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季成听县尉说,这次回来的海船才十几艘。
当年徐福出海声势浩大,带走人手都将近万人。
只不过,季常和季成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
季成还在劝慰大父季常,猛然低头,却发现大父季常满是沟壑的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
“泗儿少时最爱大父,你和泗儿兄弟友爱,便是挨打挨骂都要争在你前,怎会忘了家在哪里?”季常颤抖着手擦拭眼角的老泪,双腿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大父,你放心,兄生来受人亲近,便是在海外也有人护着,一定不会有事。”季成扶住大父季常晃悠的身子。
“我晓得……我晓得……我是对不起乃兄,我怕乃兄不是想不起来籍贯,是实在不愿回来啊!”季常扶住孙子的肩膀颤抖开口。
“兄怎会如此?”季成摇头!
季常却拍了拍身形已经高出自己一头的孙子的臂膀,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出实情。
“当初……应征跟随徐福出海的童子,本该是你。”
季成一听,呆立当场!
他打小和兄长季泗关系就十分好。
他年纪比季泗小两岁,父亲应征死在陇西,季成就跟随着爷爷和兄长季泗一起长大。
兄长性善,又聪明伶俐,还护着自己,又是村子里头的孩子王,天生受人亲近,哪怕是村子里性格最为古怪的孤寡老头,见了季泗都会露出笑容,甚至还会招呼季成季泗兄弟俩在自家吃饭。
季成也因为此,打小崇拜自家兄长。
村子里的大小孩童,不论性格如何,季成只要是跟在兄长屁股后面,都没受过半点委屈。
虽然和兄长已经分别八年之久,但是兄长依旧在自己脑海之中历历在目。
那是何等快乐的时光,不管自己想要干什么兄长都会帮自己。
直到兄长走后,村子里性格古怪的孤寡老头开始不待见他,甚至有同龄的孩子欺负他,再也没有兄长为他出头了。
打那之后他都无比怀念兄长,直到他长成一个少年,直到他后来因功当上了亭长即将成家立业……他都老是会想到兄长季泗。
可以说,兄长在季成的童年十分重要,甚至充当了季成的半个父亲,陡然听闻大父季常的话,季成如何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分明是,自己的兄长季泗,替自己应役了。
“大父!”
季成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爷爷季常。
“大父!大父!”
季成跺了几次脚最终说不出来什么责怪的话。
“大父,何至于此啊!”
季常闻言,只是沉默,沉默……
沉默许久,季常才抬头看向季成。
“是大父偏心……你和泗儿本不是亲兄弟,家里又只留了你这么一个独苗苗,大父又如何忍心让你漂泊海外,孤苦伶仃……可是征役如火,又是为王上寻长生不死之仙药,躲不得分毫……”
季成张了张嘴,也陷入了沉默。
得……又得知一个大料。
他现在脑子有些混乱。
自己最敬爱,甚至于当成了半个父亲的兄长是为自己顶役而去出海。
嗯……然后,大父又告诉自己,之所以让自己的兄长顶役,是因为兄长不是自己的亲生兄弟。
自己是季家唯一的独苗?
季成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我又何尝不是把泗儿当成亲生孙子看待……”季常老泪再次纵横。
“非我所愿!非我所愿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何尝不心疼!”
季成只能一边安抚大父情绪,一边询问事情具体经过。
季常一边老泪纵横,一边颤抖着声音娓娓道来。
自己出生那年,母亲产后没几天就病故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季常捡到了两岁的季泗。
再之后父亲于陇西战死,不过在战场上杀敌六人,刚刚三岁的季成也因此袭爵上造。
再后来就是徐福出海,应到了季成身上。
季成自己本人一无所知,只有爷爷季常和哥哥季泗知道。
季常最后以商议的口吻询问季泗能不能为弟弟季成应役。
季泗沉默了两天之后就同意了,再之后,就是跟随徐福出海,再也没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