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么做?”始皇帝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颍川和邯郸之间没有交织两地的险要荒僻之处,因此乱党不灭并非天时地利出了问题,问题在于人和。
此二地想要根除乱党,绝无放权的必要和道理。
至于究竟是有人养寇自重,还是因为两位郡守的个人矛盾,现在既然已经摆在了陛下的面前,绝无让陛下给此二人之争执充当和事佬的道理。
值此遍地生乱之时,面对这种情况,绝不该有半点犹豫,更不该赌究竟谁对谁错。”赵泗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临阵换帅可是大忌……”始皇帝笑着开口。
“是大忌,但是他们不敢赌陛下会不会问责于他们,陛下只需要做出这个态度就足够了。
孟晖既然出自老氏族,那他的根到底还在关内。
至于荀霖,他既然以吏为师而出仕,想必出身也比较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们二人谁又能为这样的大事来承担责任呢?”赵泗开口说道。
始皇帝闻声点了点头笑道:“有一点你说错了,荀出于姬姓,血脉源远流长,三家分晋以后,荀姓虽然没落,但到底血脉还在,至于荀霖,虽然已经稀薄到了只有以吏为师才能进学出仕的地步,可是门槛门槛……
他以吏为师籍籍无名之时,是槛。
但他贵为邯郸郡守,执掌一郡的时候,就是门了……”始皇帝幽幽的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荀霖有可能和当地贵胄勾结,养寇自重,以图后事之变?”赵泗惊声开口。
“这种事情自然是应该考虑的,只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到底是没有妨碍的,既然没有妨碍,自然也不必深究。”始皇帝点了点头。
赵泗听明白了,始皇帝这是在告诉自己,应该以最坏的猜想来做当下的猜测。
但是始皇帝又说没有妨碍,为什么没有妨碍呢?
赵泗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有勾结无非也就是养寇自重。
始皇帝发出最后通牒以后摆在荀霖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跳反,要么安心剿贼。
荀霖会跳反么?大概率是不会的。
毕竟赵国最大的招牌公子歇,也就是自己的便宜舅舅已经被抓了,而大军最先清剿的地方就是燕赵之地……
当然,这只是猜想,荀霖也未必和地方贵胄有勾结。
始皇帝只是在教自己面对这种情况该如何做出判断和决策下达指令罢了。
等等……始皇帝为什么教自己这些东西?
赵泗心中猛的一惊……
“所以观一国之政事,君王所知,无非一张白纸,几许黑字,而一地之情,尽付其中,自然不能详全,故而若仅仅从一张奏折做出判断和决策,恐怕是十有九疏。
倘若一个君王不能知道自己国土的疆界,连自己郡县的地形都不清楚,又不知道自己的臣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性格,怎么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呢?”始皇帝开口,似是感慨,又似乎是教导。
而落在赵泗的耳朵里,却宛若雷鸣。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等等……这会不会,太多了一些?
始皇帝这是真给自己露底了啊!
赵泗略微回顾惊讶的发现,始皇帝简直是把这一个奏折分清楚说明白摆在自己面前教导自己。
邯郸颍川的地貌,乃至于两个郡守的姓名出身人际关系和性格……
先前赵泗不是没辅佐始皇帝工作过。
只不过那时候赵泗要么是负责处理一些边边角角鸡毛蒜皮的事情。
要么是给始皇帝念,让始皇帝能够更快的了解到内容,并且快速做出判断。
至于始皇帝为何会做出判断,判断背后的深意,做出判断的出发角度,这完全是赵泗所不知道始皇帝也向来不会告诉赵泗的事情。
而现在……
始皇帝似乎是真的在尝试让自己和他站在同一个角度来思考?
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属于皇室才能够学习到的东西吧?
我就说,君臣之间的亲近是有极限的。
“愣着作甚?继续念奏。”始皇帝摆了摆手。
赵泗闻声挠了挠头看着始皇帝批阅的动作麻溜的捧起玉玺盖印,尔后拿起来新的奏折一字一句念来。
赵泗念的时候,始皇帝就眯着眼睛听着思索着。
待赵泗念完以后,始皇帝就提笔批阅,赵泗盖上印玺。
期间赵泗还要负责研墨等繁琐细微的事情。
而始皇帝偶尔也会询问赵泗的处理意见,如果赵泗说的有不对的地方,始皇帝也会予以纠正,如果赵泗有不了解的地方,始皇帝也会给赵泗解释分析。
甚至偶尔还会让赵泗自己去尝试着批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