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东海一带盐价只有八十六钱,比私盐价格都低,沧海君可以多采买一些官盐,贩于秽人,至于这些粮种,就白送了吧。”张良沉吟片刻开口。
“这两百斤粮种可是废了大力气……”沧海君闻言一愣。
他的国家已经覆灭了,沧海君虽然是秽人出身,但是随着在中原的日子越来越多,逐渐被中原贵族所接纳,还混上了沧海君的名头,沧海君心里已经不把自己当成秽人,而把迁移海外的秽人当成自己牟利的工具,融入中原贵族圈子的敲门砖。
所谓的复国,所谓的大仇,在沧海君心里越来越遥远,只不过反秦,骂秦,是贵族圈子里的政治正确。
实事求是的说,沧海君以前的国家只有一万多秽人,生活贫困潦倒,只能渔猎为生,他说是秽人君长,其实和部落首领没甚么区别,大秦没有覆灭他们的时候,沧海君也是夹缝求生。
现在反而混的越发风生水起,得到了中原贵族的接纳,沧海君又能打通和海外秽人的沟通渠道。
现在的沧海君,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矢志复国的沧海君了。
“沧海君于秽人口中,多有贤名,沧海君在海内立足,靠的也是海外的秽人,盐铁粮种耕具贩卖是生意,粮种,却是命根子。”张良深深地看了一眼沧海君。
“沧海君,您是秽人君长,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前不是没有人想绕开沧海君和秽人交易,价格未尝不比沧海君更加低廉,为什么秽人只认您沧海君呢?”张良认真的开口。
沧海君闻言,沉默半晌开口道:“成,我听子房的。”
张良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继续开口:“近段日子,尽量想办法多采买一些武器铠甲……”
“武器铠甲可不好弄,价格也不是秽人能够承受的,秽人贫瘠你是知道的,就算我能弄来大量武器铠甲,他们也买不起。”沧海君皱眉开口。
“子房何故有此建议?”
张良沉默片刻抬头开口:“未雨绸缪吧……”
“秦国官盐价格,忽然降的比私盐都低,三种亩产高达千斤的新粮分拨地方,但是赋税却没有提高的意思……我总觉得秦国可能有其他动作。”
“秦国内患不光在于贵胄,更在于民愤,徭役不止,赋税二十倍于古,律令繁杂,轻罪重刑,疲民弱民,索民之财,可是如今却忽然改了性子……不对黔首开刀了……”
“但是秦国会放下刀子么?沧海君?”
“这一刀不朝着黔首,又会朝着谁呢?”
沧海君闻言心中大惊,他历来相信张良的判断力,张良的话已经说的够明显了。
秦国忽然改了性子,给小民一线生机,有亩产几千斤的粮食都不趁机提高赋税压榨黔首。
以虎狼之秦的性子,这把刀,不落在黔首身上,那就是落在别处。
如今秦国已无外患,那么这把刀……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我会尽力多采买一些铠甲武器。”沧海君认真点头。
“海外秽人,若有纷争,沧海君也要费心调停,如今得了新粮,沧海君尽量也多派一些人手,让他们学会耕种,帮助他们……让他们学会耕种,学会礼仪,而不是日日纷争不断。如今秦国覆灭六国,又发布新黔首携兵令,贵族之间,各有龌龊……天底下有机会统帅百万之众的,只有沧海君一人。”张良认真的说道。
沧海君一直在尽力往中原贵族圈子里面钻,张良看的一清二楚,张良也太清楚六国旧贵的德行了。
可是现在……并非以前了啊!
沧海君闻言认真点了点头,商讨许久以后才走出屋子。
只剩下张良,重重的合上竹简发出一声长叹。
“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李斯和始皇帝的爱恨情仇
张良游历四方,又幸得奇人教导,早已经不是当初空有一腔血勇的莽夫了。
当今之秦,其忧在民愤民怨。
天底下恨秦之人不知几何,上百万的官奴隶,沉重的赋税和徭役,就是压在黔首身上的大山。
这股愤怒足以毁天灭地,反倒是贵族之间,各有心思龌龊,嘴里骂的震天响,却一个个选择了妥协。
贵族,从来都没有被逼迫到生死边缘,反倒是黔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是黔首的声音微乎其微,没有人代替他们发声。
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让大部分贵族能够统一阵线的时机,振臂一呼,就是天下大震!
那个时候,复国才有那么一丝丝微小的机会。
可是现在,秦国好像忽然转了性子。
发了新粮,却没有提高赋税徭役的意思。
盐价还降的比私盐更加低廉,锁在黔首脖子上的绳索忽然莫名其妙的松了几分,这让张良感到惶恐,也是张良所不能预料的事情。
“秦国的官盐凭什么卖的这么低?”
张良不是不知道制盐产盐的流程,成本就实打实的在哪里摆着,秦国的官盐按照常理来说,连成本都顾不上……
“秦国,不是寓价于税么?”
张良以旧有的思维去观察一切,却完全没有想到,这是技术带来的革新,是生产力的提高,直接摧毁了这一切,这是权谋计策所不能顾虑到的地方,而恰恰是这一点,让张良莫名其妙的感到不安。
……
而另一边的沛县……
樊哙叩动了刘邦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