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维纳斯数字传媒旗下的传奇影艺人,新晋的拟感电影女王奥黛丽·褒曼女士,又一次从陌生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现实之中,她看着天板上的班驳痕迹眨了眨眼。
“珍妮。”
舒展手臂伸了伸懒腰,她呼唤道。
“在呢,马薇女士。”
智能管家的投影,以无比端庄的姿态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她朝自己鞠了一躬,恭敬地询问道: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这智能管家的认证系统又出问题了。
听到那个陌生的名字,褒曼略带不满地心想。
都已经多少次了?每次明明修改了用户名,让智能管家叫对自己的名字。但不过几天时间,她就又会把自己认证成另外的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啊,维斯塔智控不是奥林匹斯企业吗?怎么大价钱购买的高级服务,还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我的名字叫奥黛丽·褒曼,明白吗?录入这个名字,然后未来不要再叫错了。”
褒曼愠怒地如此道。
“十分抱歉,用户称呼已修改,奥黛丽·褒曼女士,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歉意,管家珍妮如此道。
对了,这一定是维斯塔智控公司的商业行为……
突然之间,褒曼仿佛找到了原因。
看新闻上说,“维斯塔”近些年也开始进军文娱传媒市场了——虽然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捧红虚拟偶像,然后再推出偶像主题的智能家居系统。但这一战略布局,确实有对“维纳斯传媒”的市场造成影响。
两家奥林匹斯企业,在文娱市场上构成了竞争关系。而自己作为维纳斯传媒目前最为炙手可热的拟感明星,自然会受到对方的各种针对。
自己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一般,无依无靠地身处在了两个庞然大物的商战前沿……
想到这里,褒曼不由又为自己那悲惨的命运而发出了哀叹的声音。
万万没有想到,对方还会搞这种小动作来恶心自己。
一会儿还得跟自己的经纪人说一下,让她把这套过时的家政系统给换掉了。
“那个叫简的练习生,有没有再发骚扰信息过来?”
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褒曼问起了自己近来比较关心的另一件事情。
简·赫尔德,一个刚刚通过了练习生海选的傻小子。刚一进公司就急不可耐地对自己展开了追求攻势,说什么他来维纳斯,通过万里挑一的选拔就是为了自己这类蠢话……
总之,她当场把那小子给轰出去了——身为练习生还敢出来谈恋爱?就不怕当场违约解雇,背上一辈子还不完的违约金吗?
听到自己的问题,珍妮的眼睛中有蓝色的数据流闪过,她随即道:
“褒曼女士,在您的联系人中并没有检索到名为‘简·赫尔德’的人,也没有收到任何未接来电。”
“这样啊……那他可能会换其他人的账号发消息过来,你看看联系人中,有没有……”
褒曼毫不迟疑地继续问道。
不知为何,褒曼好像猜到了那个叫“简”的傻小子实际上家缠万贯,是某个大公司经理的公子哥,并且还会为了追求自己无所不用其极。
她好像知道事情大概会是这样一个发展,就好像自己在看一部看过无数遍的电影。
“褒曼小姐,您的联系人列表里只有有两位联系人。您的儿子廖漆,以及您的心智调整师白冬。”
珍妮如此道。
对于这个回答,她直接无视了对方提到的某个名字,若有所思地道:
“心智调整师啊,感觉自己最近也是需要进行情绪微调了呢。帮我预约一下那位叫白冬的调整师,让她……”
“我就在这里。”
一个女性的声音,从房间门口传来。
白冬站在了那里,她脸上的表情带着克制不住的熹微愤怒。
没等“褒曼”开口说话,她直接一招手。家居管家珍妮的3d投影,瞬间闪现到了她的面前。
“修改称呼,将‘奥黛丽·褒曼’,修改为法定登记身份‘马薇’。锁定该称呼,不再允许服务对象自行修改。”
“已确认指令,白女士。监测到您的心率过快,是否需要播放抒情音乐?”
面对自己如今的新主人,智能管家珍妮以极为恭敬地回答道。
“不用,你先进入免打扰模式待机吧。”
白冬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转而看向了那名中年妇女。
看着她,白冬不停地在内心中劝解起了自己。
自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专业人士,知道“身份锚定裂解综合症”的成病原理,也明白这种赛博精神病的临床表现——自己不应该对于一个病患,对于这样的一个受害者有那么严格的要求。
更重要的是,在治疗的过程中,自己不应该带上任何的私人情绪才是——这是心智调整师应有的职业道德。
她明白这点,但是……
“在今夜之后,您的儿子可能没办法活着回来了。”
她忍不住如此道。
十分钟之前,她收到了一些来自前线的消息……一些即便是最乐观的人听后,也无法再乐观起来的消息。
“所以您还是希望用那个被公司根据算法捏造出来,完全子虚乌有的女星身份……而并非廖漆母亲的身份来见证这一切吗?我知道这样很过分……但是,醒一醒吧。”
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当心智调整师的天赋,白冬干脆自暴自弃地直接将自己想说的东西,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而对此,廖漆的母亲马薇,只是有些疑惑地向她偏了偏头——就好像她完全没有听懂自己在说些什么。
接着,她皱起了眉头,像是极不情愿地被逼回忆某些事情一样,极为缓慢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你说的廖漆……究竟是谁啊?”
白冬叹了口气。
“他是您的儿子,是一位英雄。”
她走上前,握住了廖漆母亲那满是老茧的手。
“今夜,他将会为诺德安置区地下各层阶的解放,去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抗争……我知道阿姨您过去对他感到失望,因为他没有按照您的安排走下去,没有去选择一条大多数人选择的路。
“但是他自己选择的那条,更为艰难的道路,绝对值得您为他而感到自豪……所以,最起码是今天这一天,请您记起您自己的真实身份好吗?”
白冬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甚至有些颤抖。
但对于自己的这番肺腑之言,马薇回应的除了茫然的表情之外,只有一句话:
“我听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了……
即便是早在预料之中的回答,悲哀与无奈的情绪还是填满了白冬的内心。
赛博精神病哪里是那么容易治好的东西。
要是真的能够通过自己发自肺腑的这么几句话,就让一个“身份锚定裂解综合症”的患者恢复正常……哪怕是暂时恢复正常,那心智调整师这个职业也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了。
被爱与回忆所唤醒的赛博精神病患者……不是说这样的奇迹没有发生过,但既然都是被称为奇迹,那也足够说明这种事情是有多罕见了。
倘若这是一个能够随意呼唤出奇迹的世界,那这个世界也不该是如今的这个样子了。
“对不起……”
也不知道这声抱歉是对谁说的,白冬紧紧地握了握马薇女士的手,叹了口气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