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书柜的样式换了,茶具案几也换了,屏风也没了,用多宝阁做了替换,窗下多了张软榻,这塌软的,不仅用粗棉包边做垫,还放了好几个各种形状的抱枕,一捏,里面肯定填的是上好的棉花絮。
塌边案几上摆了一只圆肚花瓶,花瓶里参差插着几支粉白的栀子花,正飘散着淡淡幽香。
另一面窗下则是摆了一张琴案,琴案边上摆了一道半人高的盆景,盆景里有山有水有游鱼,还有瀑布荷叶,汩汩流水为这安静的空间增添了乐趣,也带走了些许暑热。
对郭守礼的问话,郭继业没有回答,其实他已经不记得他这院子曾经是什么模样了。
郑娘子端着漆盘进来,见到郭守礼,便对他一礼,唤道:“二郎君。”
郭守礼下意识离她远了些,讪讪笑道:“有礼,有礼。”
心下却在反思,当年他可没做对不起这对孤儿寡母的事吧?这个郑娘子不会突然暴起给他一下吧?
郑娘子奇怪的看了眼这位十多年不见变的十分奇怪的二郎君,也不多话,将漆盘放在茶几上,来到郭继业身边接手了高强和赵立的活,笑吟吟道:“公子真是长大了,奴婢现在都要仰头才能看得见公子呢。”
郭继业眉目柔和下来,道:“这些年辛苦大娘了。”
郑娘子转到他身后给他整理衣背部衣裳,偷偷抹了把泪,笑道:“我有什么辛苦的,该我做的活都被川川做了,她才是真的辛苦。”郭继业当年走的时候是做了周全的安排的,其中郑娘子任务之一就是经营产业赚钱,郑娘子不算不能干了,但她一年下来挣的钱,还比不上夏川萂一日进账的一个零头,不服不行。
说到夏川萂,郭继业心下不自主的欢喜,但又有另一种紧迫感袭上来。
两天,他要在两天之内做完一些事,才能放心和她一起回桐城去见老祖母。
郭继业收敛情绪,在郭守礼对面坐下,将一份名单递给他,开口就道:“二叔,我欲分宗,还请二叔帮我。”
听到分宗二字,郭守礼正要接名单的手重重一颤,然后接过名单展开一看,顿时心下叹息。
他道:“树大分枝是好事,但洛京郭氏现在还没有到分枝的时候,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郭继业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淡淡道:“六十年前,洛京郭氏入京也才四十多年,也没到分枝的时候,不也还是分了?”
六十年前,正是老英国公从战场回来的时候。
老英国公缘何在北境杀敌十年才归呢?
因为他这一支郭氏出了一个庶长子,欲取他这个嫡子而代之,他为了奋起,不得不去战场为自己挣得军功,寻求出路。
老英国公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为他的庶长兄办丧事,然后,在灵堂上驱逐庶长一支去桐城。
最后,分宗郭氏,让其他依附庶长一支的旁支郭氏全部被迫脱离了桐城郭氏和洛京郭氏。
六十年过去,上次分宗给郭氏带来的痛感才消除不久,这又要剔除骨血,伤筋动骨了吗?
郭守礼又看了眼名单上的人家,洛京七房,有五房在上头,剩余两房,以平庸懦弱毫不起眼,估计也是因为他们不出挑,才没有被那位世子夫人瞧上吧?
反而保的安稳。
郭守礼为难道:“要是将这五房分出去,咱们洛京郭氏,可就只剩光秃秃的主干了。”
郭继业道:“这个不难,此次随我出征郭氏子弟众多,有功者有才者亦众多,可将他们归于洛京郭氏,重回嫡枝。”
郭守礼思量良久,些微感叹些微抱怨道:“感情你叫我来不是商量,而是通知的?”
郭继业笑道:“还请二叔帮我。”
郭守礼烦躁道:“帮,帮,都帮了你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要是没有当年老英国公定下的嫡长为尊的族规,郭守礼一定会打夺爵的主意,不是他看不起他的兄长郭守成,实在是这人就没有哪个长处能让他看得起的,哦,或许会投胎算一个?
要是长房都是郭继昌那样的,说不定他还能迂回一下搞掉长房,这样他这个次子不就是长房了?
但谁让长房出了个郭继业呢?
郭守礼又不是个心胸狭窄见不得人好的小人,对郭继业这样的,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喜欢,既然长房有郭继业在,那他还是老实的做他的二郎君吧。
瞧瞧他这大侄子吧,果然是他看上的人,心狠手辣不输老英国公半分,啧啧,这下有好戏看喽。
第171章 第 171 章
第二日鸡鸣三声, 天尚未亮,国公府中各房各院就跟约好了似的,霎时间人声鼎沸。
等到了卯时, 晨光熹微, 迎辉堂前已集结齐了所有郭氏子弟, 包括昨日没有被允许出现的郭继昌、郭继兴、郭霞三兄妹。
这是郭继业特地让人去给郭守成传的话, 要今日凡是郭氏子弟所有人都必须要出现。
不出现者,视为自动放弃郭氏身份。
所以, 三兄妹跟在父亲郭守成身边出现了。
卯时一刻,郭继业奉英国公、国公夫人出现在迎晖堂。
迎晖堂主位上摆了三张案几,英国公和国公夫人分坐两边, 郭继业站在了中间位置上, 连开场白都没有,直接对堂下各房家长、族老们道:“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有事关郭氏阖族大事需与诸位商议, 诸位且坐。”
说罢,自己当先跽坐在了中间主位之上。
堂下之人可是个个心中、面上复杂极了,英国公、国公世子还在呢,郭继业就敢、也能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坐主位,他们这些族人,真就跟茫茫湖海风雨飘摇中的小船一般, 摇摇晃晃寻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了。
郭守成可以坐,郭继昌、郭继兴、郭霞三兄妹可是不能坐的,他们身边分别跟着一个年长的老嬷嬷, 被“护”着站在郭守成身后, 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上座中间那个陌生又冷峻的男人。
他们来的时候无不是抱着大闹一场的主意,但现在身处这肃穆庄严的迎晖堂, 面对各房族老长辈,以及威严、慈爱的祖父祖母,他们的气就先泄了三分,等再见了在他们不敢造次的诸多长辈面前理所当然身居高位的郭继业,他们的兄长之后,他们瞬间明了他们之间有如鸿沟的差距,这气,便又泄了五分。
唯剩的那两分,大概就是他们身为长房嫡出的底气了吧。
郭继业拍拍手,一司仪站出,高声唱了几个名字,名字不多,只有十来个,是以几个呼吸间名字就唱完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