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堆积如山,其实也没那么多,因为案几上全是竹简,少有纸张拜帖,竹简比较占地方,因此看起来比较多罢了。
不仅有竹简,甚至还有那种削了一块木头直接刻字的拜帖,可以看得出来已经颇为穷困寒酸,上面墨水都没上,单纯的刻出来的。
韩生很不满意,他作为接待着见的太多了,堂堂太孙府邸,来往之人竟还夹杂一大堆粗鄙之人。
“怎么划分门槛?靠家境?还是靠什么?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既然说了唯才是举,那孤便只看才能,若是设下门槛,却不知是否要拒贤才于门外。
不设门槛于孤,于尔等而言,无非是增加一些工作量,多耗费一些心神,若是为了省些功夫,哪怕是失去了任何一个贤才,都足使孤心痛!”赵泗开口说道。
况且,门槛?真的没有门槛嘛?
其实投递拜帖都是隐性门槛了,毕竟投递拜帖之前你得先认识字不是?
放在这个平均识字率不高的时代,哪怕是识字,都算是文化人了。
韩生闻声脸色一肃:“臣有失,请殿下责罚!”
“你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人多了确实不乏鱼目混珠滥竽充数之辈,失才乃孤痛心之事,但倘若滥用奸佞小人也是误国的大事,因此才需要更加仔细的甄别,尽量不失去一个贤才,而不滥用一个奸佞,你作为孤的内臣,开口谏言,何错之有?”赵泗笑着摆了摆手。
“若因臣言而使贤才不得顾,此实罪也!”韩生叹了一口气。
仔细反思一下,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家境。
甚至于他能够得赵泗提拔也是兵行险着,本质上他出现在始皇帝游猎附近的操作,和那群出没在达官贵人府邸周围的士子操作一样。
韩生被赵泗提醒,自觉自己心态出了变化,好生想想,自己并非是被赵泗捉来的门客,和张苍那一批人关系乏善可陈,如今虽然张苍等人远在赵国,却深得太孙信任,而自己却仍需要事事禀报,很显然在心里的地位他也比不上张苍等人。
正是应该展现自己最大价值的时候,居然就已经因为身份的变化而看不上昔日的自己,如此岂不是大错?
招贤纳士啊……韩生心中暗暗想着。
坊间多有传闻,太孙喜捉才。
自己却并非捉来的,恐怕这辈子都难以融入那个群体。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以纳臂助之人?
张苍萧何等人虽然守着太孙殿下的大本营,可自己,可是守在太孙殿下身边啊。
“倒不至于,我身边没有因言获罪的说法。
高山不辞土石才见巍峨,大海不弃涓流才见壮阔,使孤一人,何以治大事呢?”赵泗拍了拍韩生的肩膀。
“拜帖继续收着,有多少收多少,这段日子我恐怕要待在皇宫,招贤纳士之事还需要你来操持,从现在开始,于府内设宴,每日根据拜帖宴请百人,不分上下坐席,不因为身份尊卑而区别对待,一定要让他们的待遇是一样的,给他们准备好笔墨纸砚,让他们根据心里所想的东西写一份奏书给我,不论国事家事私事,不论民生军事皆可,每日设宴,每日送来,孤必阅后再眠,若书足以动孤心,即遣人相情,以礼相待。”赵泗开口说道。
本来赵泗是准备设考题的,不过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一来是因为他不是招揽正儿八经的官员,他也没那么多官职能够拿出来,但他又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才。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如今诸子百家皆在,思想不一,难以有甚么共通的思想和哲学。
因此倒不如让他们放手发挥,各自施展自己的才学,只要能够打动自己,赵泗不介意开出钱粮养着,哪怕单纯文章写得好都有用处,哪怕养马有独到之处都有用处!
尔后他们之中倘若有人能够在自己麾下脱颖而出,赵泗更不会介意高官厚禄。
现在赵泗倒是对名人没甚么滤镜了……
那些显赫于时代的名人固然天赋出众,但是大环境的影响也不可忽略。
赵泗这次要走的是量!
大秦不缺官,但是缺吏啊,缺基层公务员啊!
一个基层公务员或许不起眼,可是这个群体一旦出问题,那国家也就要因此而败坏了。
现在大秦的官学还在摸索当中,赵泗的五年计划中当然有涉及官学的计划,可是建成一个系统太慢了,眼下大秦就需要大量的吏员。
那就,把他们投入地方吧!
赵泗除了打算招揽真正的贤才之外,也打算在这段特殊时期充当一个上升渠道的媒介。
能通过自己考核的能有多少人?最多也就几千人,丢出去当吏员,可谓沧海一粟也。
赵泗和韩生交代以后就离开了府邸,回到皇宫陪老婆孩子外加继续补充自己的计划。
而韩生因为自己的小心思,对这件事也颇为上心,甚至还特意将今日的对话润色几分以流传出去。
于是,赵泗的声望更甚,其惜才爱才之名更是响彻咸阳,载誉关中,使士子趋之若鹜。
因为大热点的爆发,整个咸阳算是彻底绕不开赵泗的这个名字。
而从声望和名望上来说,赵泗的招贤令颁布也成功的实现了弯道超车,成功和经营了十几年的太子扶苏并驾齐驱,眼下大秦更被奉为三圣同朝,前途一片大好。
在这样良好的舆论环境之下,关于招贤令的正式考核终于开始了。
而另一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秦吏也踏上了前往咸阳的道路。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都五十多岁了!”
喜的婆娘一边骂着一边眼泪呼啦啦呼啦啦的流下来,却径自的帮着喜收拾着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