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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用小臂掩住眼睛,痛哭出声。施然攥着她另一只手,略仰着头,一面咽着口腔里的颤动,一面轻轻地眨了两下眼。她突然也理解了她的妈妈,她给她喂过敏的榛子,可也喂过香甜的蛋糕,她只是被不好的婚姻逼疯了,没有力气再纠缠在不好的过往里,因此选择了离开。可她也曾经给自己,留下了很多特别好的东西。她听着阮阮从呜咽到啜泣,再颤着锁骨逐渐平复,漫长得像过完了一整个冬天。阮阮眼睛红红地看向施然:“我们回去吧,下次我请钓蓝鳍金枪鱼。”“不住一晚吗?”阮阮摇头。俩人驭马往回走。“在这里真的能看到鲸鱼吗?”鼻音重重的。“不知道。”“如果看不到呢?”“那回江城,看陶浸。”“噗嗤,”阮阮吸着鼻子笑了,“陶浸?”“她的微信名是鲸鱼。”阮阮擦着眼睛笑,将两个人毫无逻辑的,横冲直撞的对话,留在马蹄拓下的水涡里。第90章熟悉的休息室,整齐地排列着一行黄白色的化妆桌,镜子上分布两排梳妆灯,有几颗还亮着,剩下的几颗灯泡已经坏了挺久了,里面裹着封闭的旧尘土。演员们在等戏的时候习惯在这里补妆,因此桌上零散地搁着几个不大值钱的粉饼和眉笔,垃圾桶里有吃了一半的盒饭。多半是急匆匆地被人叫去开机,随手就把饭盒扔在了一旁。此刻休息室里有不明显的菜油味,剧组餐食永远是那么几样,清炒木耳,鱼香肉丝,土豆烧牛肉。这些饭被吃了太久,所有人都会腻的,都想吃更高级别的油焖大虾,不是预制菜的那种。一双穿着老式绣花鞋的脚踏进来,带着戏服里崭新的布料味,脚的主人应该是从现场跑过来的,迈得不太稳,气喘吁吁地停在休息室的角落。那里有一尊神龛。红木,漆身,慈眉善目,笑纳众生。它拈着佛手,将每个人的心捏着赏玩,它没有眼珠子,所有人面对它,只能看到自己。乔翘呼吸剧烈地起伏,第一次并不虔诚地对它对峙。她听见神龛说:“怎么了乔翘,你不是得到你想要的了吗?”妖异而诡谲。“你带着沈白来探我,一个个故事讲出来,一步步除掉你的竞争对手,她知道,你每次戳破一个人的贪念之后,都会来拜我吗?”“她知道,求神拜佛的最多的,就是你吗?”乔翘肝胆俱裂地站在神龛前,瞪着通红的眼望着神龛。垂在戏服旁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起来。她对沈白说,神龛不正常,拉着沈白一次次戳破那些疯癫的拜神者,令她们在众人面前成为迷信的妖邪,那个用头发养狐仙的演员被剧组辞退了,乔翘顺理成章地上位。为了隐瞒已有身孕的事实,将腰腹缠住,又请古曼童保胎的演员也被戳破了,她的合同递到了乔翘手里。她一步步借着神龛往上爬,也利用神龛滋长沈白对她的爱情,借她拿资源。可现在……挡在她面前的,是沈白。“乔翘,去做吧。”金身神佛笑着,用悲悯的姿态。“她有哮喘,她本来就不适合这部武打强度很高的戏,她没有告诉剧组,是她的错,你只要在她给她的面包里加一点花生酱……”“不危险的,只是让她病发,不危险的,乔翘。”脖子下方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四面八方的话往发麻的头皮里钻,乔翘感到自己的头顶正在遭受酷刑,有人用刀将头皮割开一个洞,然后撕心裂肺地往下剥,她拼命扯住自己的皮肤,像守住残留的理智一样。不能剥了她的皮,剥了皮,她就只能当厉鬼了。手心一动,她捏着掌中的木棍。“你要做什么?”“你要打碎我。”神龛的语气变了,面前香火的烟雾也乱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我帮你的,你红了,也得到了沈白的爱,你要是打碎我,什么都没有了。”它平静得很倨傲。“沈白会忘了跟你重逢的所有事,她要再抛弃你一次。你还记得重逢那天,沈白的眼神吗?她不爱你了,她在几年前就不爱你了。”乔翘吸了吸鼻子,失魂落魄地站在神龛前。想起给她讲戏的沈白,想起发烧时抱着她的沈白,想起快要溺水时奋不顾身地救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沈白。还有说,后悔跟乔翘分手的沈白。“等拍完这部戏,我们买个房子吧,养只猫,或者养条狗。”乔翘仰脸,左眼滑下来一滴眼泪,嘴唇死死抿住,然后抬手,将木棍往神龛上狠狠一砸。“砰……”淹没耳蜗的巨响中,木盒被打倒在地,摔得七零八落,香灰飞得四散,在空中缓缓旋转。脑内有高频的嗡鸣,乔翘哭着上前,木棍对准地上的神龛,再狠狠砸下去。“砰!”小小的阮阮停下写作业的笔,木木然转过头,眼神往下,看向弟弟手中的砖头。“砰!”阳台上的阮阮将手中酒瓶摔碎在地,一地猩红中,喘息着看向身旁的施然。砸了它,都砸了,那块欠了很多年的没有拍回去的砖头,那些借道德的名义将人性捆绑的目光,那些从心里滋生的,试图吞噬本我的,魑魅魍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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