉得孙女受了教诲,神色也轻鬆许多。 罗老太太却一看此人就沉下脸。 罗老太太沉声训她:「你这做什么呢?」 罗老太太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指了凳子让她坐下。 宜宁看着指节宽的大金镯子,只觉得自己手腕越发沉重。 罗老太太总觉得她行事太直接,不太喜欢她。看她倒是对罗宜宁一片真心,又没有讨厌到哪里去。 林海如挥了挥手:「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姐儿病中要是有想吃的东西,儘管来跟我……」 这下子罗老太太和林海如脸色都不好看了。 这位小宜宁的五姐姐人如其名,唤作罗宜怜。 乔姨娘对着罗老太太屈身行礼,看向林海如道:「太太来看七小姐倒是先了一步,我还在屋外等了太太许久,却不想是您是先走了。」 乔姨娘顿时淡淡一嘆,面露忧愁:「太太说得对,等不等的都是妾身的本分,妾身知错。」 虽然她不喜欢林海如,但是更不喜欢乔姨娘。可惜林海如是个心直口快的,乔姨娘又是七窍玲珑的心思,这些年林海如被乔姨娘压得死死的。 罗老太太立刻按住林海如的手,免得她往人家陷阱里跳。 乔姨娘又继续道:「老夫人,妾身这番来,除了想看看七小姐,也是想说三少爷的事。」她语气一顿,「听说三少爷在祠堂跪着,现如今高烧不退。妾身斗胆一求,请三少爷出祠堂治了病再继续跪。要是再这么高烧下去,怕是有性命之虞……」 乔姨娘听后无奈一笑,才行礼:「那是妾身说多了。」怜退下去了,才压着怒气说:「整日就装得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不晓得是要给谁看。偏偏老爷疼她疼得不得了。」 林海如却又拉了宜宁的手:「宜宁,你说是不是?」 她定了定才说:「母亲,您这么对乔姨娘……要是叫父亲知道了。恐怕会更心疼她了。」 林海如委委屈屈地继续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 宜宁上辈子虽然作为人只活了十七年,但是她作为玉簪子还活了二十几年呢,后宅女人们掐架看太多了。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都是常有的事。反正她们也无聊,整日斗嘴也聊以慰藉。 这位乔姨娘有儿有女,心机颇深。但总是为人称道心地善良,反倒是林海如的形象不太好。乔姨娘这样小恩小惠无不是收买人心的好办法,别人倒也罢了,自己这位三哥要是就此感激了乔姨娘的恩情,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