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得很聒噪,耳蜗里惊天动地。阮阮润了润干燥的嘴唇,也不想再兜圈子了:“听说你回来,准备换了我。”手抠着指甲上的倒刺,按往常她是不抠的,再难受也要找指甲刀,因为担心撕坏了,影响妆造。现在她不顾后果地往后剥,心里压抑而疯狂,她有一秒在想,能不能像剥香蕉一样,将死皮全部剥去,里面的血肉能够呼吸,血淋淋地呼吸。“你的想法呢?”施然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眼眶。她也很困,两个晚上没睡觉了。“我觉得,”阮阮低头,抱着怀里的杂志,“换了挺好的。”说出口,便紧接着咳嗽两声,又伸手在脸上乱挠几下。她试图令自己像从前一样冷静,那时她依偎在施然身边分析利弊,说要以事业为重,两个人先把感情放一放,那时她看见了施然眼里被吸引的欣赏。阮阮太知道施然喜欢自己什么样,所以她也最知道,施然不喜欢自己什么样。她又清了清嗓子,抿嘴笑笑:“嗯,其实突然当女主角我压力也很大,我觉得,我还是需要历练吧,这样下去真的不太好,如果不换,我也不好受。”声音薄又脆,嚼两下便断在口腔里。施然沉默地听她说自己要退出,说她怎么怎么不适应飞页,怎么怎么不适应调度,甚至说她早上起不来,晚上没得睡。阮阮越说越难受,也越说越胆怯,她好想回到之前,每天去跑组面试,当不被人记得的小演员,和群演混在一起,她在组里的地位本来要稍高一些,所以每个人都对她和颜悦色,她给别人送水果,请下午茶,同事们都夸她人特别好,一点架子都没有。她们坐在楼梯上闲聊,看别人打牌,赶蚊子,拍vlog。拍出去也没人看,都不用经纪人提前审片,不像现在,一张宣传照发出去,经纪团队要审两三次。有时剧组问她,我们想发这个宣传你看行吗,阮阮下意识点头说可以,几秒后想起来:“你发我经纪人吧,她可能要看一下。”她不知道别人私下会不会觉得她没牌硬耍。总之,好累。阮阮盯着餐桌旁边的某一处,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一座神龛,她和吴玫嘻嘻哈哈地推攘着对方从床上起来去烧香,很虔诚,却也很轻率。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却雾里看花的她们,没有真正思考过,所求的究竟是什么,适不适合自己。“阮阮。”在阮阮以为施然不会说话了的时候,她听见了很轻的一声低语。像从视频里来,带着老旧的电流的颗粒感。“我投了赞成票。”施然抱着胳膊,看一看地面,又看一看窗外,再看一看地面。她抱着胳膊时很瘦,比平时要弱不禁风一些。阮阮动了动嘴唇,将下嘴唇的内壁收着吸进去,而后对她眨了眨双眼,一瞬间就控制不住了。她想问,如果施然真的同意换人,那么她们一路走来算什么呢?她们就是靠《神龛》有的交集啊,她怎么可以给别人呢?眼睛要眨痛了,放松口腔的一瞬间,酸涩的气息呼出来,鼻端湿了,先一步堵住情绪。她侧脸,没再看施然,挠了挠鬓角,手将杂志封面攥出了汗。“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你刚才的表情,有一点怪我。”施然又紧了紧胳膊,可话语却很松散。“没有。”阮阮摇头,听见自己脑子里、眼睛里,有液体在晃。施然没跟她争,抿了抿唇角,深深地吸一口气,吸得领子下的锁骨都凹进去了,再轻声问一句别的:“你……有真的把我当你女朋友过吗?”每天在通话,却什么都不告诉她,她有时追问一两句,还要被掩饰过去,她明明知道,施然很不喜欢主动讲话,她也知道,施然说,不想再从热搜上得到她哭的消息。不仅不告诉她,也什么都没打算过问她,如果阮阮觉得女朋友就是每天问问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时候睡觉,见面了亲一亲抱一抱做个爱,那为什么一定要是施然呢?为什么,施然一定要是阮阮呢?阮阮可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搜索施然了,如果她搜了,会发现施然跟她有差不多的经历,她也许会想要问施然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如果她也不想提,施然尊重她。从那次阮阮表达出不喜欢施然干涉她的工作时,施然就一直在等她主动提。那么她也许能看到点别的。不爱公布喜好的施然在一次采访中说喜欢小面包和小猫,她仍然声明说不收影迷朋友的礼物,可假如有可爱的制品,在见面时也许可以给她看一看。那之后,施然被拍到不少跟小面包与小猫制品同框,并且难得微笑的照片。她很希望阮阮可以看一看,哪怕看到一张。她们都很忙,她做不到时时准备惊喜,可假如阮阮真的将她放在心上,这么冰雪聪明的小猫警官,一定能第一时间被取悦到。“我在新都拍戏,拍的是哪一部,你知道吗?”施然稍稍抬了抬眼睛,看向阮阮。三,二,一。好,不知道。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忽视掉阮阮无措的表情。这只手在登机前,给休息室里的一位服务员签了名,她说她很喜欢施然,也特别喜欢她的“小萝卜”。施然被这个说法可爱到了,一边签名一边问她,哪个小萝卜。对方说,阮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