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别管妈,你忙工作去,注意身体就成!晚上还回来吃饭不?妈给你做烙饼。”周家芬挺舍不得阮阮,一直盯着她的虎口,眨着眼睛,也没抬头。她终究还是没直接说出给阮栋梁买房的话,而是跟阮阮说,自己注意身体。阮阮摸了摸她的肩头,说尽量赶回来,如果太晚就别等她。然后又嘱咐了一遍别动她房间里的东西,很多都是借的,弄坏了要赔钱,她妈妈连声应是,让她放心,站在门口看她穿高跟鞋。“打脚贴个创可贴昂。”她习惯性嘱咐这一句。阮阮下楼,坐到商务车里,望着窗外的竖城。这是个影视城,却也有在踏实生活的家庭,现在是小孩上学的时间,有家长牵着小书包们走在初春的树下。以前没有弟弟的时候,她妈妈也接送她,像个小宝贝一样捉着手,她偶尔会蹦一下,蹦得远一些,周家芬就笑,说妈妈胳膊拽断了。短暂失明的那段时间,晚上特别害怕,周家芬披着衣服来看她,然后就不走了,她攥着妈妈的食指,妈妈给她说故事,说得嗓子哑了,她想用力清嗓,又怕吵走阮阮的睡意,于是胸腔低低地震动。阮栋梁其实讲了句实话,如果没有周家芬,阮阮可能已经死了。阮阮眨了眨眼,她也得到过一些零碎的真心,只不过太稀薄,不用费力便捞出来了。杂志的采访和内页拍摄是一起的,时间压缩得挺紧,直到八九点才收工,阮阮东西都没怎么吃,喝了两口水便往家里赶,妈妈可能在等她吃烙饼。回到家,她靠着玄关换鞋,周家芬果然没休息,穿着围裙给她递拖鞋,阮阮疲惫地笑了笑,要循着香味去餐厅,下一秒却顿住,觉得有些不对。“小黑,小黑。”她侧头,轻轻唤了几声。平时几只小猫都很懒,小黑团子是最活泼的,每次都会跑来迎接她,亲昵蹭蹭小腿。而今天,小橘和小白都慢吞吞地从卧室走出来了,小黑却不见踪影。心脏咚咚地敲着预感,阮阮快步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找。平时喜欢晒太阳的地板,窝着的椅子和沙发,应激时爱躲的床底下、柜子里,都没有。“小黑呢?”阮阮的声音有点抖,眉头死死拧起来。“不,不到啊……”周家芬也很无措,手在围裙上擦。阮栋梁跟过来,在客厅四处望。阮阮回身在桌子上掏了一管小黑最喜欢的营养膏,从前用在施然的房车上的那个,小橘一家都特别喜欢,平时只要一拧开管子,几只小煤气罐儿便冲过来了。阮阮打开,跑来了一只、两只、三只……她盯着空荡荡的过道,凝神听着动静,没有,没有第四只了。三只小猫争先恐后地舔着营养膏,阮阮的心一寸寸凉下去。她不死心地再翻了一遍家里,连洗衣机的滚筒和抽屉都拉开找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你们今天开门了吗?”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周家芬有点被吓到:“昂,开门倒垃圾。”阮阮没再多说,转头打开门,飞快地往外跑。楼梯间,没有。邻居的门前,没有。阮阮回家换了双球鞋,坐电梯到顶层,打开手机电筒从爬梯一层层往下扫。黑漆漆的楼道里回荡着她孱弱的颤音,她的眼睛在黑暗环境中略略发酸,努力睁大了,在每层楼的安全门后面以及垃圾桶的地方仔细翻找。三楼,二楼,一楼。希望越来越渺茫,她忍着紧绷的情绪将门厅巡逻一遍,随后推开门,到春寒料峭的小区花园里。夜晚的花园没几个人,艺人几乎是不遛弯的,只遇到一两个遛狗的邻居,好奇地看着这个妆容完好,红着眼睛的漂亮姑娘。她在每一个草丛面前弯腰,蹲下来,又站起身,站起身,又蹲下来。“小黑,小黑。”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担心崩溃出声,吓到本就胆子不太大的小猫。腿肚子已经在发颤了,跑得冷气直往胃里抽,一整天没怎么吃饭,她饿得想吐,又咽血一般咽回去,一边跑一边喊,没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很执拗,没办法仔细思考小黑可能去哪里,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这种执拗仿佛在跟老天较劲,还给她,一定要还给她。她这辈子都没得到过什么好东西,幸运就是从小黑开始的。小橘怀孕了,她收养了小橘,和施然有了交集,施然第一次允许她靠近,就是说——再放一只小猫。发生关系之后,她想一又想再,于是请施然来看小猫,施然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话,问小黑的爸爸是不是黑猫警长。后来她说,想收养这几只,要给它们起名字,人要安定下来才敢给宠物一个家,那时她用小猫埋下隐约的希冀,奢望与施然也能够长久。她以为要实现了,前几天,施然还说,等她回来了,要训练小黑做巡回小猫。因为小黑是最聪明,最机灵,最活泼,也最粘人的一个。她要怎么跟施然说呢,小黑不见了。阮阮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家人才来了两天,就将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好像在她的生命里打了个洞,一把便拖着她的脚腕往下拉。她又像对着一汪原本风平浪静的水池,有人轻飘飘地抽走塞子,水流汩汩钻进漩涡里,里面的金鱼氧气不够了,挣扎着望向她。 ', ' ')