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泗嘿嘿一笑,捧着新鲜出炉的旨意躬身告退。
目睹全过程的稽粥心中除了羡慕便是微不可查的失落。
草原上的王子也曾经体会过短暂的亲情,但那仅仅是建立在冒顿心情好的时候。
甚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稽粥都认为自己父亲的行为是对的,因为草原就是如此,几百年了也从来如此。
“草原上没有礼义廉耻生存的土壤,也容不下亲情,但这样的事情真的对么?”稽粥心里默默的想着,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他想要改变,但又不知道如何改变。
草原,太过于贫瘠,现实条件摆在眼前。
赵泗离开过后,宫中自然只剩下始皇帝和扶苏。
这对父子的关系因为赵泗存在地原因已经缓和了许多,最起码不至于一开口就夹枪带棒。
但是因为以前的尴尬相处,因此父子二人独处之时,大部分时间还是沉默。
沉默和尴尬萦绕扶苏和始皇帝这对父子,尽管两个人同处一室,一块再处理着朝堂公务。
不过说来也怪,父子二人虽然尴尬沉默,配合起来却又颇有默契。
通常情况下,这对父子的政见其实是能够对得上的。
始皇帝在汤泉说是取暖,实则是为了让赵泗放手施为,但也是实打实的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始皇帝登基以后,第一次长期休假。
也是第一次,尝试着放开手,放下顾虑放下担心。
尽管免不了为孙子操心,但这一段休息时间依旧称得上美妙。
这是始皇帝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清闲时光,如果认真算起来,他上一次这么无忧无虑,还是刚刚从赵国回到秦国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年纪尚小,有母亲,有吕不韦为他遮风挡雨,什么都不用想……
人都是有惰性的,或者说倘若一个人没有体验过人生的美妙,那他或许能够接受永远的勤勉,但经历过一段美妙时光以后,始皇帝初回咸阳,实际上进入状态已经颇为困难了。
才刚回来,他就已经开始怀念在汤泉的美妙时光了。
没事听听孙子在咸阳的种种折腾,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每天睡醒了带着自家的乖重孙摇摇晃晃逗弄逗弄,一天时间就这么悄然过去。
回来以后,始皇帝其实就意识到了不对。
坐在案几之前觉得浑身发痒,看着堆积的政务觉得头脑昏沉,不是身体出问题了,而是心理发生改变了。
说穿了其实始皇帝自己也很累,只是以前从来没有休息过,也不敢懈怠,因此已经习以为常。
而如今扶苏和赵泗事实上都已经证明,自己哪怕不那么上心这对父子也能够将大秦帝国治理的很好,始皇帝有足够的理由和安全感放下心来休息。
有了这种心理,有了偷懒的条件,再想像以前那么上心就难了。
当然,始皇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态转变,只是目光有些黯然,心中暗自沉思,自己许是真的老了,精力已经大不如前。
但偏偏答应过赵泗这小子,回来以后要给赵泗放个假,始皇帝也不好食言,更何况始皇帝也不可能承认自己精力不济,因此也只能暗自煎熬。
但那句话怎么说呢?经历过锦衣玉食,哪有那么容易进入吃糠咽菜的生活?
明明和以前一样的工作,始皇帝干起来那是哈欠连天度日如年,心思也完全不在政务上,时不时又想着自家好重孙这会在干什么?
再一想赵泗这小子啥事不用干,只用顾着航贸军府,这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快活了,始皇帝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啥时候把这小子抓回来顶锅呢?
始皇帝暗自琢磨着,百无聊赖的批阅着奏折。
以始皇帝的工作经验,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其实也不需要那么专心即可应对。
心里一个劲的寻思着抓壮丁,始皇帝目光幽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一样沉默着在那里做辅助工作的扶苏。
现成的壮丁!
始皇帝下意识的开始思考可行性!
虽然对扶苏心存芥蒂,并且不是很认可扶苏的能力。
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扶苏从陇西归来以后的表现都挺好的。
最起码……政事上没出过问题。
当然,前提是扶苏不涉及改革,只是按部就班的处政。
而且去往汤泉以后,始皇帝其实知道赵泗为了图偷懒把好多事情都丢给了扶苏。
赵泗做的更多是对于变革节奏和大方向的把控。
说实话,赵泗表现很好,扶苏的表现也不差。
但是……一想到自家好大儿以前干的那些破事,始皇帝内心又难免有些犯嘀咕。
但复又想想,赵泗做得,自己为何做不得?
不过若想让始皇帝开口说好大儿你给我分担一下政务那必不可能,始皇帝开始琢磨着,该以一个什么样的理由给扶苏加加担子呢?
要是扶苏选择拒绝呢?不对,扶苏又不是赵泗,这傻大儿哪会拒绝?
嗯,对比一下惫懒喜欢变着法耍赖偷闲和自己斗智斗勇的赵泗,始皇帝看扶苏都顺眼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